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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吴兴地桓赵争权 会稽界殷谢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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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将军!”

    听赵胤那略带攀诬的话语,桓彝不免有些动怒,但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难道将军要污蔑下官的忠心么?”

    “哼。”赵胤不屑地说到:“太守不思勤王进取,却大谈什么袭扰之策。难道要等到叛军打破建康太守才愿和贼叛军决战?难道这就是太守的忠心么!”

    “将军难道不知仲尼说过:‘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么!。”桓彝也不甘示弱,拱手对赵胤说到:“赵将军,数日前,卞尚书令曾带领朝廷的驻军在西陵对抗叛军,最终全军覆没。朝廷的武备尚且如此,以郡府兵的战力,只能是以侵扰为主,牵制敌军以待其他勤王兵马的到来。又怎么能以卵击石,抱薪救火呢?还请赵将军三思!”

    桓彝说得恳切,而赵胤却全然没有听进去。

    平心而论,卞壸领兵的消息赵胤并没有收到,而卞壸战死的时候,赵胤也刚刚被祖约的兵马击破,赵胤不知道卞壸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赵胤作为庾亮的手下,自然明白自己的上司素来和卞壸不和,因此觉得庾亮必然不可能让卞壸手握兵权御敌。因此,当桓彝提起卞壸兵败的事情时,赵胤只当是桓彝胡编的借口而已。

    更何况,在赵胤现在看来,桓彝引用孔子说的“患所以立”更是在暗讽自己败军失地的现状。这不免让赵胤对桓彝十分忌恨,以至于桓彝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见赵胤不说话,桓彝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平静地说道。

    “赵将军适才说见过我郡的沈参将,那应该见过我宣城的郡兵精锐。赵将军久经战事,难道看不出这些郡府兵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么?”

    “你说什么!”赵胤再次被桓彝的说气到。

    桓彝并没想那么多,但作为禁军将军的赵胤根本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因此桓彝无意中说的“久经战事”,则是对赵胤不知兵事的十足嘲讽。

    赵胤气不过,却又不知道能如何反击,想了半天,才喘着粗气地对桓彝说到:“当年王敦作乱,吴兴沈充不也率领乡勇响应作乱,快达到建康了么!何况太守你带的还是——”

    突然,赵胤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说到:“太守大人的参将也姓沈,难不成还有什么瓜葛么?”

    赵胤并不知道沈劲是沈充的儿子,只不过是被气的昏了头,又找不到反驳桓彝的理由,索性找个借口,能攀诬桓彝一点便攀诬一点。

    而桓彝却心里一怔,他自然知道沈劲的身世,但没想到赵胤会提及此事。

    任用罪臣亲属,这本就是大罪,何况还让罪臣之子带兵。

    桓彝心中自然是坦荡,他人起用沈劲做参将完全是因为沈劲确实在兵事颇有建树,而且为人忠厚正直,值得倚重。但平心而论,任谁知道了沈劲的身份都难免会以勾结逆党的态度来看桓彝。因此,无论是为了保护沈劲,还是保全自己,桓彝都不能承认沈劲的身份。

    “赵将军。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了。”桓彝稳住心神,他猜测赵胤也不会知道沈劲的身份,便也大着胆子跟赵胤周旋。

    “太守您态度如此,不由得本将军不如此揣测啊。”

    毕竟自己还是在桓彝的军营,赵胤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只能找个借口先唬呵住桓彝,能多再多少借到点兵。

    桓彝暗自心想: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如果不妥协,只怕赵胤会拿这个大作文章。但如果此时妥协,反而证明沈劲确实和沈充有关系。一时间,桓彝也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皱着眉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赵胤。

    大帐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报!”

    传令兵突然闯入大帐,看见了跪坐在主将位的赵胤,和站在下方的桓彝。传令兵来不及细想,对着桓彝跪地禀报。

    “启禀将军,帐外有人求见。来人说是受吴国内史的差遣,要求面见将军。”

    赵胤见传令兵不搭理自己,知道自己在这里无法发号施令,气势便也减退了一半。

    而此时的桓彝也顾不得和赵胤对峙,转身问向传令兵。“吴国内史?吴国不是已经除国了么?哪里来的吴国内史?”

