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伟大与渺小
雪宜回家后匆匆吃了点东西便一头扎进书房中，之青担心，过来询问。雪宜把柳楚楚的身世和如今柳母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哎，乱世中生存不易，对于女子来说就更难了。男子尚可建功立业挣扎出一片天地来，女子”辛之青太能理解柳楚楚的痛苦，他叹着气摇着头。
“可是像柳楚楚这样的人，明明是烈士遗属，为何政府不管？”
“政府？”
“额，朝廷。”
辛之青深吸一口气后呼出，他说道：“朝廷也是无能为力，当年为了抵抗敌人，朝廷广开征兵，难子死了一批又一批，到后来甚至很多人都是临时拉过去的，兵部根本都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死难者太多，哪个朝廷有这个能力去照顾所有的人呢？”
“为何之前兵力如此短缺，如今却又没见朝廷征兵呀。”
“当今天下五分，以前其实是四分。我们庆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物资丰盛，但是长期重文轻武，军队实力不如北方的景国和前大萧国。而且正因为物资丰盛，其他几国对我国虎视眈眈，不停侵扰边境，掠夺财物。十多年前，景国联合前萧国及几个边境小国围攻我庆国，意图裂土而分，边境战火连绵，无数士兵牺牲，真的是十分惨烈。”
雪宜听得入迷，她问：“那最后呢？”
“当时最大的战场便是在北方，幸得杨家死守边境，北方两国久攻不下，又逢大萧国内政变，我国方不至于国破家亡。但是那时死伤者太多了，像柳姑娘这样，有的没了父亲，有的没了丈夫，有的没了儿子。”
“杨家？是杨齐将军吗？”
“是啊。”之青倒是有些惊讶，雪宜虽然精通医术，但是对于朝廷和历史却不甚了解，她甚至连当今陛下的事情都知之甚少，又如何知道杨齐将军呢？
“额，我也是听说。”雪宜解释道。
“是，像我们这些边境的子民，第一知道的是皇上，第二知道的便是杨家。当年要不是杨家死守边境，边境一破，敌军破城直指京城，我大庆国子民现在该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我都不敢想象。可惜那场战争中，杨家四子全部战死，杨家已经绝后了。”
“什么！”雪宜听得眼睛都红了，激动与震惊地捂住嘴。她自从在八岁那年立志做一个好大夫，从小便扎堆在医药之中，这些事她都不清楚。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师兄下山一定要先去拜访杨将军。
“哎，杨家一门忠烈。”辛之青由衷地敬佩地称赞道。“自今上登基以来，励精图治，选贤举能，铲除了严会这个大奸臣，肃清朝纲，我国才得以发展壮大。你之前对于陛下的言论，实属不敬。”雪宜才知道原来之前之青这么愤怒地指责她不是因为愚忠，而是对陛下出自真心的敬仰认同和跟随。“四年前，陛下亲征，连下景国15城，坑杀敌军20万，从此我大庆威震天下，无人再敢进犯边境。陛下又返聘了洪大人这样的好官，我庆国欣欣向荣，一派繁华之像，陛下真的是个英明的君主。”辛之青谈起他心中敬佩的陛下就滔滔不绝，雪宜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心里既敬佩也敬畏，坑杀敌军20万，听着这些就像听自己伟大的老祖宗的事迹一样，雪宜感觉如今陛下真的如秦始皇一样的人物。
“这些大事我们是不用操心，但是柳姑娘确实身世悲惨，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哦？”雪宜突然眼睛一亮，之青确实能帮忙。“你能！青哥！”
之青听到也十分高兴，他期待地听着雪宜继续往下说：
“柳大娘的病需要每天下针三次，但是她已然病入膏肓，继续下针也只能给她续命10天左右。但是景国和庆国交界之处有一种叫‘苏双子’的药草，一般人只知道这种草果实有剧毒，其实它的根有很强的修复再生能力，用这种草配以人参火干地龙等说不定柳大娘就有救了。”
“真的？那你告诉我在哪里，我速速去一趟。”
“可是”雪宜有些担心，“此草药生长在福山脚下，那里经常有景人出没。你是庆国的衙役，我担心你的安全。”
“放心吧，我就装作过路的客商，不会亮明身份的。而且以我的武功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担心找不到你说的草药。”
“我给你画个图，你依照它的样子找就行了，在福山下有一个瀑布，瀑布下有个山洞，那里有很多。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哦，我们每隔几年就要去摘一次。”雪宜回答道。
雪宜和之青分别行动，雪宜以针刺敷药等方法给柳大娘稳住病情，之青就到雪宜说的地方找草药。之青离开的日子里，雪宜每天都在担心，慢慢地开始自责是不是不应该让之青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有时还后悔当初离开岛上的时候一味顾着自己的情伤，早知道当初在收拾衣服的时候应该把柜子里的药都多带些出来。
