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滕乐仙子
来人正是紫衣女子,这次距离近,柳问云看紫衣女子的样貌极为真切,远山见眉,弦月见眼,眼角的一点痣见美人,好一个媚骨天成。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柳问云抱拳道,“谢谢姑娘款待了。”
“你叫我滕乐就好。”
“敢问滕姑娘找我有何要事?想必不是谈经论道吧。”柳问云都有点不敢看滕乐,自己的定力在这妄倩阁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滕乐浅浅一笑:“正是有要事相求,不过可以先聊聊天。”
“滕姑娘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能帮您做什么呢?”
“无趣了,云公子,我说了先聊天。”
柳问云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姑娘想聊什么?”
“想听公子现在心中的如是自然。”滕乐玩味地回答,她的手指像小葱一样,在黑猫身上拂过,黑毛衬得她的手指像羊脂玉一般。
柳问云叹了口气,给自己酌了酒,连喝三杯:“我自罚三杯,求姑娘放过我吧!在姑娘这个妄倩阁,心中有自然的恐怕只有神佛了,在下一介俗人,甘拜下风。”
滕乐笑出声来,笑声娇媚极了,像是林间的布谷鸟:“那公子不妨说说这一天调查有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想必两位大师是中了忘情水,而姑娘这妄倩阁是偷了人心。我来了,心自然也被偷走了,所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柳问云连连求饶,他这个人低头的次数不太多,但自认为能屈能伸,非常能屈。
滕乐伸出右手勾住柳问云的视线,她手上紫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散发神秘的幽光,只见她打了一个响指。柳问云忽觉清明起来,深吸一口气:“谢谢姑娘。其他的就请姑娘答疑解惑了。”
“那你问吧。”滕乐倒是大方。
柳问云顿了顿,眼神有一丝清厉:“敢问滕姑娘,以城为阵,行诡术,所求为何?”
柳问云今天第二次进这安楠城才发现,安楠城有八门,街道规整,暗含八卦之象,所以他们上次来才注意不到如此明显的妄倩阁。也就是说,在这座城里人能看到什么都是术士决定的,安楠城离灵慧山不远,常有江湖人士往来,竟然无人发现或者无人敢管,想必术士胸有成竹,才能自负如此。
“大隐隐于市罢了,想看到妄倩阁的人自然看得到,你们如果当时想找烟花柳巷,自然也是看得见妄倩阁的。如此我要称云公子一句正人君子了。”
柳问云没学过这奇门诡术,但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手法:“再想问姑娘何许人也?月影楼的媚术在姑娘面前已经是小儿把戏了,何况她们可不懂奇门八卦。”
“我族人或隐山林或藏于市,无论是皇家还是武林均无记载。只有在南疆偶有露面,我们并非南疆人,南疆所流传的天疆传说都是我们的事迹。”
“也就是说,你们是南疆人信奉的神明?”柳问云一挑眉,他对南疆人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们信奉自己的宗教。
“数百年前,天疆遇灾,先人在南疆避乱,泄露一些不足为道的秘术,南疆人发展成巫蛊之术。自然奉我族为神明。后来我族有一支放弃山林,下山时建了这安楠城,自此我们在安楠扎根。”滕乐娓娓道来,仿佛在讲神话。
“那这忘情水到底是什么?”
“我说着,就当公子听乐了。忘情水是我们天域人的一种秘术,可以使人忘记心心念念的东西,可以是人也可以事物。或者说能忘记执念更为贴切。我族相传是孟婆后裔,这忘情水以忘川孟婆汤为引所制,具体制作涉及家族秘密,我就不透露了。”滕乐的表情让柳问云也摸不透是真是假。
“那你们用这忘情水做什么?总不能是给人们忘记情伤的吧??看你也不像缺钱,所求为何呢?”柳问云最摸不着头脑的其实是这个,如果是药理那是方白苏感兴趣的,奇闻异事他也只听一个乐,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只是不知道天域人做这事干什么。
“云公子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
“因为从你身上我看不到杀意或者恶意。”柳问云目光如炬,眼神和刚才的躲闪已经不一样了。
滕乐含笑顿了顿,眼神犀利起来,仿佛一把利刃与柳问云针锋相对:“那可不一定?万一我的酒菜中有毒呢?”
“任何人进了这妄倩阁,滕乐姑娘想要其性命都是最简单的事。你都能杀了我,何必下毒呢?若是控制,我踏入阁的第一步就如同蚊虫落入蜘蛛网,无处可逃了。”柳问云放轻松下来,又开始喝起酒来,还不忘给滕乐斟一杯,“如果都要死,我还是吃饱喝足再死。”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可不是嗜血魔头,不然江湖人也不会放过我。那你为什么要进来呢?就像你说的,净空大师和净色大师也没影响呀?云公子不会真的是因为心系百姓,才来一探究竟的吧?”滕乐也不端着,举杯致意,一饮而尽,“我敬公子大义一杯?”
滕乐的调侃让柳问云不寒而栗:“你能和猫沟通?!”
