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溯（六）
那妇人一喊，店里面就冲出来两个粗汉，一左一右地揪住了东门桃李。
“小子，吃霸王餐居然想跑？”其中一汉子说道。
“哟，看着是富人家的出来的，你看这脸白的，抹粉了吧……”另外一个人说着说着，粗糙的手就往东门桃李的脸上摸去，不过被东门桃李一手挡住了。
“你们这店有够黑的，我门口都没踏进去，你们就说我吃霸王餐了。”东门桃李没有小看这个乱世，她刚看见这个妇人的打扮像是良家女子才问路的，可是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为了利益而颠倒黑白。
“你不是找姑娘，那你拦住我干什么啊。”那妇人在旁边大喊。
“老子说你吃了就是吃了，别想抵赖。”身边的汉子在一旁附和。
也是，大晚上乌灯黑火的，哪里还有良家妇女会随随便便独自出来。
“行了，我知道，我付钱就是了。”东门桃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想争辩，免得和这些人闹出纷争，把其他人给吸引过来。
东门桃李装出一副服软的样子，她的手探向了衣兜，像是在掏钱，实际上暗地里随时准备着逃跑。
不过这个计划被第三方打断了。
“等等，池谷屋那些家伙们，你们又在敲诈路人了？”
东门桃李循着声音看过去，有几个人提着灯笼向她这边走过来。
浅葱色的羽织，袖口有着白色山形图案，再加上那灯笼上写着那个“诚”字。东门桃李立马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
是会津藩底下的浪人组织——新选组，为了弥补人手不足，京都守护松平容保为了肃清攘夷志士而养着的“壬生狼”。
作为理科生的东门桃李，对日本近代的历史不是那么的了解，根本就没有听过新选组的名头，但是她从中御门藤理这边得知，他们是幕府那边的人。
那两个粗汉看见了新选组的队员，也不敢敲诈了，放开了东门桃李之后，悻悻地躲回了屋里。
不但这些地痞流氓怕新选组，东门桃李也不想和他们有交集，她本来就不想把事情闹大，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东门桃李匆匆地向新选组的人道谢，然后转过身想开溜，不过被叫住了。
“喂，这位小哥，你要去哪里？”这是刚刚东门桃李被池谷屋的人纠缠的时候，出声制止的那个人，他貌似是这些新选组里面的领队人。
“没有，我就是逛一下。”
“逛一下？”很显然，对方不接受这个敷衍的回答，那新选组的领队人搭上了东门桃李的肩膀，东门桃李看到了他的小虎牙，“最近街上可是不太平啊，尤其是那个‘拔刀斋’最近很猖狂，专门在夜里砍人，莫非小哥你……”
“不，我其实就是……出来找乐子的。”东门桃李见势不妙，立马转了口风开始瞎掰。
“太可疑了吧，找乐子为什么要来这边，而不去岛原那边。”新选组的人开始盘问东门桃李。（注：岛原是京都最出名的花街）
东门桃李当然打死都不能在新选组面前，说自己是去池田屋的，这一说就可能把火引到长洲藩的那些攘夷志士的据点。“……我原本，原本是要去岛原那边的，不过天太黑，我中途迷了路，就被人带到这边来了。”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出来啊。”那位领队人靠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东门桃李，“我看你的这身衣服啊，啧啧，有钱人家的少爷出门都不带随从吗？”
东门桃李原以为这身衣服很普通才穿的，没想到在一般人眼里，这算是衣着光鲜了。
“我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所以没有带其他人。”
“哦豁，家里人……就是瞒着妻子吧，小少爷娶了个很凶的老婆吗？”
“……”
东门桃李不出声，其他新选组的人就当他默认了，顿时打趣了起来。
“没想到啊，富家少爷还会怕老婆。”
“怕不是他老婆娘家更富吧。”
对不起了枫姬，没有为你辩解，东门桃李心里默默地向枫姬道歉。
“那你是准备去岛原的哪个店？”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没完没了啊，东门桃李的大脑飞快地搜索着岛原里面的店铺名字，然而中御门藤理本人对花街没有兴趣，所以东门桃李想来想去只知道一个名字，“岩台屋。”
岩台屋，就是昨天五条空澄邀请中御门藤理去花街的那间店名。
听到这个名字，新选组后面的队员突然议论纷纷。
“岩台屋啊，听说那边新来了金发碧眼的洋人姑娘。”
“真的吗？你去过了？”
“我就是听说，那家的酒出名的贵，我可不敢进去。”
“小少爷，我们正巧也岛原附近，顺带捎你一路呗。”新选组领队人和东门桃李说道。
“等下，总司，我们还要巡逻。”一旁的一个一直沉默少语的男子突然出声。
