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恩怨初现
陆之一和陈北都是军师陈平的学生,论谋略,陈北更胜一筹,论单打独斗,陆之一稳赢。
陆从安常和军师感慨,戏称二人乃陆家军双子星,文武双全,一个重文一个重武。
因此,在两人的配合下,这一战赢得毫无悬念。
陈北主导此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以陆家军独有的联系方式,告知陆家军援兵已至,再夜烧金国后方粮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最终和主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数万金兵。
当时,陆之一从被俘虏的金兵口中得知,百里克丧心病狂,在向陆家军求助前,先攻打了大梁平城,平城城破,惨遭屠城,当时的城主也惨遭屠戮,只有城主夫人及其儿子幸存下来。
百里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
诱杀陆家军后,给陆家军安上屠城的罪名,而百里克不顾结盟之约灭陆家军,则是替天行道。
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屠一城百姓。
在看到满地尸骸的平城后,陆之一恨不能亲手砍了他。
可惜的是,百里克在前一日便离营回宫,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陆之一接着说:“当时,我趁夜潜入被金兵攻占的平城,那是我此生都不愿再见的场景,满城生还者寥寥无几。”
“我和陈北带领的一队陆家军里应外合,替大梁收复了平城,并派人去附近的城池相告,随后就是等待大梁接任官员的到来。”
“在这段期间……怪我太过自负,没有想到百里克竟敢派人来攻城。”
“军师唯一的儿子,陈北,就是在那时,为了保护城中所剩无几的百姓,牺牲了……”
“我与百里克有仇,弑兄之仇,不管百里天无成功与否,百里克的性命是我的,包括百里克一脉的性命。”
为了陈北,为了被屠戮的百姓。
陆之一语气平缓,神色如常,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陈北……
那个总能在言语、计谋上胜过她的狐狸,陆之一每次输了之后,就会借故寻他比武,狠狠揍他一顿。
次数多了,陈北就学精了。每每这时,就先一步逃躲出去,让报不了仇的陆之一恨得牙痒痒。
两人可谓臭味相投,会趁着陈平打瞌睡时,胆大包天地溜出讲堂,偷跑去地窖将陆从安私藏的醉仙雪,喝个精光。
结果,两人喝成烂泥,被陆从安派人抬出来,锁进地牢三天。
三天后,两人蓬头垢脸地从昏暗的地牢中出来。
青天白日的,两人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忍不住呲笑出声。
恰巧被“路过”的陈平瞧见,顿时气得罚两人各抄一百遍弟子规。
诸如此类的事,多得数不胜数……
为此,陆从安和陈平颇为头疼。
在出发前,陈北在策论上胜了陆之一,两人说好的,回来后比箭论输赢,输了的人请喝酒,要最好的醉仙雪。
然而,那个智多近妖的狐狸,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少年,那个贪杯却三杯倒的傻子陈北……
他是在陆之一怀中断气的。
闭眼前,还惦记着她和陈平说:别怕,金兵不会再来了。只是可惜了,怕是没法请你喝酒了。我还想着,以后定要喝遍各国最好的酒,我没机会了,你替我去好不好?还有……回去告诉我阿父,莫要再熬夜点灯夜读,我担心他那双眼,以后替我看着他点……
那段时间,陆之一无法释怀,每每午夜梦回,都是陈北在她怀中咽气的场景。
她荒废学业、自我放弃,不敢面对军师陈平。
陈平与发妻只育有一子,陈北,其发妻因难产撒手人寰,陈平含辛茹苦,拉扯大陈北,与陈北相依为命。
如今唯一的儿子也没了,陈平一夜生出许多白发,从一个儒雅俊朗的中年人,变得暮气重重。
陆之一又如何有颜面去见陈平呢?
直到陈平将颓废的陆之一,拉到陈北墓前,告诉她,陈北的志愿,就是让大漠城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不用再过着担心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
陈平要她对着陈北的墓碑起誓,无愧所学,为百姓谋福祉。
那日,陆之一在陈北的墓前,站了整整一夜。
次日回到府中,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有人说,她既像陈北,也像她自己。
这几年,只有陆之一知道,人人说她智多近妖,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那个狐狸罢了。
……
东方邑本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却想不到当年两人分开后,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难怪……
她变了许多,也不记得自己。
东方邑最能明白,经历过这样惨痛后,人是会选择忽略和那些痛苦有关的记忆的。
而自己,也在那段她不愿回想的记忆中。
恐怕,在她的记忆里,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幸存者罢了。
东方邑不忍心勾起她的痛苦,转移了话题:“我懂,百里克的人脉关系,我会让人整理成册,送到府上的。”
“多谢。”陆之一缓缓抬眸,淡淡地说:“我虽不知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何,但若有朝一日,你将矛头对准大夏……那么,我的箭也对瞄准你的喉颈。”
东方邑自嘲一笑,道:“我绝不与大夏为敌,更不会与你为敌。”
“此前确实有所隐瞒,我帮百里天无,不仅仅是为了生意,而是我与那大梁的六公主,有杀母之仇。”他坦白:“这大梁的六公主,本是平城城主的夫人,城主死后,这位六公主被送去和亲,正是百里克的续弦。”
陆之一吃惊地看向他,问:“你怀疑平城城破,与这位六公主有关?”
东方邑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说:“当年城主府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什么线索都没了。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六公主,百里克的续弦王妃。”
他看向陆之一的眼神,幽深如渊,道:“或许,我们可以联手……你要百里克一脉的性命,我可以助你,我只需要那位大梁的六公主,南宫沛儿。”
……
金国,燕王府。
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坐于梳妆几前,任由婢女拆卸钗环,一头青丝如瀑散落,美妇正细细打量着镜中人……
婢女见了,从梳案上挑选一把精致的玉梳,轻轻地将青丝梳顺滑:“王妃还是以前的模样,难怪王爷什么都听您的。”
“哦?是吗……”女子喜溢眉梢,“那你说说看,是先王妃美些,还是我美些?”
