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问剑法源寺
天刚蒙蒙亮,和尚们刚开始晨起练功,法源寺就有客人来了。来者不善,提着剑来的。
“哐哐哐!”
法源寺的大门被柳问云敲得贼响,让人听了竟比敲钟还大一些。
柳问云昨晚其实是思考了一会儿该怎么取血。如果时间够的话,他更愿意对净空净色两位大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哪怕聊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是没有这个时间。贸然和人说要取血,想必谁都不会答应的,纵然他直觉净空大师是个好脾气。而且这事没头没尾的,也没什么说服力。
曲线救人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如果和渡悌大师说他的俗家弟子被绑架了,让他去说服两位大师,可行度似乎高一些。但也难保几位大师不会去拆了这安楠城,自己也不想看到这方净土不安。
想了半天,那就把黑锅都揽在自己身上吧。
小沙弥只开了一条缝,见来者何人,倒也知道是上官公子的朋友。小沙弥刚想让柳问云晚点再来,谁知被柳问云轻松推开了大门,他毫无还手之力。
“净色大师在何处?”
“在看弟子们训练。”小沙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等柳问云走了才反应过来,想要追上人,人早已不见踪影。
练武场的弟子今天有些议论,毕竟净色大师已经两天没骂过大师兄了,刚才甚至还夸大师兄有所进步。
柳问云提着青霞快步进入练武场,净色大师正在指导弟子们最基础的步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柳问云走到净色大师面前,抱拳道:“闻雨阁柳问云不才,想要向净色大师讨教。”
净色大师眉毛已经被气得要竖着跳舞了:“你这是何意?你大伯没教过你礼数?”
柳问云恭敬回答,不曾抬头:“在下个人行为,与大伯无关。还恳请大师赐教。”
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柳问云是来挑衅的,两人已有剑拔弩张的味道,何况柳问云连剑鞘都没带。一众弟子不自觉望向大师兄普润,想让大师兄拿个主意。只见普润眉头紧皱,也被这一幕惊到了,但也没想要为净色大师下一下柳问云的风头。还是角落的弟子看情况不对,赶紧要去禀报净空大师。
“念你是年少无知,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原谅。”净色大师的声音洪亮中带着怒气,“如果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替人调教了!”
“在下只是想向净色大师求一滴血,如果在下赢了,还请净色大师满足晚辈。”
“那你要是输了呢?”
“当场削发为僧,从此供奉佛祖,赎罪。”
“你倒是想好了,也不问佛祖收不收你?”
“心中有佛,不怕不收。”
柳问云不卑不亢的回答被净色当成挑衅,照单全收。净色命人拿来了月牙铲,那是他的用了三十年的佛门兵器。法源寺以讲经著称,门下弟子从未有过在外比武的传闻,净色大师的月牙铲就连内门弟子都不常见。
一众弟子知趣地给两人让出场地。只见净色大师手持月牙铲,尽显佛门磅礴气势。柳问云的身形在净色大师面前竟然显得有些娇小了。
柳问云也没时间废话,见净色大师起势,只说了一句:“晚辈冒昧讨教!”
柳问云青霞一横,直逼净色大师命门。净色大师用弯月刃一挑,借力一翻,将青霞刃逼到了地上。
“就这剑法还敢来讨教,你不如早点拿出真本事,伤到我再提取血。”
柳问云反手抽回青霞,并没有回答。他运功将内力运至青霞,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竟有利刃闪过。他大步向前,剑刃愈锋,剑光闪闪,每一刺都速度极快,竟叫人看不清剑影。净色大师也拿出真招,挥舞那百斤月牙铲,将将挡住柳问云每一刺。月牙铲看起来比青霞剑要笨重太多,应对都有些费力。柳问云暗暗感叹,自己的手腕恐怕还真抡不动那个月牙铲。
净色大师应下了柳问云的每一刺,他倒是数清楚了,这少年在瞬间竟然连刺十八下。这少年用的剑法不是巫山剑术也不是观云三式,怪不得不以巫山派自居。但是显然他的心法还是不离巫山派的烟云诀。净色大师知道柳问云是认真的了,微微下顿蓄力,直铲奔着柳问云而去。这月牙刃似乎也带上了净色大师的雷霆之怒,逼得柳问云使出拂柳身法躲避。这净色大师的臂力可太惊人了,柳问云觉得自己能被他徒手撕开。
法源寺的众弟子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刚才净色大师每一铲都气势十足,划破空气,刃风竟然划破了相距数十米的前排弟子的布衣。普润示意众弟子再往后退,将场地留给二人。一旁的弟子小声议论:“净色师叔是动真格了,这柳问云是不自量力了。”
