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祭仙礼
江湖英雄已经云集映辰城，这摘星宴也不能说不办就不办了，倒闯摘星阁的事儿更是随着摘星阁的倒塌纸包不住火，加上剑仙仙逝，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映辰城。
柳问云等人正在想映辰城如何处理，就收到了摘星宴如期举办的消息，只不过不再是庆典，而是祭仙礼。摘星宴本来是根据成绩分席而坐，祭仙礼则将喜庆之色通通除去，又不以丧礼办，故而不见白色，来人须穿着素衣，以示尊敬。台上有七宫之主，台下则是宾客，映辰城弟子与摘星人也入宾客席。
这叶知通了摘星阁，柳问云抵达十二层是破了记录的，所以两人位置在首席。再往下是映辰城掌事的刘雯和上官明月司钰，柳问云本来就坐不惯高处，再加上刘雯是他堂姐，他央着刘雯还了席位，落座在上官明月旁边。
上官明月是个话多的，小声问柳问云：“你让那唐五偷摸把拂尘剑送到钦天监通天阁去了，怎么不在这祭仙摘星礼上给众人仰望，聊表哀思啊？”
“摘星楼能摘星，通天阁能通天，仙剑自然要奉在离上天近的地方。不是给我们这种凡人欣赏的。”
“我看你是觉得那拂尘剑烫手吧？”上官明月一句话点破了柳问云所想，“你总不会告诉我你这个有两段仙缘的摘星者，是那卫道老头子吧？还一天天整神仙的，三清佛祖哪个都被你点评过了，跟天宫是你家开的似得。”
“此言差矣，我自幼敬神佛，在神仙面前从不口出狂言的。你别仗着你的玲珑心就一天天瞎说，那是要进拔舌地狱的！”柳问云恐吓道。
“我要下地狱，也不能让你在巫山逍遥，肯定得把你拖下去！”上官明月撇嘴骂道，可不能任由柳问云咒他。
两人小小拌着嘴，后脑勺都挨了一下，方白苏坐到两人中间，打了个哈欠：“怎么就你俩长嘴了呢？这酒水就是堵不住？”
方白苏自剑仙仙逝以后睡了两天，所以也没去和两人作伴。上官明月心想，这柳问云也是，剑仙仙逝悲痛不已，到了这真正祭奠剑仙的仪式又口无遮拦了。
“咱们三个兄弟坐在这里，倒是少了花令奕啊。多少有点遍插茱萸少一人啊。”方白苏小声感慨道。上官明月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失言有些自责，只是这方白苏也不是什么重道的好人。
“哪儿有在祭仙礼上想念人家令奕妹妹的，你这张嘴也得和我们去一层。”上官明月小声回击道，他很克制没有翻白眼了。
“这么说确实，令奕之前还书信巫山问候我们三个呢。驸马已为人夫，不好再与令奕有书信往来，白苏形迹难查，她就寄给我了。说是江南又有好些个新鲜样式，还出了紫烟色，想必上官会喜欢。让你直接去江南选。”柳问云想起来花令奕给他寄了信，但是他忘记告诉上官明月了。正好三人都在这里，就聚齐了。
“咳咳。”刘雯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示意三人注意一点，三人立刻噤声。他们打小就听刘雯的话，长大了下意识还是害怕柳问云的堂姐。
不一会儿蒲清宣布祭仙礼正式开始，他本人主持这典礼。蒲清虽然是琼山派的长老，但是他在映辰城只着常服，今日为表重视，身着琼山派的天师服以祭剑仙。
“诸位江湖豪杰聚集在此，是为我映辰城近期来风云不断，我蒲清作为映辰城城主也要给诸位一个交代。映辰城自建立以来三十年，秉先城主落无天遗愿，为江湖立一城，为苍穹见新星。想必诸位也知道，我摘星阁十二层，摘星宴三十年来，首次有新星现银河。穹琼山派叶知问鼎摘星阁，将入我映辰城，拜贪狼星。江湖人才辈出，景星庆云，又有柳问云登十一层，司钰、上官明月登九层，林叹机、程清分上八层与七层，这是我摘星阁三十年以来最好的成绩。第一杯，我敬英雄出少年！”蒲清举杯道，众人共饮此杯，只为见群星璀璨。
蒲清顿了一下，脸上的喜色不在，继续说道：“然值此江湖盛事，魔教中人心怀不轨，霍乱江湖之心不死。竟然派人倒闯摘星阁，伤无道剑仙，杀金财城主，此等恶行为江湖所不齿，天理所难溶。无道剑仙为护百姓周全，不得以仙人之姿退魔道，不幸被奸人所害，前日魂归九霄位列仙班。我映辰城誓与魔道不两立！今日我代表映辰城与江湖十六家发布除魔令，誓铲魔教，以匡扶正道！”
只见蒲清左手高举映辰城城主令牌，右手将酒洒向地面，掷杯明志。众人纷纷洒酒祭仙人。只听叶知和刘雯率领一众映辰城弟子起身，拜道：“映辰城弟子得令！誓铲魔教，匡扶正道！”