等到了第九天，辛之青带着‘苏双子’回来了。柳楚楚仿佛看到了希望，雪宜倒是直接略过了之青递给她的‘苏双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给之青检查了一遍，想要确保他没有受伤。
之青虽然知道雪宜本身善良，她对谁都很好，但是每次看到她这么在乎自己，关心自己，还是忍不住地心动，开心。他心想只要是雪宜高兴，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眨眼的。他笑眯眯地说：
“我没事，真的没事，看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草药。”
雪宜这才看看之青带回来的草药，果然是‘苏双子’。她笑着吩咐柳楚楚把这些天她们准备的药材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称量好分量，就去给柳大娘熬药。柳大娘服药后还有呕吐的症状，雪宜和柳楚楚照顾了一夜，第二天她终于醒了过来。
柳楚楚双眼噙着泪水，激动地唤道：
“娘！娘！”
“楚楚”柳大娘神志清楚，她四周打量了一下后又盯着柳楚楚说：“娘见到你爹了。”
柳楚楚闻言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柳大娘摸着她的头安慰。柳楚楚哭了一会擦擦眼泪拉着雪宜来到床前。
“娘，这位是莫大夫，这次全靠她妙手，您才能好过来。”
“啊，莫大夫，”柳大娘颤颤抬起手来，雪宜赶忙拉住。“莫大夫对老身有再生之恩呀。”
“大娘别客气，是你女儿孝感动天，上天才不愿意这么早带走你，你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呢。”
柳大娘听到她这么说，虚弱的脸上浮现出阵阵笑意。
雪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庐，刚到门口又看到有好几个人正在医庐外，小红正在记录病情还跟她们解释着莫大夫不在。其中有人回过头就瞧见了雪宜，兴奋地说：“那不就是莫大夫吗？！”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回头来，他们看到雪宜喜出望外，都围了过来。
这个说：“大夫，我这脚还是疼。”
那个说：“大夫，我这一直拉肚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雪宜只好说：“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小红，安排一下。”雪宜招呼小红让她维护秩序。
第一个就诊的患者是个72岁的老人，她有关节炎，雪宜采用针灸之法配合食疗和开药缓解她的病痛。
“大娘，怎么样啦？用过药后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老人开心地说：“针灸完我整个都轻松了，这家里的药已经吃完了，我是不是还得开一些？”
雪宜认真给老人做完检查后说：“先到屏风后，我给你再做一次针灸，没什么不适的话就不用再吃药了。”
“好好好。”老人非常听话，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莫大夫你这阵子去哪里了？我都来了两次了，辛姑娘次次都说你不在。”
“哦，我应诊去了。”
“是不是那个天香楼的妓女啊？听说她娘快不行了。”
雪宜抬头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是听隔壁卖猪肉的啊荣说的，说那天他来你这看病，那个妓女跑着进来叫救命呢，她娘是很严重啊？”
“之前是，不过现在救过来了，好多了。”
“啊，我就说有莫大夫在不会有事的，你是天上的菩萨下凡来救人呢。”
雪宜被这顶高帽吓到了，赶紧说：“大娘别这么说，我就是一普通大夫，您这样说我可受不起。”
就这样在说说笑笑之间问诊治疗，等病人都看完，小红包好药后进去想看看雪宜还有什么吩咐的时候，雪宜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红贴心地给雪宜披上衣服，去给地龙加上炭火后默默地出去了。
后面几天里，雪宜每天都需要往返柳家给柳大娘治疗后再回来医庐开门，等给病人看诊完又要回到柳家去。前两天衙门没什么事，之青都是趁着休息的间隙骑马带雪宜过去再回来。在第三天的时候衙门有事派他出门，雪宜只好订了个马车过去，顺便在马车上打个盹。
这天之青匆匆地回到医庐，雪宜看到他回来很是惊讶：“青哥你回来啦？”
“雪宜，快来！”之青着急地对雪宜说。
“怎么啦？”雪宜一边被之青拉着出去一边问。之青拉着她出去，单手把她抱上马，自己跟着翻身上马。
“驾！”马儿飞驰。
之青带着雪宜疾驰到破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少杰看到雪宜到来，赶紧带着她指着地上的人说：“雪宜，你快来看看这个人。”