那个新选组领队，名为总司的人马上拉住了那个沉默男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一，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这个小少爷你没见过吗，刚刚我靠近看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好像是公家的大人物……”
“大人物？”
“就是那谁，叫‘雪梅之君’的……”
“哦，右近卫权少将。”
中御门藤理的好相貌，在京都是街知巷闻的，不过他平日出门都很隐秘，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只听过他的美名，而没见过其人。
“对对对，我上次在御所前巡逻的时候见过，是松平大人说他就是那个‘雪梅之君’的。在京都里面，长成这样的没有第二个了，你也知道，最近攘夷的浪人有多猖獗，要是放任他自己一个人自己走在街上，那可出事了可不得了，干脆送他走一段路吧，反正我们也是要去岛原的附近。”
“……那好吧。”
东门桃李迫于无奈，又怕被人怀疑，于是跟着新选组的队员一起去往岛原花街。
“小少爷，我叫冲田总司，是新选组一番队队长，我旁边的这个，是新选组三番队的队长，斋藤一。”
路上，冲田总司和东门桃李搭话，不过东门桃李继续维持着中御门藤理那幅高冷的模样，礼貌而简短地回答着。
“岩台屋的酒，是不是特别好喝啊？”
“在下不喜酒。”
“哦，那你就是冲着那里的艺伎去的？”
“是吧。”
“听说的金发碧眼的洋人姑娘都长的特别高？”
“应该是吧。”对比起这个江户时代的人，外国人确实要高一些，东门桃李按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道。
这新选组的人也没有东门桃李预想中那么可怕，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跟中御门藤理差不多大，尤其是这位一直和她搭话的冲田总司，算得上是个健谈又爽朗的人了，东门桃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他和中御门藤理站在了对立面。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街上的灯越来越明亮，人也渐渐多起来，东门桃李远远地看到了前面的牌坊写着“岛原”两个大字。
“小少爷，前面就是岛原了，这边的茶屋酒馆的生意比那些偏僻小路里的正经多了，我真心奉劝你，在那里就算把钱花光了，也要待到早上。”冲田总司猛地靠近了东门桃李，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脖子，低声说道，“不然的话，倒大霉地碰上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拔刀斋’的话，你这个漂亮的头颅就不能呆在脖子上了哦。”
到了这边灯火明亮的地方，东门桃李才看清了冲田总司俊秀的脸庞，上面带有一丝轻佻的微笑。
东门桃李趁机记住了这几个新选组队员的长相，然后决定先忽悠一下他们。
“感谢你的建议，也感谢各位为我带路。”
看着东门桃李远去的背影，冲田总司和旁边的斋藤一说道。“这个小少爷看着挺高傲的，其实也还挺好说话的。”
“是吗，他很平常啊。”
“说起来，他这说话的态度，和小一你很像啊，都是……天然？”
“没有吧。”
东门桃李礼貌地向新选组的人道谢之后，就走进了岛原花街。等新选组的人走远了，她又再从岛原花街里面溜出来。
结果她真的和冲田总司说的一样，倒了大霉。
她走到了一条人少的路上，被两个喝醉了的流氓拦下来了。
“哟，这怕不是从岛原偷跑出来的伎子？”
“嘿嘿，岛原什么时候，嗝，有这么漂亮的艺伎了，我怎么没见过。”
东门桃李离远都闻得到着两人身上浓烈的酒气，这次她怕又弄出动静，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喂，美人儿，你去哪！”
那两个醉酒的人看见东门桃李跑了，立马追上来，不过这两个酒鬼哪里跑的过东门桃李。
东门桃李跑了一段路，在某个拐到某个转角位之后，躲到一条小巷里的杂物后面。
东门桃李听到那两个酒鬼叫嚷的声音走远之后，正想从杂物后面出来，不过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出，令她打消了出来的念头。
“你们都是京都所司代的人吧？在下奉命前来取你们的性命。”
“是拔刀斋！”
“可恶的家伙，就是你把我们的……”
双方都把拔出了手上的凶器。
巷子里的刀光剑影，把东门桃李吓得呆在杂物后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