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狡猾女人
我没想到她离我如此之近,甚至时常浸透于我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吃早点的时候,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报纸。翻来覆去尽是当下时事,对我来说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翻至第三版,有篇长长的文章几乎占尽整个版面,一看标题,写的是蒋公与夫人的些许生活小事,细读一番,倒也觉得有趣,再细一些,却是读出了一些讽刺的味道,隐隐有些将蒋公比作周幽王的意思。倒也好笑,当今属蒋公一派的人,谁不是极尽阿谀,此人能写出蒋公生活琐事,想来与蒋公也算亲近,居然敢这样阳奉阴违。我看到文末,记者任云烟。
我的天!竟然是她!她这样大胆的吗!
然而想想与她相遇后的种种,又觉得任女士的大胆实际上还是在意料之中的。加上孔四小姐对她的心思,想来她真是可以胆大妄为随心所欲了。
我又往其他版面好好看了看,没有她的作品了。
“华姨,从前的报纸还在吗?”鬼使神差,我问出了这句话。
华姨没回答,却从客厅柜里给我取来一大沓报纸:“今年的还在,往年的没了。”
我索性不吃了,细细翻阅那些旧报纸。果不其然看到很多的任女士,在战地采访的她,在会议上做记录的她,在街头小巷采风的她,各种各样的她。尽管在黑白照片里,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观其文章,我不得不承认任女士是一位文笔极佳的才女,换作我,可能话都讲不清,何况写出这些极具深度又不失生动的文字。
后来我就去上班了,到中午一些的时候,克林顿医生找上我,说是有记者想向我进行采访。
我非常的疑惑,这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好采访的,我不由得想到了任女士。
“林医生你赴美学医六年,却毅然归国,投身战地医院,为祖国奉献自我,令人敬佩,难道不值得采访报道吗?”
果然,任女士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给我安上一些冠冕堂皇的虚假好名声,要采访我。
是毅然归国吗?是投身战地吗?是为国奉献吗?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的,她说的这些通通不是的。如果没有舒婉仪,我绝不可能回国;既回来了,有一份工作就是必要的,导师介绍给我的是克林顿医生,所以我只能在战地医院;而我已经成了一名医生,便不可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只能尽己所能。
说到底,我清楚的明白着,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高尚的品格,正相反,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为符合我的利益,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但我对战争结束有一种迫切的渴望,也由衷的希望我方能获取胜利。我为把为祖国、为人民而牺牲视作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的战士们而热泪盈眶,也为他们为此而负伤而倍感痛惜。
我想这与我的自私自利并不矛盾,但我的个人品格也确实未曾达到一个爱国主义者的高度。
克林顿已经在某个我们未察觉的时刻离开了,此刻只有我和任女士面面相觑。
“任女士,你对我可能还不够了解——我并不是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伪君子。”
她却微微一笑:“林医生,或者你并不了解自己呢?”
不论怎么说,我确实不愿意被写到报纸上去,我并不想“声名远扬”。最终以我下班后陪任女士共进晚餐为条件,避免了这场祸事——于我而言就是如此。
任女士一直坐在我办公室里写字,我也照例看病人、写病历,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下班时候,我带任女士去了一家西餐厅,气氛还不错。
任女士是一名非常狡猾的女士。
到了餐桌上聊起来,我才知道任女士今天的目的根本就是与我见面,并非是采访我。我非常想不通,点了一根烟问她为什么。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我原本以为你会来找我,但你没有。没办法,我就只能来找你了。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尽管我很想见你,但我不愿意直白的说出来。
你看,我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吃饭,你不仅不会觉得我不矜持,反而还会因为没有接受我的采访而觉得对我略有亏欠,不是吗?”
她连头都没有抬,却把她的内心剖开给我看了个明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有着炽热的直白,却还能与矜持和骄傲所共生。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却不为了实现它而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和别人不一样。
当我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可她确实不一样。
为达目的,舒婉仪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而崔珣则以退为进,步步为营。我所接触过的女性就只有这两位,拿她们来和任女士作比较,简直天渊之别,不可相提并论。
现在我已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我确确实实对任女士动了心。那么下一步呢?我该怎么办呢?和她在一起吗?
任女士对我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她连孔二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我呢?我扪心自问,我并没有哪一点值得任女士动心的。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