“正是。”
柳问云看向滕乐的那双媚眼,这分明就是猫瞳,好像一只猫在暗处观察折磨她的玩物。柳问云不禁打了个哆嗦:“别别别,我害怕。”
“云公子的踏莲斩云剑天下无双,剑法劈云开金石,怎么可能害怕我这小女子?”滕乐玩味地笑道。
柳问云往后一仰,抽出腰间的软剑,将剑柄冲着滕乐,放在桌上:“甘拜下风,也就不负隅抵抗了。论剑术,柳某小有所成。但是自从进了安楠城,命就都不在自己手上咯。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杀意和恶意,所以我把命交给你了。”
“云公子敞亮,入我这盘丝洞都不犹豫的,可比齐天大圣胆还大一些。”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滕乐姑娘手里,我也不亏。妄倩阁不似在人间,进过了天宫,人间可没什么留恋的。”柳问云故作轻松,嘴已经不着边了。
滕乐何等人,最是懂人心,轻笑道:“你云公子不欺神佛,离了佛门圣地就都是花言巧语了。”
可不是,柳问云怕死得很,他不光怕死,还怕疼怕生病,拉肚子他都受不了。他敢进这妄倩阁,就是赌滕乐不是要自己的命。
“你且放宽心,我不要任何人的命,你担心的农人不耕商贾不市也不会出现。忘情水难得,不会有那么大影响,而且忘情水也不会伤人身体。”滕乐解释道,也不由柳问云信不信。命都在人家手里,有什么不信的呢?
“我信你,美女不会骗人。”柳问云嘴上的门神已经失守,是这酒太醉人了,“你们美女都是勾人魂魄的。”
滕乐笑起来的时候,头上的银饰都在颤,钿头银篦发出轻响,似泉水叮咚。
“瞧云公子口齿伶俐得。说起来,我这小黑最喜欢妙人,云公子巫山生长,又有花草相伴,最是通灵。放在我天疆族人中,也是有通兽语的潜质的。不如入赘我妄倩阁?”
“滕乐姑娘,我虽尚未婚配,但想必姑娘也不是让我这俗人做压寨夫人的吧。妄倩和忘情,真是女人偷人心,可惜我却只有一颗心献给姑娘了。”柳问云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毕竟入赘这等地方,他好像也不吃亏。这里莺莺燕燕,也是自然。
“我倒是觉得云公子不但不读佛经,道儒恐怕也入不了公子的眼。”
“哎呀?你滕姑娘骂人好生难听,这是说我不学无术。”柳问云摆摆手,调侃回去。
“云公子的心不在我这儿,也不在自己那里,看来是读书养花舞剑都找不到那颗心,所以看什么都似在修心了。”滕乐轻描淡写两句话,柳问云觉得她是世上把自己看得最透的人,他看似兴趣不少,骨子里其实对什么兴趣都不大,只是打发时间而已。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他是称意也弄扁舟,纯给自己找不痛快才下山的。但是发现自己和六七年前也没什么区别,比武仕途都非所好,也就游山玩水了。
“请姑娘指教。”柳问云并非将滕乐当成了红颜知己,而是真心请教。滕乐的境界深不可测,他是万万不敢偷窥天机的。
“除却巫山不是云。云公子好学好问,可以问问这云。你现在是觉得,巫山云是云,天下的云也是云罢了。求同而忘不共,是亵渎佛道两家了。不过也正是这看云是云,纯粹之人才能剑法有精进。”
“文字般若,谢姑娘指点。”
如果是上官明月得到这种评价,他恐怕要乐出声。但是柳问云还是有点聪明在的,滕乐这是说他空有一身剑法,看不出独特之处了。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剑法是天下第一,但是比他强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只是这剑法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在他眼里武林争霸还不如市井吵架有意思呢。今天见了滕乐,正是他寻找的天外天。
“请问姑娘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帮我取净空净色二人的一滴血即可,明天未时之前赶回来。第二,寻因。”
“什么因?又要二人的血做什么?”柳问云皱起眉头。
“取血不害人,我保证。前因后果,已经见后果,帮我查查前因。”滕乐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瓶盖上有一根小针。滕乐拿起针扎了柳问云的手一下,血滴一下就涌出来了。柳问云吃痛地收回手,他知道滕乐是为了告诉他这个针没有毒。
“那是谁下的忘情水?说到底忘情水是水吗?”
滕乐将瓶子塞好递给柳问云,含笑回答:“你需要自己去查。忘情水似水非水,无人可查,你回来我自然会给你看。”
“你就没想过我都不怕死,我如果不答应呢?”柳问云问道,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叛逆劲儿。
滕乐拍拍手,心心念念出现在她身后,念念手里还拿了一把宝剑,正是青霜。念念将青霜放在酒桌上,和软剑平行。还是青霜更胜一筹,寒气逼人。柳问云回头看向窗外,上官两兄弟的酒菜还在,人是没影了。
“不要这么说,云公子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我特意命人取来青霜,护公子周全。”
滕乐露出一个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像极那猫犯坏的娇态。柳问云这才知道,什么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自己是贱命一条,那上官两兄弟身份可不低了,何况其中还有一个驸马。这滕乐真的是一点不怕开罪皇家。
“云公子可不是贱命一条。今夜就在妄倩阁好好休息,明日再出发吧。”滕乐说完就离开了雅间,留柳问云一人休息。
柳问云这才觉得可怕,这女子莫不是能读自己的心?明日未时,她竟然只给了半天时间…算了,还是睡吧,大不了和上官兄弟死一起,也算对得起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