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与君初相识3
阮青在帐篷里盘坐着，拿出笔记本记录着：丰宁十四年，酷暑，于敦煌遇陆远，性冷思敏，剑举三次欲斩杀于我……
随即听见外面一阵喧闹，阮青收起笔记本探头望去。
“将军！属下该死！”铁甲战衣士兵伏跪在齐远的面前，额间流了好些汗滴落在沙地上。
“这可怎么办，明日还有一天，我们岂不是要渴死在路上。”旁边几个士兵窃窃私语地抱怨着。
日光蒸发人体的水分，会导致军士不停出汗，在沙漠里半日不饮水，便会脱水枯竭。
陆远似乎感受到目光，蓦地往阮青方向看过去，视线碰撞，阮青只觉寒凉。
挠了挠头，这才走到子桓身边悄悄问道：
“怎么了。”
“军桶底露，水洒完了。”子桓面带可惜。
“看管不力，于将士性命何在，军法处置，斩！”陆远低眸望着眼前的将士冷冷道。
那将士绝望地闭了闭眼，等待斩官将他拖走行刑，此刻每一秒都是无比的恐惧与煎熬。
阮青看了眼子桓，本以为他会劝阻，但又见他眼观鼻不为所动。
“等等！”
子桓拉了拉正要开口的阮青，摇头示意她不要介手。
“是人难免犯错，想法子找些水便是，他也是一条人命啊。”
陆远凝视着阮青，嘴角微讽：“阮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本将军说这些话。”
子桓知道，这人若是敌国通叛，他今日心软，让此人入了营地，接触全军口粮，我军怕要覆没了。所以选择闭嘴。
阮青哑然。
“我有法子可以找到水源，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陆远微微侧头，示意她说下去。
“你看”然后指向另一个山头。
“那边有芨芨草，让他去挖沙，地下两米必有水源。”
“你怎么知道”陆远微微眯起双眼。
阮青知道他病又犯了。
“这是常识，谁知道你们不知道。”
陆远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将士，抬头望向远处，双眼漠然。
“拖下去，斩！”
显然陆远不信她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将士被拖开三米的地方，那人恐惧的叫声还未发泄完，刀起刀落，人头落地，声音戛然而止，喷洒出来的热血迅速被沙地吸没。
阮青脸色苍白，喘了几口粗气，往子桓身边靠近了几分，下意识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夹杂着血腥味男人汗味的风向她吹来。
阮青捂着嘴，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胃里一阵翻腾，酸水窜入喉咙，她忙弯腰避开人群，一阵一阵地呕吐酸水让她喘不过气来。
陆远微微瞥了眉，示意将尸体拖下去处理，解下腰间的水壶，丢给子桓。
“喝点水压一压。”子桓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青平复了心情，接过水壶，微微喝了两口，这才将那翻腾的恶心压下来，她起身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擦了擦酸出来的眼泪。
“你没事吧”
“谢谢你啊，我没事。”
“你、没见过？”
阮青摇了摇头“没有。”
她被父母娇养了二十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肉类进口超市都处理得干干净净，这样血腥的尸体和场面哪里有机会见。
现代社会里就算死刑也是很人性化的避开人群安乐死。也没有像这般直接砍头，直击灵魂。
子桓的拇指摩擦着水壶，如今天下不太平，百姓生活不安生，难免会有重刑犯示众斩首，若是没见过，必是被保护疼爱的娇儿。随即刻意转移话题。
“那边真能挖出水？”
“对，两米之内必出水，”
“好，我马上带人过去。”
“我先去休息了。”阮青面色微白，迈起有点沉甸地步伐向篷内走去。
阮青爬躺下，她睡不着，脑袋突突地，她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她没钱没权没势，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女性，在这举刀就能杀人的朝代，她怕下一刻她的命运也像那将士一般。
这个地方，白天风沙起，热浪滚涌夜晚灵火点点，寒气袭人，像万马嘶鸣的古战场暗藏玄机，她渐渐蜷缩起身体，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无视外面一切杂乱喧嚣的声音。
窸窸窣窣地声音持续了很久，阮青从声音中催眠慢慢地睡去。
“阿远，挖到水了。”
陆远身子一僵，他已想好打算，没想到真找到水源，随即放松下来。
“我知道了。”
子桓又将陆远的手放在腿上为他把着脉，声音中带着惊呼。
“烧退了，居然这么快。”
陆远的目光落在阮青给他的药上，点了点头。
“她一个姑娘家，又与家人走散，你就别吓唬她了”
陆远背过身子，闷闷地声音传向子桓的耳里。
“我没吓唬她。”
子桓知道陆远经甘阜一战时有了阴影，他本就爱多思，如今更加谨慎敏感了。
那一战奸细化作老翁，惺惺作态，陆远怜他，便许他入营糊口饭吃，谁知，他在最重要的时候给了将士们致命一击，那一战，险些全军覆没。
此后，陆远对人只信三分，在外人眼里变得更加冷漠无情。但子桓知道，陆远并不是他们说的那般，不然，阮青早已是他刀下亡魂。
“你也早些歇息。”子桓收拾药包出去查看储水情况。
见子桓出来，汶子手提着水桶，擦了擦额间的汗。
“军师，俺还是第一次在沙漠里见到水哩。”
“那女神仙还真厉害！”愣子也在一旁附和一脸赞许，眼里冒着星星。
“女神仙？”子桓呐呐道
“对呀，前面月城里有一个庙，那里面的女神仙就跟她一模一样，连衣服都一样嘞！”愣子神神叨叨地模样引得子桓不由得以扇遮面。
“愣子，你咋知道嘞。”旁边小瞒笑嘻嘻地拍着他。
“你忘了，几年前经过此地，将军让去求佛珠，我去的！”
“俺想起来了，那天你晚了时辰，还被打了板子！”汶子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这一提子桓也想起来了，陆远为他母亲求佛珠，在佛前跪了一整天，寺庙主持连夜为佛珠开光诵经，奈何第二日军中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军营又有急报速回，只能让下属去取。
陆远一直将那佛珠带在身上，战役结束后呈给她母亲，没想到，陆母当时就拿了剪刀将它绞了。
“她今日居然敢驳将军的话，替那人求情，可不是女神仙吗！”
“愣子，你快闭嘴吧！”旁边将士扯了扯他们的衣服。
虽说军师性格温润，常于他们亲近开玩笑，从来不计较，但到底是将军身边的人。
这两将士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忙捂住嘴巴。
“军士，俺们再去提两桶，你快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