第41章 回溯（九）
中御门藤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没有其他人，头还是痛得很，摸了一下，发现头上肿了一个小包。
中御门藤理整理了一下思绪，人生第一次做了那种梦，是不是在岛原徘徊时受到影响了？
昨天路过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店摆放的浮世绘中，毫不忌讳地展现了女性的美态以及男性的威风。
中御门藤理虽然有些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不过，梦中的那位花魁长的有点像空澄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那种玩意，关键是为什么自己这么配合啊！一定是自己疯了！不对，都怪那个红发少年乱打人，他不乱打人就不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夏风从窗户里面吹进来，令到中御门藤理泛着潮红的脸上冷却下来了一点。
好热，身上流了不少的汗，中御门藤理身上盖了一张薄被，揭开了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点。
门外好像有人在小声争吵，断断续续的，听得不太真。
“…还受了伤……香炉里面……这个香是怎么回事！”
“……这……不小心混进去的……岩台屋里面都是用……”
原来这里是岩台屋啊，那我是被谁救了？红发少年打晕之前，好像听到了桂小五郎先生的声音，是他吗？中御门藤理躺在床铺上回想。
“还跟我说什么循序渐进……要不是……发现的早……”
中御门藤理再傻都听出来了，岩台屋的房间里香炉里加了东西，所以自己才做了那么奇怪的梦，哦，原来都是香炉的错。
嗯，一定是香炉的错，花魁不会有那玩意的，一定是梦。
中御门藤理仔细地闻了闻，现在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了味道，开着的窗户吹进了微凉的夏风，已经把房间里面暧昧的气味带走了。
外面的争吵声停止了，没一会，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外面的光照了进来，拉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花魁。
那花魁背着光，脸上的妆有点重，看不清真容，可是中御门藤理还是看到了那花魁那双蓝色的眼睛。
除了空澄，还有谁会有这样蓝色的眼睛。
“你是……空澄吗？你怎么穿成这样？”
中御门藤理一下子慌了，霎时间心中徘徊着十分多的疑问，空澄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子？难不成在外国学了奇怪的东西？不对，穿女装也没什么的，织田信长也爱穿女装，但这样的话，那、那刚刚那个…不是梦？
天啊，那他们刚才都干了啥事！中御门藤理觉得自己现在很想去洗个手。
那花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起来也很慌。
沉默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了片刻。
身为五条空澄忠诚的仆从，机敏的坂口早就发现了这个主人此时面临的窘迫场景，他唤出了隐藏在屋顶的忍者——甲贺陆人。
“陆人先生，你能不能模仿五条大人的声音？”
倒吊在窗外，一身黑色忍者装扮的甲贺陆人点了点头。
“那好，这是五条大人的衣服，麻烦你……”坂口在甲贺陆人耳边说了两句。
甲贺陆人点了点头，然后比了一个金钱的手势。
坂口里面读懂了甲贺陆人的意思——“这个要加钱”
坂口立马答应了，“这好说！”
反正咱们家主人会付这个钱。
甲贺陆人轻手轻脚地跳了进来，秒换衣服。
……
“咳！”
房间外面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隔着半透光的纸门，那道身影问道“藤理兄，你在叫我吗？”
中御门藤理听出了门外站着的那道身影发出的是五条空澄的声音，再看看一旁的没有说话的花魁……
难不成自己认错人了？
“呃，空澄你不是……那啥……没事，我刚醒认错了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原本在这喝酒的，朋友告诉我后巷里有人打斗，我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结果看见你被人打晕了，我就把你带回来岩台屋了。要是你没事，我就先去醒醒酒了，这位姑娘，麻烦你照顾一下藤理兄。”
“好的……五、条、大、人。”花魁有点惊讶地看着那道身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花魁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比其他女子沙哑一些，说话好像不太伶俐的样子，但是确实不是五条空澄的声音，中御门藤理怀疑自己真的认错了，可是为什么这姑娘也长了蓝色的眼睛啊……
