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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假少年沿路获救 真辩士城下逞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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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侨置当涂县,就在宣城郡西面一百里的地方。

    原本这里叫做宣城县,隶属宣城郡管辖。后来晋室南渡,为了安置淮北逃亡来的难民,朝廷将宣城县改称侨置当涂县,归属到侨置淮南郡管辖。

    桓温护着母亲和弟弟们,走了两日来到当涂县外。

    时至午时,太阳正烈。

    驾马车的桓云一边擦着汗,一边拿出身旁的水袋大口喝着,没喝几口就发现水袋里已经没有水了。于是语气不满地对骑马走在前面的桓温抱怨道:“大哥,咱还有多久才能到当涂啊,我的水袋都没水了。”

    “快到了。”桓温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地当涂县城说到:“再坚持一下,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听桓温如此说,桓云也不得不耐住性子,只能低着头自己喃喃嘟囔着。

    桓温知道桓云累地埋怨,也不搭理他,而是驾马往回走,解下自己的水袋扔给了桓云,便又赶到最前方开路去了。

    又过了不久,走在最前面的桓温仿佛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人骑着马背对着自己,从后面看,身材显得十分羸弱,扎着的头发早已有些凌乱,仿佛好久没有打理过一样。坐在马上,随着马的颠簸身子不停的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一样。

    桓温看得出少年不像是习惯骑马的样子,于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这个少年,权当作是一个乐子,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

    果不其然,又走了没几步,前面的马蹄似是有些没站稳,少年的身子往前一倾,也没双腿夹紧拽住缰绳,少年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本来还想笑的桓温,见少年摔倒在地一动不动,不免一惊,连忙下马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抱起少年,发现少年双目紧闭,嘴唇发干,像是中暑昏迷了一般,又试探一下鼻息和脉搏,发现还有脉搏,连忙叫后面的随从递给自己水袋。

    随从下马递给桓温水袋,桓温用手指沾了点清水,先轻轻地润湿着少年的嘴唇,然后再将水袋递给随从,自己的胳膊托着少年的头,左手捏着少年的两腮,将他的嘴打开,再示意随从慢慢地给少年喂水。

    在桓温一番操作下,少年缓缓地睁开眼。

    “小兄弟,你醒啦。”

    “你是——你是谁!”少年看见桓温的脸,又发现桓温抱着自己,连忙用手推开桓温。桓温没跪稳,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少年也因为桓温的松手也也摔倒在地上。

    桓温的随从见状也连忙走过去搀扶起桓温,一边扶还一边说:“你这人好不讲理,要不是我家大公子见你从马上摔下来,跑过来救你,你现在还倒在地上呢!”

    少年也艰难地爬起身子,掸掸身上的灰尘,也没道谢,而是自顾自的找自己的马。

    随从还想上去指责,却被桓温拦住了。

    桓温自己走上前,问道:“小兄弟可好点了。”

    少年看了桓温一眼,也没说话,摸了摸左腰间的佩剑,又四周看了一眼,找到自己的马,起身上鞍,对马下桓温说到:“这位公子,可否再送我一袋水。”

    换做往日,以桓温的脾气必然会没有好气地回顶过去。

    可今日,或许是桓温想起了父亲桓彝的嘱托,桓温没有丝毫的动怒,而是示意随从将水袋拿来。

    桓温掂量了下水袋,还有半袋水,于是扔给了坐在马上的少年。

    少年同样掂了掂水袋,然后冷冷地说说了句“谢谢”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大公子,此人太无礼了。”

    桓温并没有说话,只是打断了随从的话。

    此时,桓云和老家仆也驾着车走到桓温身后,桓云看着站在马下的桓温,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赶路吧。”

