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吃醋
玄龙国国都荆口的一小酒肆中，一位身着黑色劲风衣的青年男子，正低头对坐在椅子上喝酒的人汇报着什么。
喝酒这人，长发未挽，仅用一条红色丝带轻束在身后。他身穿冰蓝色长袍，领口湘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天青色祥云窄边腰带，挂着一枚蓝玄玉，蓝玄玉为沅湘谷特有，是顾宵行8岁遇到玄阙时，特意用蓝玄玉，耗时一个月给玄阙打造的生辰礼物，蓝玄玉有清心静气的奇效，借以消除玄阙当时死气沉沉之势，蓝玄玉在阳光下会浮现出冰蓝色的光晕，衬着玄阙通身清冷的气质，更显冷冽，整个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主子，容国那边传来顾少的消息，说是…”华三欲言又止。
“嗯？”
“说是宫里给顾少相看王妃，顾少对秦菀青略为关怀。”华三得到的消息是顾少席间邀秦姑娘入府，并直言亲去迎接，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说，单这一句出口，都能感受到主子周身更为冷凝。
“秦菀青？”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落下，玄阙清冷的声音传入华三耳中。
华三看着主子手中已然碎掉的黑玄樽，这可是质地最为坚硬的黑玄石铸造的酒杯，就这么轻易的被捏碎了。
玄阙一副打算详听的模样，让华三不禁背后渗出冷汗，不敢再有所隐瞒，更为恭敬的低头答道：“是秦都尉家的嫡女，对顾少青睐已久，知道顾少爱喝酒，特意为顾少酿的青行酒。秦菀青得知顾少府里的人身体抱恙，特提出会医术，是以被顾少邀请入府就诊。”
华三看着主子手中碎掉的酒杯慢慢变成粉末，不禁又补了一句，“属下以为，顾少只是看中了秦姑娘的医术。”
周遭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喧哗热闹，尤衬托出酒肆这角落的安静，落针可闻，经过的小贩们都不自觉的避开了这主仆二人，生怕殃及池鱼。
“查，事无巨细。”玄阙轻抚指尖碎末，一双细长凌厉的丹凤眼瞥了一眼华三，补充道：“捎一坛红尘醉给他，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华三瞬间松了一口气，立马离开。
两年前，顾宵行抱着一只火红的九尾狐，满脸笑容，浑身脏兮兮的出现在他面前，突然表明心迹，打了玄阙一个措手不及，未及思考，拒绝的话已然出口。但事后回想起来，也未曾后悔，一是玄龙国内政混乱不堪，身入险境未必能全身而退，顾宵行却是容国最受爱戴的王爷，他不能拽顾宵行入险境；二是身上这蛊毒初查端倪，虽未查到是何种蛊，但通过御医、各种江湖游医的说辞，得出来的统一结论都是活不过24岁，既如此，又何必把这埋在心口的感情宣之于口，毕竟顾宵行未来的路还很长，家国平安，亲朋好友俱在，娶一个温良谦逊的王妃，安顺度过此生也就是玄阙的心愿了，至于别的，从不敢奢求。
但是没想到，自他拒绝顾宵行之后，这小子两年来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甚至连寄给这小子的信，他都有一遭没一遭的回，内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九王爷安好，玄阙只能独自生闷气，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着实可恨。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顾宵行动心的呢？细想了下，没有某个特殊节点，可能是在6岁时，母后被人陷害，自己被人追杀陷入绝境后看到顾宵行的一瞬间带来的那束光；可能是在自己心存死志之后，顾宵行小心翼翼的把亲手打造的玉佩放在他枕旁时的心海微漾；可能是六年朝夕相伴，日出同武，日落同栖，抵足而眠的竹马情谊；可能是为他捅出来的乱子而做的无数次的善后，那种无奈以及隐约的被需要感和满足感；可能是被他软磨硬泡，陪他三天三夜过千丝阵，闯阵时的心有灵犀以及劫后余生两人脱力，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相视一笑时的安逸，只觉高山流水遇知音，有他足矣。
他向来觉得这份感情纯粹美好而又简单温暖，未作他想，直到顾宵行表明心迹时他控制不住的心跳、溢出心口的那又酸又涩的滋味，以及微微发抖的手才发觉，原是此情非彼情，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只听华三报来的消息，玄阙心里就醋得慌，更何况活着看他娶妻生子。
玄阙微勾了下唇角轻嘲，心里想道：顾宵行，就算自己自私一次，想娶妻，也得四年后再娶，我还活着你就必须只能有我。
且说玄阙这边郁郁寡欢，顾宵行在府里却是过得相当自在：“朱言，给秦姑娘去封信，约她明日午时在一品楼甲字房共进午餐，真真是几日不见甚为思念啊。”
闻言，朱言古怪的看了一眼坐没坐样的顾宵行，不知是开了窍还是魔怔了，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竟真的对秦菀青上了心，莫非之前的判断都是错的？
顾宵行没搭理朱言那赤裸裸惊讶的眼神，慢悠悠的看着娱人和白缡送来的几封密信。
“哟，九王爷莫不是吃醋了，之前跟他要红尘醉，好说歹说才勉强给了我一壶，这秦菀青的青行酒原是还有这奇效呢。既如此，这青行酒得给他送去尝尝了。玉遥，来尝尝这酒。”
“你这功夫真可谓是一日千里，之前还能感受到你身上若隐若现的压迫感，现在啥也感觉不出来，若不是我极力隐藏气息还能被你发现，还真不知道你是个会功夫的人，嗤，老天真是不公平。”
话落，一位身着红衣，手拿凰羽红扇的翩翩公子踏入房门，一阵轻风飘过，顾宵行刚倒好的一杯青行酒已然在陟玉遥手中，“唔，不错啊，酒嘛，是上品好酒，只不过不是我的最爱。”
“酒好不好喝倒是其次，叫你来是让你把秦菀青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无论大小的事情，尤其是跟各府邸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摸清楚。明天中午陪我去会会她。”顾宵行轻轻摩挲着酒杯，眸色透露出一丝兴味。
“哦？这酒，有何问题？”闻言，陟玉遥以他天生对谋策的敏感性，瞬间了解了顾宵行此举为何，于是他再一次喝了一口，慢慢品尝，皱了皱眉头，“就是比较清甜的果子酒，无甚特别之处啊。”
“这酒里有一味草药，名为渺花，甚为罕见，却是对蛊虫有压制作用，原以为只是凑巧罢了，毕竟我寻了几年都未寻到，哪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秦都尉嫡女手里。只是，秦菀青特意说了句缓解胸闷气短，这就必不可能是凑巧了。她该是和羌幽国有关系，也定是对我有所求，以青行酒为幌子，实为跟我合作。至于她有什么需求，这我倒是想不出来。”顾宵行微微皱着眉头，修长的右手食指轻敲酒杯，沉思道。
“既如此，接风宴上秦姑娘所说的对主子一见钟情，可是不作数了？”陟玉遥不怀好意笑道，“可惜了啊，还以为你想开了，要娶个王妃回来。这秦菀青，我了解的倒是不多，只知道她是被秦都尉从外抱回来的，对外说是刚出生时身子不好，放在道观里养了几年。”
闻言，顾宵行挑了一下眉毛。
“这也是凑巧了，秦都尉当年接她回府的路上刚好碰到，打了个招呼，多嘴问了一两句罢了。本以为不是什么紧要事情，倒是小瞧了这秦都尉。明天我同你去，看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