“藤理兄，这位是西洋过来的姑娘，岛原的规矩还不太懂呢，你多体谅一下。”说罢，那道身影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西洋过来的姑娘？哦，对，中御门藤理好像记得有人说过，岩台屋来了些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洋人姑娘，这一位花魁虽说不是金发碧眼，但是黑发蓝眼的洋人也是有的，这么一说，就通了。
那个果然是梦！
那花魁目送了那个道身影之后，关上了门，屋内又变得昏暗起来了。那花魁点了一盏火焰如豆大的灯后，挪到中御门藤理的身边。
“中御门大人，你头上的伤还痛吗？”
“还有一点吧。”
“那就好了，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桂先生说，如果你没事的话，明天再来岩台屋找你。”
“桂先生？”中御门藤理以往和桂小五郎见面，一般都会选在茶屋。
“是的，桂先生是我们岩台屋的贵客。”花魁挪动了一下旁边的水盆到中御门藤理床边，拿起了半湿的面巾，“中御门大人，你要不要擦拭一下身子，这水是奴家刚刚叫人拿上来的，你好像流了不少汗呢。”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这位姑娘，你忙自己事去吧。”中御门藤理敛了一下身上单薄的襦袢，说道。
“那好吧。”花魁于是放下了面巾，直勾勾地看着中御门藤理。“奴家现在的事，就是照顾中御门大人。”
“姑娘，我这里真的不用照顾，你能不能……”
“好的，中御门大人，这里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摇一下那门边的铃铛，那奴家先退下了。”花魁一脸失望，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口，临走的时候还不小心被衣服绊倒了。
看来这洋人姑娘确实还没适应当岛原的花魁。
确认花魁走了之后，中御门藤理起床把窗户关上了。
六月的天气很热，身上确实汗津津的，十分不舒服。
身上粘血的外衣已经被人脱掉了，中御门藤理看了看身上的件襦袢的袖口，袖口上有梅花的暗纹。
很好，还是自己的那件襦袢。
中御门藤理捧着那盆干净的水，躲到了屏风后面，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身体，把那套干净的衣服换上了。
如此确实舒爽了不少，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中御门藤理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今早从岛原回来之后，会见了族人，然后下午是见着空澄，再接着是看到了到池田屋商讨要事的书信，然后为了不引人注意，提前到三条小桥那边踩点，之后便遇到了新选组，被带到了岛原后又遇到那个红发少年，之后就被打晕过去了。
大致是这些，中御门藤理觉得有些记忆都不那么清晰了，好像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这些事一样，可能是被人打了头的缘故吧。
换好衣服后，中御门藤理出了房门，向走廊里的艺伎打听五条空澄在何处醒酒。
“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五条空澄在哪里吗？”
“噢，你是……”那位艺伎看见了中御门藤理，反映过来这位是何人之后，笑吟吟地让中御门藤理在此处稍等，她去找人。
不一会儿，明夕过来了。
“中御门大人，五条大人在别处醒酒，奴家带你过去找他吧。”
明夕迈着细碎的脚步，把中御门藤理带到了另外一座楼阁。
这边的楼阁比起那边幽静许多，少了那些风俗画以及男女作乐的声息，典型的京都风雅庭院的布置。
一方水池，几支翠竹，附带着蝉鸣。
“五条空澄大人，中御门大人说有事找你。”明夕在房门外问道。
房内的人过来一小会才回答，“请进吧。”
明夕把房门拉开，中御门藤理进去之后，发现五条空澄衣衫有点凌乱，头发也是湿的。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醒酒方式。
“明夕，麻烦你帮忙上茶。”
“好的。”明夕退下去备茶了。
中御门藤理在五条空澄的对面落座。五条空澄吩咐完明夕之后，径直地走到了中御门藤理身边，很自然地撩起了中御门藤理的头发，观察着伤势。
中御门藤理觉得并无不妥，两人自小一起在深山里面修习了好几年，平日里的磕磕碰碰都是互相照看的。
“肿了一点，你晕倒的时候我看过，骨头没事，还有哪里痛的吗？”
“没，就这一处受伤了。”
“我叫那小矮子来给你道歉。”
“空澄你认识他？那人小小年纪居然剑术超凡，我好像听到那些人叫他……拔刀斋，我记得拔刀斋是……”
“原本是高杉晋作那边的人，后来桂先生把他要过来了。”
“空澄，你跟桂先生他们……你也是站在尊王攘夷这边的吗？”中御门藤理原本想和刚回国的五条空澄保持距离的，没想到空澄原来和他是站在同一边的，一下子抛开了对五条空澄的隔阂。
“我跟你差不多，算是他们的资助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