    又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桓温一行人来到当涂县城门外。

    原本的宣城县只是小县,并没有修建城墙。后来宣城县改成侨置当涂县,归属淮南郡管辖。侨置当涂也成为了淮南郡的界县,于是也就设立了城墙。

    往常,界县之间也会设关盘查,但是如今却是格外的严格。

    低矮的城墙外,一列全副武装的卫队正在仔细盘查进城的每个人,以至于排队进城的人足足排了有一里长的队伍。而周围也有不少人,朝这边陆续汇聚。

    “怎么这么多人。”桓温有些好奇,让随从先将情况告知母亲和桓云,自己一个人牵着马来到队尾。

    正巧,一个士族装扮,衣着却十分破烂的年轻人排队站在自己前面,桓温连忙上前客气地问道。

    “这位兄台,打扰了。”

    年轻人转身,看了一眼桓温,也不回礼,只是回了一句:“作甚?”

    桓温也是一愣,心里随即有些不满。

    平时自己再和殷浩,刘惔等人相互间再如何取乐,礼节上却也从没有什么缺失。因此,当有人没有以礼相待自己时,士族出身的桓温还是会有些生气,之前在陆府的遭遇如此,如今面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桓温的心里亦是如此。

    桓温本想发作,但想起父亲对自己的嘱托,也就只能心里暗自劝自己多忍耐。

    “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入城搜查的这么严格?”

    “我又没进城,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年轻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听年轻人如此说,桓温又有些生气,强压怒火地对年轻人说道。

    “兄台说话还真不客气啊。”

    听桓温这么说,年轻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桓温,扑哧一乐。

    “你自己没看出原由来问我,难道还要怪我说话不客气么?”

    桓温不屑地说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那我就教教你。”年轻人白了桓温一眼,指了指前面的人,说到:“你看前面这些男女老少,他们身上穿的粗麻衣衫麻薄缝小,这和江南所产黄麻做出的麻布衣完全不一样。看衣料子就知道,这都是江北产的大麻制作的衣物。所以这些人大概率是江北来的。我刚才听他们说话,口音略带历阳腔调,历阳正好在江北,所以这些人大概都是历阳迁移过来的。”

    桓温不免有些诧异,也顾不得年轻人的傲慢,连忙问道:“历阳距此怎么说也有二百里的距离了,这些人为什么走这么远?”

    “这还要问?不是北边的羯奴打过来了,就是淮南的军阀造反了呗。”

    桓温心中一怔,他自是知道苏军造反的事情,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能脱口而出,这不免让桓温对面前的年轻人有些另眼相看。

    更何况,在父亲给自己看的战报里,苏峻的兵马已经快到建康城城下了,又怎么会出现在历阳。

    “兄台不可乱说。”桓温似乎忘了自己心里的不满,又恢复之前客气的语气。

    年轻人倒是依旧傲慢地说道:“我哪里乱说了。”

    说着,年轻人指了指前面的小城门。

    “这里如今是江州的界县,如今这么多戴甲的军士盘查,这明显就是害怕有什么歹人混在人群中进入江州么。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话没说完,年轻人顿了顿,又往前处不远处指了指,“你看那个人,不就很可疑么?”

    桓温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刚才被自己救下的少年。

    桓温不由得扑哧一乐,年轻人却以为桓温是在轻慢自己,说到:“一堆粗布麻衣的百姓中混入个衣锦的家伙,难道还不值得可以么?”

    “照兄台如此说,那我可能也是贼寇细作了。”

    年轻人不理会桓温的戏谑,转身背对桓温,再也不搭理桓温了。

    桓温也没多问,而是默默站在后面,眼神一直看着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少年。

    没过多久,就轮到少年站在最前面。

    等到了要检查少年时,少年的动作明显显得有些拘谨,不情不愿地让士兵们搜查了马匹和行囊,等士兵想要搜身的时候,少年却一反常态,一边呵止着士兵一边身子向后退。

    看见有人拒绝搜查,士兵们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都拿起武器朝着少年聚了过来。

    桓温思忖了片刻,不由分说,将马的缰绳塞到了前面年轻人的手里。

    “哎?!你干嘛!”