没错,女子正是大梁的六公主,南宫佩儿,百里克的续弦王妃。
“回王妃,无福之人,又怎配和王妃相提并论呢?这大金国又有何人能与王妃媲美。”婢女一边说着,一边用绸带将南宫沛儿披散的头发束好。
南宫沛儿听了,只觉得称心快意:“梁晴,本宫记得你是大夏人,大夏和金国水火不容,你为何还愿意跟着我背井离乡来到金国?”
“回王妃的话,奴婢家中只剩奴婢一人了,当年承蒙公主出手相救,奴婢才免于苦难。对奴婢而言,公主便是奴婢的天,天在哪奴婢自然在哪。”梁晴低眉恭顺地回话。
南宫沛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当年梁晴被人牙子打个半死,却宁死不愿被卖入烟花之地……
雪中送炭,南宫沛儿自然懂,所以才让人将梁晴买下,留在身边细细观察,暗中也曾安排人手摸清她的来路,没有异常才敢继续留用。
“本宫自然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钰儿还小,世子却已经是个骁勇善战受人敬仰的将军,本宫担心啊。”南宫沛儿看着梁晴,话中有话。
梁晴大概能猜出一二,也是等待了很久的机会:“王妃,若有用到奴婢的地方,奴婢愿赴汤蹈火。”
“本宫若让你去世子房中伺候,而你却只能是本宫的人,你可愿意?”南宫沛儿不疾不徐地问。
梁晴故作惊讶,半晌后才颤巍巍地说:“但……单凭王妃吩咐。”
南宫沛儿安慰道:“你放心,事成之后,你便是大梁的公主,本宫的同胞妹妹。这是本宫替你求来的恩赐,诏书已在本宫手里。”
这诏书,还是南宫沛儿半威胁半利诱大梁皇帝得来的。
大梁公主的身份……梁晴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中实打实的动摇了。
不过很快,她便做出了选择,未来的娘娘和一个公主的身份,她自然知道怎么选。
……
天上人间,三层。
东方邑摩挲着手中的玄黑色扳指,陷入沉思,对座的茶盏中茶水早已凉透。
“阁主,不是属下不信小将军,只是……让小将军知道这么多,真的好吗?”说话的是时风。
习剑一个没拦住,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给我闭嘴吧你。”
东方邑并不理会他们,只是问了句:“她已经走了,你们怎么还在儿?”
时风一时语塞,再加上连习剑也不认同他,最终委屈巴巴地径直转身离开。
习剑留了一刻,说:“阁主,时风那时并不知道是小将军救了咱们,所以才……”
东方邑心烦意乱,摆了摆手。
习剑意会,只好应声退下。
一缕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东方邑的脸上,让原本俊朗的轮廓更加深刻。
“原来……那段回忆对你来说如此痛苦吗?”东方邑自嘲一笑,“是不是,我对谁来说……都是如此见不得光,如此不值得提及?连存在回忆里都不配。”
“你不是说了吗?让我带着扳指来寻你……”
“如今我来了,你却忘了我。”
……
大理寺,案宗室。
“公子,这是属下查到有关东方邑情报。”吉年将一个卷轴呈给赵澜芝。
赵澜芝将卷轴展开,其上记录着东方邑的身份、资产以及何时何地见过陆之一的信息。
吉年纠结地思讨片刻,最终还是坦白了:“公子,四姑娘今日午时在天上人间见过东方邑,不过……”
赵澜芝收好卷轴,看了眼吉年:“说,别吞吞吐吐的。”
“属下跟了过去,两人大约是在三层见的面,传言三层是那天上人间东家的住所。”吉年小声地说着。
吉年看不出来自家公子有没有生气,猜测大抵是不高兴的,安慰道:“或许,四姑娘有事寻他帮忙?”
赵澜芝垂着眸,若有所思,说:“恐怕东方邑不仅仅是个商人这么简单……”
而且,这个东方邑明显是冲着陆之一来的,就怕这人会对她不利。
“吉年,派人盯紧东方邑,有所异动,速来报我。”赵澜芝沉声道。
吉年离开后,赵澜芝看着卷轴出声,他总觉得有哪个环节遗漏了,却又抓不住关窍。
……
陆之一从天上人间离开时,顺道给崔氏和沈氏捎了些点心回来,差丫鬟送去后,径直回了云阁。
她一脚刚迈入云阁,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只见魏琳琳和若草龇牙咧嘴地想要搬动那张一担重的大弓,因怕砸伤人,她快步走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陆之一快手拿过大弓,将它放回原位,随后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赵韵和陆惜音。
陆之一不明所以,愣了愣,回头去看魏琳琳和若草。
魏琳琳:“???!!!”
若草:……
“若草?”陆之一提醒道。
若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啊……奴婢去给各位姑娘砌壶茶来,奴婢沏茶去。”说完就麻利地逃离现场了。
魏琳琳一脸不可置信:“你吃什么长这么大力气的啊?”
陆之一无情的回道:“今日做什么这么无聊来我院里做苦力,就不能让这张弓在这儿独自美丽吗?砸伤了你娇嫩的玉足可如何是好啊。”
魏琳琳:“……”
赵韵忍俊不禁,有些好奇:“之一,你……上战场也都用这么重的弓吗?”
陆之一摇了摇头:“这种弓都是用来摆设的,战场瞬息万变,更多的是讲究灵活和耐久性,这种重量的弓,太耗体力了。”
谁没事拎着一担重的弓冲锋陷阵、千里追敌啊?攻城又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