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际村
男孩艰难的步伐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北境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粗糙的面颊上，鼻子又肿又红，呼出的气息凝结成白色的水雾。
“再一步，再一步……地图上据点就在前面，父亲，村长，我一定会带回救兵，你们只要再坚持一会……”
兽皮衣裤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冷风夹杂雨水直接灌进他的内衬，他全身上下已经摸不到一块温暖的肉体了。
“我是村里跑得最快的男孩，父亲你说过要看着我成为军团里最勇敢的斥候的。”
泪珠夹杂着雨水滚落，少年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道令村长颤抖的咆哮。
“是天妖！！所有人全部躲进筒楼。”村长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男孩第一次见到这位蜕凡一境的法师如此惊恐。
“小威克，村里你的骑术最好，你父亲是村里唯一的马倌，你最熟悉那些跑马，骑上最快的马，去这里——”
已经年近一百的老村长拿出皮革地图，上面标记着猎人军团在边境地带的每一处据点。
“不，村长，您是法师，您速度肯定比我快！”
“傻孩子，筒楼的防御法阵需要我来维持，村里每一位法师都不能离开！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吼！！！”咆哮声越来越近，村里为数不多的战马，不安的扬起前蹄。
“走！”村长用力推开男孩子，便走到村子中央的大筒楼前，启动年代久远的古老防御法阵。
威克抹干净泪水便跨身上马，父亲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抓住儿子的手掌，矮小的山地马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终于安稳下来。
接着，一股冰冷阴暗的气息从父亲身上导入男孩体内。
“父亲，不是说要等成年……”
“来不及了，利用好这股力量，如果可以，长大后不要放弃我们的姓氏。”
父亲用力拍了下马臀，马儿四肢发力迅速逃离了马厩。
原地站着的父亲，被乌云密布的马厩阴影里，衬托着有着黝黑，但威克知道，父亲的肤色和自己一样。
是属于大地的黄色。
“嗨，小威克，还记得我们的姓氏怎么念吗？”
父亲站在背后，问出了小时候每一次教自己古夏语时，都会问的问题。
“林！我姓林！！我叫林威克！！！”
男孩的声音连着泪珠一起，被疾驰的马儿甩在身后。
林威克的声响，在边境的巨峰中回荡。
“林威克……”
沉浸回忆里的男孩，暂时忘记冻得麻木的双腿，马儿已经在路上跑断双腿，剩下的路程他只能靠着人力走完。
“好冷……”
他突然意识到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雨水瞬间被冻为冰凌，凝滞在半空中，光线反射之下，宛如一片镜中世界。
“咔！”
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一团白影夹杂着尖锐的咆哮，从他左侧闪出只扑他瘦弱的身躯。
但下一秒，一团黑气笼罩着林威克，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影扑了个空，撞翻几棵一人合围的古杉，才稳稳的止住身子。
那是一头白色的虎类妖兽，双耳细长，竖瞳腥红，尾巴纤长宛如一杆细鞭。
他直立身子，血肉蠕动，呼吸间便变化为一名英俊的白人男性的模样，只是两只雪白的尖耳依旧立在头顶，森白的虎齿从戏谑的笑容里显露，配上诡异的红色竖瞳，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妖异感。
妖族。
这是从远处黑气里显露出身子的林威克此刻心中唯一的猜想。
“没想到，小小的村子里居然还有人能破解我的霜镜之界。”
妖族的通用语讲得标准而华丽。显然在妖族中也有着不低的地位。
“你们把村子怎么了！”
林威克发现追来的妖族内心隐约有种不安。
“哦哦，越境突袭只是我们家主人一时兴起的玩乐罢了，几个手无寸铁的人畜，可不值得我们主人大费周章。”
听到妖族所说村子并不是目的后，林威克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是……”
“白妖”又接着说道。
“我们带来的几个魔兽兄弟，为了不让粪便泄漏气息，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此刻他们说不定正在享用着战利品呢，我看见你们村子有几个婴儿……”