江湖各路人士纷纷跟道：“誓铲魔教，匡扶正道！”
这映辰城城主令牌也是有讲究的，以南疆秘银打造，镂以金字，工匠师父汇集了当时京城之力，传闻是皇帝下密旨召集全国的能人巧匠，光设计就花了小半年。这城主令牌对准北辰星方向会有淡淡星光，谁都不知道什么原理，神奇至极。可见皇帝和前城主关系十分亲密。令牌背面还有一句诗“宇宙映旧辰，天道在人心”。有了这块令牌可以号召江湖十六家，算得上是江湖皇帝了。这令牌天下仅此一枚，算得上是武林盟主了。
没站起来的就只有柳问云、方白苏和上官明月三人，三人的眼里尽是疑惑。但方白苏还是懂礼数的，一手拉一个，带着两人站起来，显得不那么不合群。
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那个黑影是魔教的人吗？
说到底除了他们三个没人见过那个黑衣人，他只在第六层停留了一会儿，其他楼层看到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晕了，更不要指望那些童子们了。
只是这祭仙礼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蒲清说是魔教人，定然就是魔教人了。不过到底哪儿来的魔教？谁又是魔教？三人闭嘴不语了。
上官明月前两天还笑柳问云杞人忧天，现在细细思量之下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方白苏查过当天所有人的伤势，剑仙只中一掌就断了奇筋八脉，梅姬和金城主各中一刀，一人毁容，一人封喉。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武功路数。柳问云倒是没在多想，只是想静观其变了。
蒲清讲话完毕就请宾客自便了，各路宾客开始社交应酬，但聊天内容都无外乎是魔教。也有不少人来敬今年的新秀，叶知只是黑脸吃饭喝酒，并不回应。恐怕除了七宫主位，叶知都不会搭理。众人只当他是自恃才高，天才都是这样的，背后说说他性格不好就是了。焦点就来到了柳问云方白苏和上官明月三人身上了……柳问云前两月名声不太好，但是登了十二层，青霞摘星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儿，一下子就成了青年才俊后生可畏。柳问云又不是各色的人，有人来敬酒他并不推辞，言语亲民，竟然得了大众的好感。方白苏更不用说了，他是神医，得他本人或者药谷医治的人不在少数，今天能在这里逮到神医，江湖众人不愿意放过。
还有一个上官明月，青玉侯的二儿子，姮阳驸马，不能算是新贵，纯粹的老豪门了。青玉侯不仅在庙堂有一席之地，也从不忌讳插手江湖事。当今圣上登基后，有意将庙堂与江湖分开，而青玉侯是庙堂与江湖的桥梁。
琉璃岛司钰本来就是江湖人士，前来攀谈的人也不少，但是司钰很快就不见人影了，想必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林叹机是大理寺少卿之孙，父亲官拜四品户部左侍郎。他的师父又是天权殿主位琉璃岛冷秋怜，他幼时在天权殿待过两年，五六岁时被接回京城送入学堂，他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文采好，京城众人只等他参加科考，高中进士了。但是他迟迟没有参加秋闱，反而去年又跑回天权殿学武了。
这程清是当朝宰相安正之外孙，他的母亲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他的父亲是张贵妃的表哥，官拜四品云麾大将军，也是宦官世家，家世显贵。想必不日也会上战场，封官拜将不在话下。
林叹机和程清作为映辰城子弟很少露面，今日出席宴会，江湖人都有些为难该如何打招呼。当年上官明曦在映辰城的时候是作为江湖人士的，参军之后再不和江湖有所联系。这也给所有宦官世家一个表率，我上官家作为朝堂和江湖的桥梁，长子未封侯的时候都只能选择一个身份。除非皇家才能两边都沾，只是不知道林叹机和程清会怎么选。何况他俩家都是京官，江湖事不入京也是一个传统。京城外的王侯天高皇帝远，限制没那么多，但是京官可是很严苛的。所以他俩的席前人不如其他几个摘星新秀多。
柳问云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天才，也不宣扬巫山背景，人们来看看说两句也就走了。还是上官明月和方白苏席前的人络绎不绝。