普润竖眉瞪了一眼多嘴的弟子,这一瞪的效果和净色大师的怒目是一样的,无人敢吱声。他也希望如此,柳问云看起来气势远在净色大师之下,但又接住了净色的每一招。刚才他的连刺锋利,但剑气却没有影响到观众,真的是他技不如人吗?普润细想只觉得可怕,这个柳问云恐怕是能够精准控制剑气,就是为了不伤到他们。他再向柳问云看去,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了不少,竟然能够有如此控制之力。江湖不少少年天才,普润自知天赋只有中人之姿,也见过几个身法了得的天才。如今江湖有名的琼山派叶知、琉璃岛沈万辰、幽竹派的任天时,都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哪个天才不是自恃天之骄子傲气凌人。这柳问云虽然也已经下山一年,小有名气,但从来比不上那些天才的万分之一的名头。柳问云与几人岁数相仿,虽然这几招没有什么惊天泣地之姿,却隐约见其藏拙之态。普润也知道按照柳问云的才华,恐怕是有意隐了实力,游历江湖。可是他又为什么突然来法源寺挑衅,这令普润十分不安。
“能接下我这禅铲,你是有些东西的,但毫无求胜之意,站在这比武台上,是在羞辱自己还是羞辱老僧?”净色大师厉声问道,柳问云暗叹这个人还真是凶,没喝忘情水之前不得凶死?本来滕乐只给了他四个时辰,从进门到现在他已经耗了半个时辰,确实要认真了。
净色大师与柳问云过得几招,只见柳问云的应对游刃有余,并非等闲之辈,他用的剑法还不是巫山剑法或者观云剑法,却有观云仙子的灵巧与巫山派的迷雾缭绕之姿。这几招不知深浅,不能说强过巫山观云,却也不弱,大约是自创的。净色大师年过四十,也是见过江湖上的风雨之人,比武之人动手之时都需要一口气,或是胜意,或是仇意,不乏杀意,不缺傲气,更有胜者霸气外漏。只是眼前之人以上的气势全都没有,明明是提出比武之人,却仿佛不愿意如此做。这令净色大师有些生气,仿佛柳问云在戏弄于他。
“哎,净色大师不要这么说,晚辈实有难言之隐,解决了自然会向法源寺请罪!净色大师,得罪了!”柳问云欠身请罪,右手抬起青霞,左手捻起剑诀,轻轻划过剑柄,聚精会神,凝于青霞。此时太阳已然东升,晨光照在青霞之上,却能见晚霞之姿。
柳问云是认真了,上官明月借给他的那套紫竹文月袍无风而扬。柳问云再次出剑,如果上官明月在此一定认得出,这是巫山夜雨舞剑那一日的第一式。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柳问云下山一年有余,倒是再也没亮出过那晚舞给好友的剑法,毕竟没碰到那必须得时候。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展现给外人,竟然是为了救挚友。
只见柳问云飞身一跃,步步前逼,那青霞在他手里不似利剑而似枯荷。他的步伐轻盈至极,仿佛观音踏莲。净色大师横起月牙铲,堪堪应对,那百斤月牙铲和枯荷正是一重一轻两种姿态,月牙铲显然是笨拙了。只是这青霞也没那么轻,是柳问云的姿态举重若轻了。形似枯荷残枝,但是宝剑坚韧,晚霞起月牙升这是大自然不能造就的奇观。
不知何时渡悌大师悄然立于云杉之上前来看热闹,他倒是不嫌站在树上丢人,毕竟站得高才看得清。这弥勒佛眼中的柳问云竟有观音抚莲的境界,明明剑闪极快让人看不清,渡悌大师却只觉安静。反观净色大师明明是佛门弟子,月牙铲已有杀伐之意,似乎要用血打扰这法源寺的清明。到底谁才是佛门啊?渡悌都有点恍惚了。
两人又缠斗了一炷香,柳问云的每一剑都被净色大师用月牙铲挡住,而净色大师的每一铲都被柳问云用身法躲过,柳问云衣带飘飘,似仙人起舞。一众弟子只当柳问云是不敢用剑抵挡,毕竟宝剑也不一定能抵挡净色大师千斤之势。两人竟是没有互相伤了分毫。正当众弟子感叹两人不分伯仲的时候,渡悌大师只觉胜负已分,柳问云剑式招招在收,净色大师每招都有劈山之势。
净色大师深吸一口气,隔着十米远,空挥一招,柳问云倒是躲开了,只是后面的墙壁没有腿跑不掉,先见一道裂痕,然后轰塌一片。柳问云回头看看塌了墙壁,又摸了摸自己的碎发,才发现碎发竟然被削去几分。还好刚才躲开了,不然观音大士都救不回。
“这倒是杀招,净色大师真是佛法压不住戾气啊。”柳问云脱口而出,本无恶意,但谁听了不觉嘲讽。
“金刚怒目,可震四魔!”净色大师这句不是回答,而是警告。
柳问云低眉,竟似观音菩萨慈悲六道,再抬眼,观音眼中也有杀意了。净色大师大笑:“你竟然这才有胜欲,又何苦挑衅于我?”
柳问云不答,青霞寒光一闪,再次出剑似观音千手,出于落霞。渡悌大师都被剑风波及,心中暗惊,巫山派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无名的人物。净色大师这回是应接得有些吃力,只见他运功将所有内力汇于手臂。不料柳问云剑高一筹,纵身一踢,净色大师差点没握住月牙铲。净色大师退了两步稳住阵脚,却也自觉失势。净色大师注全身之力,用力一挥,却有四道锋气直冲柳问云命门。柳问云宝剑一竖,双眼微眯,微微蓄力,直迎四道锋气,只见青霞两刃,一下子破了这四道锋气。两方刃风相交,卷起秋风,吹得一众弟子睁不开眼。再见之时,柳问云的青霜已经架在了净色大师的脖子上。金刚怒目已经不再,只有一抹稍纵即逝的失意。
柳问云收剑一鞠躬:“谢大师指教,得罪了。”
他拿出滕乐给的小瓶,打开瓶盖,取走了净色大师一滴血。然后再鞠一躬,以示歉意:“晚辈改日登门赔罪,今日实在紧急。”
说完柳问云一挥衣袖,负手背剑,离开练武台,直奔净空大师禅房。普润等人想要阻拦,被净色大师怒喝:“废物,退下!”
“可是……”普润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嘴,吩咐众弟子不要再跟着,他一个人追着柳问云离开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