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赵伯舒拼死力战 桓茂伦议撤被擒
翌日,芜湖县界。
赵胤带着人马等待着自芜湖而出的叛军。
尝到了一次小胜的甜头,赵胤准备如法炮制地进行下一轮劫粮。
甚至这次,他准备玩把大的。
赵胤想着烧粮毕竟没有旁证,如果能切下几个敌人的脑袋,自己对朝廷表功的时候也算有证据。
赵胤想的很好,便也暗自下了决心。
终于等到芜湖县再次走出运粮车队,赵胤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赵胤依旧在不远处跟随着运粮队,等到了昨天差不多的地方,顺势杀出。
“冲啊!”
赵胤带着众人,一马当先的冲向敌军。
和昨天一样,部队稍显整齐的朝着叛军粮队冲杀过去。
可是叛军的运粮队却没想昨天一样慌张,仿佛是预测到会遭遇伏击一样,运粮队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排持戈的步兵,一排横持,后两排预备,在严阵以待迎面而来的赵胤部队。
赵胤到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持着槊冲向敌阵,可直到冲到阵前才发现今天并不容易冲杀入阵。前排的戈兵整齐划一,面对赵胤所率的百余骑兵没有丝毫的退缩。
赵胤心中一怔,预感有些不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胤带着百余骑兵后撤,准备让自己的步兵先冲击试试,然后自己再发动第二次冲锋。
郡府兵的两千余人冲杀到运粮队前,面对整齐的列阵,也都有些诧异和茫然。双方兵戈一交锋,郡府兵完全不能占到丝毫的优势,虽然桓彝在之前也训练过数日,但终究和这些久战之兵是无法比拟的。
双方交战多时,不少郡府兵被叛军的列阵刺伤,而至于叛军的阵型却没有丝毫的突破。郡府兵的士气不免大打折扣。
“将军,撤军吧。”一旁的随从劝向赵胤。
赵胤心里也动了撤兵的念头,只是打到现在没有丝毫斩获,甚至连粮草都没烧到一车,赵胤着实是不甘心。
“随我骑兵再冲杀一次。”赵胤勒马准备带队再冲杀过去。
“将军不可!我军步兵还在前方纠缠!”
此时的赵胤也听不进劝,连忙带队又杀了进去。
面对骑兵的冲击,对方布阵变得更为紧凑,没有显露丝毫的破绽,而赵胤这边缺步骑混在一起,冲锋稀疏,乱作一团。
就在赵胤不耐烦之际,不远处的随从骑马挤到身边,对赵胤说道:“将军,芜湖方向有队伍朝这边赶来。”
“是援军?”赵胤急迫的问道。
“不知。”
赵胤也不顾不上让随从再去打探,而是指挥部队向东边“援军”处挺进。
命令一下,这三千人左右的队伍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都朝着东边撤退。
赵胤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就当自己靠近“援军”队伍时,不觉得大惊失色。赵胤仔细一看,竟是芜湖城内的骑兵,正迎着自己冲来!
“不好!往回走!”
士兵们也看见了对面冲来的杀气十足的骑兵,原本还跑的轻快的士兵这次连兵器和旗帜都纷纷舍弃,朝着原来的方向跑去。
就在刚才赵胤兵马朝着东面撤离的时候,运粮队的步兵护卫也变换阵型,从后追赶着赵胤的兵马。而如今赵胤的兵马又折返跑回来,正中了叛军步兵护卫的阻击。
一时间,赵胤的兵马被叛军包了饺子,三千人的部队一瞬间变得大败溃散,所有人都像找不到方向的苍蝇一样,东奔西跑。
眼看着自己被敌人夹在当中,赵胤惊慌中也逐渐产生了一丝绝望。
“难道老天要让我赵伯舒死于此地吗!”
一声咆哮,绝望了的赵胤反而有几分淡然,提起槊,朝着混乱的军阵喊道。
“众人死战!夺生路!杀!”