“咻！！”
三把巴掌大小的短剑，从环绕着林威克的黑气中凝结而成，接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迅速激射而出，破空之声，铮铮作响。
他被“白妖”的话语激得丧失了理智。
黑剑虽去势甚猛，但在白妖眼里只不过是小儿科。
他只踏出一步，原地留下一道白色残影，黑剑便失去了目标，接着能量用尽，重新化为黑气，消失在空中。
“哎呀，你们人族就是如此没有耐性，被几句话便激得暴怒，这样的能耐在乱妖原可是会饿死的。”
白妖见几句话就将猎物激得剧烈反抗，内心一阵愉悦，戏耍猎物是他们族群的天性，
“希望你不会只有这点能耐，不然的话，接下来可就很无趣了。”
一团寒气从他脚下开始蔓延，原本被大雨浇灌的泥地，此刻凝结成了冷硬的冻土，深浅不一水坑变成一面面光亮的冰镜。
他顿足一跺，瞬间消失在了脚底下的水坑冰镜之中，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林威克身后。
五根粗壮的兽爪，横亘在他细嫩的脖子上。
“你刚刚用的不是元素能量！你是谁？人族不可能让你一个异色徒学习魔法。”
“我……”
林威克感觉到背后传来的腥臭喘息，就算化为人形，妖族特有的呼吸习惯依旧难以改变。
他的心跳在此刻提到了极速，从小到大他一直跟随着父亲生活在那个被称为“天际村”的边疆小村。
如果不是妖族袭击，也许他会像北境的大多数男孩那样参军猎兽，接着光荣退伍，选择一处荒无人迹的野地，拓荒安家，将人族的气息再向荒野推进一分。
怎么办，要向他求饶吗？也许高贵的天妖会就此放过我，可是……
父亲呢？村长呢？从小长大的村子会因为我求饶苟生，就重新来过吗？
悲伤交杂着愤怒，勾动体内诡异的黑色能量。
诡异的黑气抽取男孩的生命，接着开始遍布每一根血管和脏器，并向外扩散开始附着在皮肤上。
而等到白妖发现异样时，为时已晚。
林威克的身体开始膨胀，并且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白妖大惊，想要急忙施展冰遁躲开。
“轰！！”
一阵暗如地狱的黑气瞬间膨胀笼罩了方圆百米的空地，白妖刚好在爆炸边缘，却也被气浪冲出数十米远。
他狼狈的站起身子，眼神已经从戏谑转化为愤怒。
他咆哮一声，周围的古老森林里惊起一群鸟兽，恐怖的血脉压制，让数公里以内的普通魔兽，闻声而逃。
“我以为是同归于尽的自爆，没想到居然是瞬间用能量生成一具自爆傀儡，在爆炸的同时遁走逃脱，真是精妙的技巧，人族恐怕也没如此手段，难道是精灵魔法？”
白妖舔舐了下手上的伤口，自言自语道。
他不知道的是，林威克体内的黑气为了自保施展的技法，至少抽取了他四分之一寿命。
“看来此次背着长辈出关，还是有点情报收获的，我得赶紧回去向小主人报道此事。”
说完他又变化为魔兽本体，向着天际村的方向奔去，四爪踏地时便会生成一道光滑的冰镜，使得他奔驰的姿势宛如滑行。
……
远处的碉堡阵地里，五百名穿着厚重钢甲的士兵，整整齐齐的列队，迎接着即将到来的贵宾。
领头的穆迪·查尔斯少校不安的在大营门口来回踱步，身为蜕凡二境的火系法师，他的制式盔甲，铭刻着火焰阵纹，空气在他的盔甲前被炙烤得扭曲。
他紧张的凝望着神情肃穆的士兵，为了这场该死的迎接仪式，他已经让士兵们彩排数次，他可不希望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自从妖族袭击数量大幅减少，他入伍以来，他指挥过的御妖之战，掐指可数。他那些南方的同僚都说，北境才是军人该去的地方，那里才有战功可取。
可是他运气不佳，被分配到猎人军团第七营所在的落妖峰驻地，这里山峰高耸，地势险恶，加上本就人烟稀少，几乎不可能有妖族来袭。
他励志建功立业，但大半的军旅生涯却是和弟兄们耕田屯地中度过。
而自从接到总部传来的密信，克里格公爵之子，既北境少主，未来的猎人军团总司令莱托·克里格，将到访边境，并会一一视察每一个边境营地。
穆迪便赶忙算准日子，排练军容，最后得知少主会在今天到访。
可不能出了岔子。穆迪自问一生军旅虽无建树，也无过错，他可不希望倒在退役前。
“咔”
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微脚步声响起。
只有修为最高的老少校听到了脚步声，他刚想转过身指挥军乐团奏乐，却听见啪啦一声，一阵倒地的声音响起。
他连忙转过头，却发现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弱小男孩倒在了大营门前。
穆迪钢甲背后的翼翅燃起火焰，瞬间将他推送至小男孩身前。
“你是谁？发生了什么？”
小男孩神情虚弱的看着眼前的军官。
“天际村遭受天妖袭击，需要军队支援……”
说完小男孩便如负释重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