“上官公子百日宴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方神医，你师爷救过我二舅姥爷！”
柳问云跑到林叹机和程清哪里躲清闲，毕竟还没正式认识过。
林叹机不过十七岁，程清也才十六岁，柳问云倒是比他俩都年长。两人恭敬地要称柳问云一句“师兄”。
柳问云拒绝了：“我未曾拜师映辰城，我们只称兄弟就好。”
程清倒是认识柳问云：“巫山的师兄也是师兄。”
“我们见过？”柳问云有些奇怪，知道他是巫山弟子的人有一些，但是如果是巫山现在的亲友，都是知道他大伯动怒，不让他顶着巫山的名号乱闯。
“张贵妃曾召观云仙子进宫，那次宫中家宴我也在，故见过师兄。”
柳问云心中暗惊，他可一点印象没有了，他只记得和姮阳打打闹闹来着。
“程弟同皇后张贵妃都是近亲。”林叹机补充道。
显然柳问云还是没印象，但是对方两人是都知道自己的家世背景的。那这程清只见过自己一年，那时候也才十岁，竟然过目不忘？
“程兄弟好记性啊！”
“皇后贵妃都同母亲讲过，刘兄把姮阳公主扎成了刺猬……”程清为柳问云提供了更多可以支撑的细节，柳问云有些汗颜。
“此处不是京城，我也不敢辜负巫山清名，所以改了名字游历江湖。我等少年再学那些迂腐之气，实在是辜负相遇，不如舍了那些虚名，以兄弟相称！”柳问云发现自己说话一套一套的，像那说书人话本里学来的一样。他客套好久了，不想再和少年客套了。
林叹机和程清也是爽快的人，纷纷称柳问云“问云兄”。
后来柳问云想了想，这俩确实人怪好的，巫山雾城不问庙堂，他也只有个小姨是德妃，但也能和这宦官世家皇亲国戚谈兄论弟，可不是这俩人不俗。
三人很快聊起了登楼的经历，程清不善玄阵止步于第七层，林叹机则是被唐门暗器所伤，没有点亮唐五那层灯笼。
很快柳问云就发现这两个孩子表面看起来很会京城官宦那套，实际上不过是两个小少年。林叹机虽是状元拜相之才，但他实在是想在登庙堂之前再仗剑江湖一段时间，从京城跑了出来，程清虽然是将门之后，舞刀弄枪一把好手，但是苦于兵阵诡计，能做个好兵，但是不一定能做将军。他心里也有个江湖梦。这两个人倒是很像上官明月，有少年气，再看看自己和那个叶知，空有天才之名，少少年意气。
“柳兄竟然能撑过梅姬的媚术，还能像剑仙请教！”林叹机的眼睛瞪得贼大，尽是羡慕之色。林叹机不说话的时候拿一把扇子，戴着儒帽，有风流状元郎的潜质。只是一提起这武功剑法，两眼发光，倒像是小迷弟。
“梅姬倾国倾城，并非环肥燕瘦可比，确实媚术难敌。你看姮阳驸马都过不去。”柳问云吹嘘起来不忘他的好兄弟上官明月，“剑仙一剑地动山摇，两剑天塌地陷，我并未接住剑仙第三剑，只是剑仙怜悯我，想让青霞去看看那星汉灿烂。”
“青霞掩星月，紫气出东方，豪情揽汉河，剑指广寒宫。”林叹机出口成章，眼里仿佛有星星，“青霞应摘星呀！”
“那十二层有什么？”程清更是好奇第十二层的考验是什么，柳问云竟然没通过。
柳问云将唐五所说的话转述了一个大概，不光是给这两人听，更是为了给有心人听，这也算完成了唐五所托。
“那到底是谁能重创剑仙？”林叹机眉头紧皱，他问出了最关心的话。
“我见识浅薄，也未曾与那双刀黑衣人过招。”柳问云等的就是这个问题，“蒲清城主见多识广，想必是看出了魔教中人的阴谋。”
柳问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一点，林叹机是个人精，刚想追问，柳问云却摇摇头不再回答。
柳问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推脱说自己不胜酒力，拉着方白苏和上官明月休息去了。
林叹机后来和程清在无人处聊到此事：“这三人是唯三见过凶手的，没认出凶手的身份。是蒲城主认定凶手来着魔教。”
“魔教销声匿迹二十余年，早就被落城主铲除了，残余早就化作鸟兽散。柳兄所言何意？”程清有些后知后觉。
“我不知道，但是柳兄这个人说话别有深意。他是姮阳公主的表哥，又与姮阳驸马关系极好。他并不是攀附权贵追名逐利的人，能得剑仙指点，此人不简单。”林叹机这个意思倒不是觉得柳问云是坏人，他还挺喜欢柳问云的，只是大理寺少卿的血脉也是顶尖的聪慧之人。疑问埋进了两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