说罢,赵胤驾马朝着叛军的骑兵方向冲去。
众人眼见自己被前后包围,又看见赵胤嘶吼冲向了敌阵,也逐渐提起了拼命的勇气,随着赵胤一起向东杀去。
敌军倒也没有因为赵胤的死战而退却,叛军的骑兵队仍然朝着赵胤正面冲杀交锋。
枪槊间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伴着甲胄撕裂的响声与士卒痛苦的喊叫,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宛如长江的万里江水都倾泻在这个小小的芜湖县内。
但对于此时的赵胤来说,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没有任何杂音世界,只有迎面刺来的矛槊散发出来的刺眼的寒光。
赵胤杀入骑阵内,左劈右刺,一连串刺落了四五名叛军骑兵。
阵外的人看见赵胤变得如此勇武,也都为之一振,奋力拼杀。
但敌军也没有丝毫的退意,两边人马又一次混战在一起。
逐渐的,赵胤也有些筋疲力尽了,招式从原来的劈刺变成了格挡。
“他妈的,贼叛军还真是难对付啊。”赵胤奋力从阵中拼出来,喘着粗气。
“死就死吧。”
看见赵胤独自从阵中出来,叛军的几名骑兵纷纷朝赵胤追来。
“来吧!老子的人头可不能轻易的给你们这些杂种!”
赵胤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怯意,提枪冲了过去。
“赵将军休慌!俞纵来也!”
又一支人马从芜湖的方向杀来。
赵胤朝芜湖方向偶然瞥一眼,却发现杀来的兵马和叛军有些不同。
杀来的人马竟然穿着和宣城郡府兵的一样的兵甲。
“娘的。”赵胤不免又找到了生的希望,对着部队一边指着一边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坚持住!援军来了!”
赵胤的嗓子变得沙哑,却也不影响他的兴奋。
见主将如此兴奋,士气已经跌到谷底的士兵们将信将疑地继续坚持着。
敌军也注意到了赵胤的嘶喊,骑在马上的骑兵时不时还向赵胤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杀来的援军。一时间,敌军的攻势也开始放缓,并逐渐转为守势。
见敌军进攻放缓,赵胤的兵马也都纷纷向着东面杀去。隐约看见不远处,确实杀来了宣城的援军,士气也都再次振奋。
俞纵带兵杀到赵胤身边,拱手道:“将军受惊了!我奉桓太守之命前来救援。”
听俞纵这么说,赵胤一开始还没想到是谁,连忙问道:“哪个太守?”
“宣城桓太守!”
听见是桓彝派兵救的自己,赵胤是既疑惑又不屑,也没有说谢字,而是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太守现在何处?”
“我家太守已占了芜湖县,特派末将来接应将军。”
“什么?”听到俞纵如此说,赵胤不仅没有感激之情,反而十分气愤。
“将军,此地不宜久战,随末将先回芜湖休整吧。”
赵胤也知道大敌当前,不是发作的时候,于是点点头。由俞纵断后,赵胤带领着残部逃往芜湖。
叛军见对方的生力军加入战场,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敌人的虚实。再加之断后的俞纵命士卒高呼“芜湖失守”的消息,一时间叛军的军心也开始焦躁起来。在一段时间的相持之后,叛军的将帅则下令撤出战场,去和主力部队会合去了。
芜湖县内。
经过之前叛军的攻打,如今的芜湖县就是一座空了的县城。
百姓早已纷纷逃难远走,当地县令弃官不知所踪。
不大的县城内只剩下人去楼空的屋舍和被叛军洗劫过的处处痕迹。
桓彝早已站在署衙外等着赵胤的到来。
他本以为自己的此番援手能让自己和赵胤的关系有所缓和,没想到,等到他看见赵胤的时候,却发现赵胤的脸色十分难看。
看见不远处的桓彝,赵胤的怒火也掩饰不住了,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桓彝面前就要薅桓彝的衣领,结果被周围的手下人给拦了下来。
“姓桓的你好狠啊!”赵胤看见桓彝后破口大骂
“你不是要去小丹阳南路救援么?你现在怎么也来芜湖了!当时老子苦口婆心的求你,我说你怎么死活就给老子三千人,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他妈就是拿老子当诱饵,让老子在前面给你把敌人都引出来,你好自己带兵占了芜湖,抢了功劳!”
被赵胤劈头盖脸一顿骂,桓彝也是一愣,稍微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
“赵将军不要误会”
“我误会个屁!我告诉你姓桓的,别在老子这假惺惺的。你他妈救老子,老子不你的领情!”赵胤依旧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老子还能刚刚差点死了!”
桓彝见赵胤如此激动,知道现在再跟他解释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一声长叹,让人扶着赵胤先去署衙内休息,并命令俞纵重新整编分出的兵马,差点伤亡。
被搀扶进屋的赵胤依旧破口大骂,直到屋内只剩自己一个人,这才喘着粗气,愤愤不平。
就在赵胤还在气头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别来烦老子!”
“将军,是我。”
赵胤听出了是亲随的声音,也就不耐烦的让他进来了。
“什么事?”