雪宜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头发又脏又臭还有已经结块的人躺在地上。她走过去再仔细看，地上的人身上全是新旧伤痕。她脱掉这个“乞丐”的衣服再检查的时候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个女生！
之青和少杰显然也没预料到，他俩赶忙转过身去。两人离开两米远，也不敢走远，以防雪宜需要帮忙。雪宜继续检查着女子身上的伤，她右脚被严重烧伤，如今已经开始腐烂，女子因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她检查完后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青哥，得把她带回医庐。”
“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是，非常严重。这腿肯定保不住了。我得回去医庐准备给她截肢。”
两人听到雪宜的话都忍不住担心地望向女子。之青和少杰办完事后来到这里休息，偶然遇到此“乞丐”。他们都是善良之人，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流逝便去请雪宜过来救治，这也是此女子的造化。
回到医庐，雪宜跟小红把女子身上的衣服全部剪掉，小红配合着雪宜给女子处理伤口，因伤口过于触目惊心，脚上还在腐烂发臭，不时还有虫子钻出，小红不住地想吐。雪宜见状便让她去帮忙准备热水剪子药品等。
女子因发高热而在发抖，雪宜给她处理的时候听到她似乎陷入幻觉，不停地喃喃自语。雪宜在屋里“叮叮当当”地敲打劈砍，动静之大相当吓人，手术足足做了四个时辰。
在往后的几天里，雪宜一直守在女子的床前。女子几度停了呼吸，雪宜也几度觉得无能为力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女子竟然有着超常的意志，最终撑下来度过了危险。雪宜不禁赞叹生命力量之太伟大，在医学的尽头能扭转乾坤的只有人的意志。
过了好几天，女子才虚弱地睁开眼睛。她看着屋顶的横梁和瓦片，想动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失去力气，想开口说话但嘴上发不出声音。女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小红检查的时候发现“重症监护室”里的人醒了，她惊喜地跑去通知雪宜。
把空出来的房间用于照顾一些需要两日观察的病人的主意还是小红想到的。自从这危重的女子被哥哥姐姐带了回来，这个无家可归又病情严重的女子就被安排在雪庐里住下。雪宜为了救治此女子，晚了半天还没去柳家给柳大娘诊治，柳楚楚非常焦急地找了过来。当时雪宜还在给女子抢救，还没结束。给女子做完手术出来已经到了深夜，柳楚楚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莫姑娘，”雪宜一出来柳楚楚就焦急地迎上去，雪宜看到她立马就知道她的来意。但是这女子还没脱离危险，还需要她呆着这里以防生变。柳楚楚听到雪宜的解释，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要不然我把娘带到医庐附近的客栈住下，那姑娘方便过去给她治疗吗？”
“这样应该可以，但是住客栈会不会太”雪宜也知道柳楚楚没什么钱。
大家都在为难之际，小红说：
“姐姐，不如我们把医庐的空房间都用来给一些病人住？”
圣上所赐医庐一共分为三处，前庭是店面，一般病人都在那里诊治，店面是一个很大的屋子，雪宜用屏风把它隔开，一边是给病人看诊的地方，另一边放着一墙的药柜子，药柜子里放着各种药材。屏风后面有两张床，用来给病人做进一步检查或者治疗。中庭有5个屋子，当时辛家一家过来之后，雪宜为了让她们住的舒服，除了两个小的还住一起，其他人都是一人一间房间。小红觉得她还是可以跟辛大娘一起住，辛之青要是回来可以跟小霞小锦住一起，这样就能腾出来两个房间。后庭有一个大院子，平时都只是在那里放药材，后来之青在后院空地处用围栏开辟出一块养鸡鸭鹅。再往后就是两个放杂物的房间，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如此一来医庐便可直接接收一些需要大夫随时在侧的危重病人。
雪宜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后庭一个屋子便可以放两三张床，就像医院住院部一样。中庭的屋子就用来收纳病情更重的人。雪宜更是模仿现代的医院，为了更好的分辨给中庭两个房子一个名为“重症监护室”，一个名为“监护室”。后庭两个杂物房每个都有两张床，就叫“一房”，“二房”，“三房”。
洪大人被雪宜的奇思妙想所折服，她一副心思全摆在如何救治百姓也让他感动。洪大人下令，加强医庐附近的巡防，夜晚更是有衙役到医庐值班，防止有人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