    “小的不知。来人说有吴国内史的书信呈交将军。”

    “有何凭证?”

    “并无凭证。”

    桓彝抚须思忖。处于本心,桓彝本不想见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无凭无证的来使,但赵胤坐在一旁,如果不见怕他又会借机找什么口实,于是在思索片刻后,让传令兵将求见的人带了上来。

    不一会,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被兵卒押了进来。

    桓彝也不管一旁的赵胤,仔细打量着兵卒,问道。

    “你是什么人?”

    “在下吴国内史府铃下。”

    “原来是一个铃下卒呀。还敢自称在下?!”坐在主帅位置上的赵胤不免笑了起来。

    桓彝看了一眼赵胤,也不理睬,而是接着问向铃下卒。“据老夫所知,吴国业已除国,你口中的吴国内史是哪个?”

    “乃是庾季坚(庾冰,字季坚)庾大人。”

    听到庾冰的名字,原本还嘲笑铃下卒的赵胤也不敢再笑了,而是端正的坐了起来。

    桓彝也有些惊讶。

    庾冰是中书令庾亮的二弟,镇守石头城庾翼的二哥。就在卞壸担任持节都督的时候,庾冰同时也被任命为吴国内史,只不过在沈劲出兵之前,庾冰被叛军击败的消息便也传到宣城。桓彝实在猜不到,刚刚战败的庾冰又派遣铃下递信是为了什么?

    “你说有书信,书信在哪里?”

    铃下卒看了一眼桓彝,说到:“足下不是主将,在下怎么能把书信交给你呢?”

    “老夫正是——”

    “快,过去!把信拿过来。”听铃下卒如此说,知道他把自己当作主帅了,还没等桓彝辩解,赵胤就连忙让一旁的亲随过去取信。

    亲随不由分说,在铃下卒目光的示意下,从其胸口处取出信件,转身交给赵胤。

    赵胤打开信件,桓彝也走了上去,和赵胤一起看起信的内容。

    信是庾冰亲自写的,大致内容是说自己和卞壸一起受命制敌,如今卞壸兵败,自己虽然首战失利,但又纠结了两三万人,正准备带兵二次勤王,但行进时发现吴兴的边界上驻扎着万余兵马。庾冰不明是敌是友,特下书至此一探究竟。

    “闻名不如见字,庾季坚的字迹如此清秀,真不愧是文雅之士啊。”桓彝无奈地说道。

    在桓彝看来,庾冰终究是文人本色,连对未知兵马的试探也如此具有文人特色。对他先前的失利也有些明白了。

    赵胤看见这信到来了精神,连忙示意押解铃下卒的士兵松手。

    士卒并没松手,而是将目光投向桓彝。

    再看见桓彝轻轻点头后,才松开手。

    赵胤也变得十分客气,对铃下卒说道:“本——末将是中书令庾大人任命的左卫将军赵胤,这位是宣城的——宣城郡的太守大人。我二人正在此处也是商量勤王事宜。但不知道吴国的庾大人,此次出兵带了多少人马呀?”

    “我家大人带领国内三万精锐,正驻扎在此地不远的地方。”

    “诶呀!那还真是天佑晋室啊!”赵胤又转头看向朝向桓彝,不无讽刺的说道。“怎么样太守大人,庾大人派兵勤王了,这下你可以和本将军一起去打历阳了吧。”

    “吴国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兵马的?”桓彝疑惑地喃喃自语。

    铃下卒看桓彝还有些不信,连忙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家大人起兵前,还支会过会稽王殿下,殿下也已回复,准备派会稽国的大军共同勤王保驾!”

    “好啊!”赵胤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声地对换一说道:“太守大人,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庾大人初任吴国内史,会稽王也是刚获新封,真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拼凑出大军么?”桓彝依旧保持怀疑的态度。

    “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将军,纵使吴国和会稽国会有援兵来,但也改变不了我宣城郡府兵兵弱的事实。”桓彝也已被赵胤弄得烦闷,也顾不得颜面和礼节,直接反讥道:“赵大人要想收复历阳,不如直接向庾大人借兵!”

    “你!”