“回将军,桓太守把分给您的兵又重新收编了。”
其实按理说,桓彝的做法再正常不过,既然两军会师,自然要合二为一重新修整训练形成战力。可在赵胤看来这是赤裸裸地剥夺了他的兵权,属于言而无信,居心叵测。
“什么!”赵胤瞬间站了起来。“贼娘的,他还敢这样!我找他去!”
“将军。”亲随急忙拦住。“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啊。”
赵胤皱了皱眉。亲随说的没错,如今自己又变成了无兵无权的光杆将军,如果此时再和桓彝闹翻脸,实在是不智。
“依你之见呢?”
“将军,我们不如”
第二天。
桓彝在署衙内处理军务,突然接到了斥候的急报:祖约的叛军主力正朝芜湖赶来,意欲夺回县城,打通粮道。
这一切都在桓彝的预料之中。芜湖如今是叛军的粮道枢纽,自己昨日也只是趁着叛军尽动县城的主力围剿赵胤,才能比较顺利暗度陈仓,窃取芜湖。桓彝心里清楚,叛军复来是迟早得事。只是没想到叛军的反应速度会如此之快。
“我知道了,请赵将军前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是。”
斥候下去传话,没过多久赵胤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改昨日骂骂咧咧的样子,今日的赵胤又恢复了之前的和颜悦色。
桓彝看着赵胤反常的样子,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桓彝以为是赵胤自己想通了彼此之误会,所以也没有多想。急忙离位,去迎接赵胤。
“赵将军。”桓彝拱手施礼。
“欸哟哟,桓太守,您的礼赵某可不敢当呀。”
桓彝不知道赵胤是有心谄媚还是阴阳怪气,也没搭茬,而是仍然将赵胤引到主座座下,自己则坐在下垂。
“桓太守,您叫末将来有何事可以吩咐的呀?”
“不敢。”桓彝皱了皱眉,终于明白赵胤还在记仇,无奈地小声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解释,而是直入正题:“赵将军,刚才斥候接到消息,叛军已经集合人马准备反攻芜湖,其主力正在赶来的路上。”
桓彝展开地图,说道:“芜湖城小,我军战斗力薄弱,不宜和敌人正面交锋。依下官之见,我军还是先撤离芜湖较好。”
说完,桓彝看了一眼赵胤,等待面前这位右卫将军的回答。
“大人是在问我?”赵胤瞥了一眼地图,又看了一眼桓彝,混不吝的说道:“芜湖是叛军转运粮草的重镇。占领了芜湖,就如同扼住了敌人的咽喉。如今我们已经占领的芜湖,这是上天给朝廷破贼的机会啊,桓太守却说要放弃,本末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将军啊。”桓彝有点着急:“郡府兵的战力如何将军是知道的。将军认为这一万余人能挡住敌军的反攻么?”
“事在人为。”赵胤白了桓彝一眼,不屑地说道:“末将不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么。”
“赵伯舒!”见赵胤依旧阴阳怪气,桓彝连忙站起身,对赵胤呵斥道。
“吴兴界时你也在场。庾内史带兵勤王的消息你也知道。老夫见我二人的计划冲突就和内史商议,由内史去帮老夫驰援前锋。老夫则过来帮助将军御敌!哪里来的借刀杀人!将军何故小人之心!”
桓彝的慷慨陈词并没有打动赵胤,反而换来了赵胤一句:“谁知道呢?”
见赵胤冥顽不灵,桓彝也不和他分辩,态度坚决地说道:“总之老夫心意已决,今日就带兵撤离芜湖。将军若不愿意撤,就自便吧。”
说罢,桓彝便准备离开署衙。
“这恐怕由不得桓太守你吧。”赵胤笑了笑,拍了拍手。俞纵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署衙内,将桓彝团团围住。
“俞纵!你要作甚!”桓彝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俞纵怒斥道。
“大人,对不住了。”
“你放肆!”
面对桓彝的训斥,俞纵既没向前也没后退,依旧带着人把桓彝缓缓包围。
正位上的赵胤此时才起身,笑着鼓掌走了过来。
“怎么样,桓大人。将士们都想建功立业,唯独你想临阵退缩。”
“赵伯舒,你想怎样!”
“我?我能想怎样。我想的是为国效力!不像你,贪生怕死!”赵胤说的大义凛然,走到桓彝的面前,对着桓温指指点点。
“你这是陷全军于死地!为了你个人邀功,罔顾这一万多人的性命!”
“那也是你逼得!”赵胤恶狠狠地说道:“来人,把桓太守‘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