    桓温也来不及解释,而是朝少年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少年已经背靠着自己的马,面对着逼近的士兵,右手缓缓地放在了左腰间的佩剑处。

    “抗拒搜查,例行逮捕!”

    正当士兵们要上前抓人的时候,桓温一个健步冲到面前,右手搂抱着少年,左手按住少年欲意拔剑的右手,略带嗔怒地对少年说到:“你这小厮!我让你去探路,你反而在这排队!忘了你家少爷和主母还在后面等你了么!”

    “不许动!”逼近的士兵们也停住脚步,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士兵站了出来,举着兵器指向桓温,严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桓温也没撒手,依旧搂拽着少年,眼神看向士兵们,语气和气地说到:“这是我府里的小厮,我让他前面探路,没想到他如此不懂事,也不回禀一声,竟然自顾自地排起队了。”

    “那为何拒绝搜查?!”

    “可能是从小待在来府里,也没见过世面,见到你们手里这些真家伙,有些吓傻了。”

    说着,桓温还掐了一下少年胳膊,暗示他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听桓温说的还在礼,士兵也收起了兵器,打量了一番桓温,问到:“你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在下桓温。”此时,桓温才撒开手,从衣襟取出路引,递给士兵长。“这是宣城太守桓大人颁发的路引,我带着家母去江州省亲的。”

    “桓大人?”士兵长接过路引,仔细地看了看,见上面确实印有宣城太守的印信,便也变得客气了起来。“你莫非是桓大人的公子?”

    桓温本不想提及家世,所以也没说家父二字,不过见士兵长这么问,便也承认了。

    “正是。”

    “既然是桓公子和桓公子的府里人,那在下也就不为难了。二位,请吧。”说着,士兵长将路引还给了桓温,示意身后的士兵散开,给桓温和少年让路放行。

    “多谢了。不过家母等人还在后面,我还要回禀一下,稍后再来打扰。”

    “桓公子请便。”

    士兵长放行,桓温也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拽着少年的手腕,一手牵着少年的马,快步朝后面走去。

    走出了十几步,少年也渐渐稳住了心神,发现桓温还拽着自己,用力地甩开了桓温的手。

    “松开!”

    少年挣脱了桓温的手,似是被桓温拽疼了,少年又反复揉了揉的手腕。

    桓温扭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不客气的少年,不怒反笑。

    “怎么?姑娘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么?”

    “你!”见自己的性别被桓温发现,“少年”本想发作,却又顾及周围人多,连忙小声说道:“胡说什么!”

    “恕我冒昧,之前救姑娘的时候我便察觉到姑娘是女儿身了。”桓温笑了笑,接着对“少年”说到:“我虽然有些好奇,但看你如此凶蛮,估计你也不会跟我说什么。不过姑娘,你要是想进城,最好还是先听我的,装成是我家的小厮,才会方便些。”

    “少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发现自己如今只能接受桓温的建议。无奈之下,“少年”却带恶狠地语气,说道:“走吧。”

    没过多久,桓温带着“少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帮桓温牵马的年轻人,看见桓温回来,急忙骂了起来。

    “好小子!我习凿齿好歹是读书人,你却把我当你的马弁了!”

    桓温扑哧一乐,接过习凿齿手中的缰绳,也不致歉,反而讥讽地说到:“习凿齿?哈哈,兄台的名字不错嘛。果然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跟凿子似的。”

    听桓温这么说,一旁的“少年”也不由得哼的乐了一声。

    “你懂什么。”习凿齿不满地说到:“凿者真实,齿者并列,我习凿齿就是要与真实并列为伍,从不懂那些逢迎之术,作假之事。”

    说罢,习凿齿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到:“不似某些人,身是女儿身,却做男人样!真不知成何体统。”

    “你!”“少年”听习凿齿在讥讽自己,脾气骤起,又要拔出佩剑指向习凿齿,却连忙被桓温拦下。

    “周围这么多人,不要冲动。”桓温连忙靠近“少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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