    赵胤本就是庾亮任命的将军,如今败兵丢城,还要向庾亮的二弟庾冰处借兵去夺回失地,纵使侥幸获胜也隐瞒不了自己之前的罪责。更何况,赵胤也根本没有这样的胆气去找庾冰借兵。

    见桓彝丝毫不松口,赵胤愤愤地说到:“行,三千就三千,希望太守你可不要食言!”说罢,赵胤示意两名亲随,随自己出了大帐。

    桓彝也不与赵胤计较,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回铃下卒的身上。

    “庾大人如今驻扎在哪里?”

    “离此地二十余里的吴兴地界。”

    桓彝点点头,接着说道:“老夫想和你们庾大人见一面,不知道小哥是否能为老夫联络一下。”

    通过刚才桓彝与赵胤的争执,铃下卒也看出桓彝才是军中的主将,于是连忙拱手答道:“在下愿往,但不知在下该如何回复?”

    “你只需说宣城太守桓彝有事相商。”

    会稽国内。

    司马昱一面让朝廷任命的会稽内史王舒配合自己的长史王濛整理调拨国内的户籍钱粮,一面让刘惔处理王府内的事务,没用多久便对会稽国内的情况掌控的一清二楚。

    同时,司马昱也听从了殷浩的建议,抽调了会稽国内三万的兵卒,交给谢尚与殷浩,让他们按计划行动。

    此时,一身甲胄的谢尚和塵尾纶巾的殷浩正带着兵马赶往会稽国的国界。

    虽说带兵的主将仍是谢尚,可司马昱知道,谢尚此人很容易因为注重兵事而忽略计划,于是临行前多次叮嘱谢尚此行要多听殷浩的意见。

    谢尚本就对殷浩有些不满,加之司马昱的连番叮嘱,对殷浩的态度自然也变得有些厌烦。

    对此殷浩心里十分清楚,但也不计较。也不收起自己的名师派头,依旧我行我素,只在平时需要商议时才和谢尚交流。

    不过数日,谢尚与殷浩已带着三万兵马驻扎在会稽国的国界上。

    按照计划,二人只需要驻扎在国界附近,静观其变就好。

    可谢尚总想带着一路人马出去打探,而每次也都被殷浩拦了下来。

    连续数次如此,谢尚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带着剑,也不让士卒通报,径直走入殷浩的帐内。

    谢尚掀开殷浩的帐幕,发现殷浩正一个人弹琴自娱,不免也讥讽起殷浩。

    “殷先生果然是玄谈中人,竟能在如此嘈杂的军营中弹琴自娱,谢尚佩服。”

    殷浩听出了谢尚的阴阳怪气,也不理睬,而是依旧拨弄着琴弦,仿佛周围的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

    见殷浩没有理睬自己,谢尚不免有些愠怒,但也不好发作,也只能是自行跪坐在一旁,等殷浩自己从乐曲中“清醒”过来。

    殷浩的手指依旧在撩拨着琴弦,但手指弹拨徵位的频数明显变多。殷浩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与凝重,手指下按的力度也逐渐用力,弹出的音律也变得如燎原之火般愈演愈烈。

    谢尚虽不爱附庸风雅,但出身名门,对音律自然也是了解的。他听出了殷浩琴音中的异样,惊讶地看了一眼殷浩,便双目微闭地听了起来。

    用力一提,殷浩的音律犹在徵位戛然而止。

    谢尚应声睁目,诧异地看向殷浩,不解地问道:“殷先生,刚才所弹的是什么曲子啊。”

    “有感而作的乱弹罢了。”殷浩身子向后一摊,从身边拾起塵尾,轻轻摇晃,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样子。

    “没想到殷先生的乱弹气势会这么足。”谢尚略有不解的问道:“徵音如此之多,倒不像是殷先生能弹出的曲子了。”

    “在下的脾胃一直不好。”殷浩笑了笑,平静地说到:“徵为夏音,属火主长,能养脾胃,所以平时会多弹奏一些。”

    “殷先生可不像脾胃不好的样子啊。”

    殷浩听出了谢尚的话外之音,不慌不忙地说到:“仲尼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在美味的膏脂,脾胃失和的话也需要一口一口的吃呀。”

    “这就是先生不让我带兵出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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