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谁的新兵不流泪
第十八章:谁的新兵不流泪
终于,新兵与被子战斗一周以后,动员大会正式开始。
班长腰身挺的梆直,一动不动。死角处的新兵乐开了花,这是他们为数不多休息的世界。大会宣布训练正式开始,一百天的时间让新兵完成淬火!
新兵们的差距从下午的拔草开始展现,排长自豪的强调,“这是我带给大家的第一堂课!”
两排废弃的平房,还是泥砖建筑,四周长满两米高的杂草。连队每个排负责一块区域,再细划给班级。
新兵眼中满是绝望,安子恒习惯性的骂娘,张占亮不停抱怨,“我们是来当兵的,还是来拔草的!”陈泽心中满是无奈,疲惫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排长有些生气,“哪个班拔完,哪个班带回!”
汪斌打气到,“管它呢!先干起来!”陈泽虽然也很烦躁,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手,他也不再偷懒。
汪斌始终没有停下,带着盛飞越干越起劲。每个人都开始埋头苦干,安子恒也不再骂街,甚至有些开心,不停打趣,“我赌这根草胖雍拔不动!”
胖雍不干了,“不公平,我这块地的草最难拔!”
周班长终于逮住机会,把班里人集合,“工作不可能完全公平,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但最重要的还是团结互助、努力奋斗,不抛弃、不放弃!”
慢慢的,太阳昏昏欲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斑驳的光影洒落。微风吹动脸颊,带走身上的余汗,轻快凉爽。
晚上还是磨被子,不符合标准的一遍遍重复。上铺是重灾区,被子棱不平角不合,床单也是皱巴巴的。
周班长也不急,“谁整的好谁休息!”班里人暗中较劲,一个小时候展示成果,“肯定是我的最好!”班长也不说话,把所有人的被子床单扯掉,“二十分钟,再来!”
动员大会以后,各种事情标准都在提高,内务检查、理论学习的相关事情都有严格规定,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除了训练就是内务。
体能训练还没有正式开始前,内务比重最大。被子更是每天检查,不合格的直接扯掉。新兵们很少午休,几乎都在加班磨被子。
陈泽睡觉都在和班长斗智斗勇,他不想盖被子,即使被班长强制打开,他也只是做个样子。中午也不敢上床,在桌子上眯一下就很幸福。
被子对于陈泽来说并不是用的,而是手办一样的存在,碰一下就心疼!
时光虽枯燥乏味却也新奇快乐,陈泽最渴望的就是新闻三十分,四楼俱乐部挤满一个连,一块巨大的荧屏,容纳两百多人。
原本空荡荡的俱乐部变得拥挤不堪,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让人窒息。即使如此,这半个小时依旧是天堂,运气好坐个角落还能打个盹。
床铺几乎只有睡觉时候才能用,除此之外坐也不被允许。谁要是违法规定,全班就会一起挨罚。
每次午休都是周班长最先睡着,新兵就小声交谈着家长里短。部队里最常交流的就是“为什么来当兵?”,班长喜欢问,新兵也喜欢问。
每个人答案都不太一样,汪斌很坚定,“考学提干!”
“我来自农村,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不支持我当兵,只有奶奶支持我!”,汪斌有点带着哭腔,“我就是想要当兵,我要证明我可以!”
终于,汪斌哭诉起来,“但我不知道奶奶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没人给汪斌打气,空气瞬间寂静。许久,陈泽缓缓说出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自然有胖雍这样的,“我爸逼我来的,说两年回去给我买车!”他说话间风轻云淡,丝毫不在乎当下的处境。
安子恒喜欢骂脏话,陈泽说过几次,他没有丝毫变化,于是陈泽很少和他往来。
张占亮心里一直打着算盘,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我只想安稳过完新兵营!”
孟飞和陈泽几乎没有接触,他很少说话。秦少杰最小,刚满十八岁,“因为没考上大学才来的!”
训练量加大后,间隙时间变得更少,被子差的只能利用午休时间。早餐前打扫完室内卫生区是最基础的,新兵五点多就得起床,洗漱叠被子、打扫室内卫生。起床哨一响,新兵就要迅速列队出操。
陈泽心心念念只有被子,“我已经连续被扯三天了!今天再不合格,就会被丢厕所了!”昨天陈泽信心满满,可被子还是被丢在走廊。
整个连队不合格的被子堆在一起,陈泽费了老大一会才找见,还不确定。没办法,陈泽在被子上做上记号,画上象征自己的漫画。
陈泽的个人支配时间都是在磨被子,他嘲讽自己,“不是叠被子就是在叠被子的路上!”
对于新兵,他们更喜欢训练,虽然苦累了一些,好歹到达标准就能休息。但被子不一样,他的形态每天变化,不是新兵能够掌握的。
陈泽就不明白,“在走廊叠的十分完美,抱上床就变成面包!”秦少杰也有些郁闷,“要不线是斜的,要不角没合上,或者豆腐块形状不明显!”
最开始的半个月,没有其他的科目。训练只有队列,一遍遍练习,内务就是被子,一遍遍的规整,然后被拆掉再重叠。
新兵只有入营的那天报过平安,这里强调保密和记录,不允许使用智能手机。班长有部老年机,偶尔会拿出来使用。
为解决新兵实际困难,部队和电信局协调安装座机型的插卡式电话,并提供零月租的电话卡。
这座机型插卡式电话比电话亭高级,小巧便捷。新兵人手一张电话卡,但是用电话要经过班长同意。
基础训练的日子漫长枯燥,上午两节课军姿训练,两节课队列。每次站军姿,陈泽就会盯着一个目标放空自己,这样时间似乎过得快一些,有时候他会数秒,吐槽着时间的漫长,“三千六百零一、三千六百零二,一个小时到了,怎么一节课还没结束!”
队列训练更累,但又好过军姿,班长盯不过来,就有人偷懒。周班长是第四次带新兵,这次格外体贴,阳光剧烈时会特意选择树荫下训练。
训练间隙,班长们会以排为单位教唱军歌。新兵最不能听到军中绿花,“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刚开始都是单休,一周训练六天,仅有的周日还会搞各种活动——队列会操、叠被子大赛、篮球对抗赛……真正能得到休息的时间凤毛麟角!
凤毛麟角的时间还得整被子,背条令。新兵营酷爱疲劳战,苦难才能磨练意志。不断加大的训练量让新兵苦不堪言,陈泽的心情有些低落,想要抱怨些什么。
陈泽最近多次梦见自己哭泣,他也不知道原因。现实中,陈泽有一肚子委屈,不管怎么努力,训练就是差点意思。
周班长还好,谁错了罚谁。其他班长就不行,有难同当!陈泽最害怕的就是排里合练,好几次因为他原地踏步半小时。陈泽没脸面对战友,他们只是幽怨的盯着陈泽,没人敢抱怨。
其实每个人都会躺枪,只是陈泽不善于沟通,每次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并且陈泽有时候一个错误会反复出现,每当这个时候,其他人的眼神都已经把陈泽杀了千百次!
班里也是大杂烩,整日鸡飞狗跳。“内务杂乱、吃饭说话、站队乱动!”周班长每天都会发火,“以后一起罚!”
班级里其实还好,最多的原因在胖雍,但是合练胖雍不参加。陈泽越是提醒自己,反而越容易出错。虽然战友说不在意,但陈泽和自己过不去,“为什么我做不好!”
太敏感的人,会体谅到他人的痛苦,就更容易痛苦。陈泽常常自责,变得沉默寡言。他为自己的不优秀而感到痛苦,感到自己对不起家人朋友。
终于,经历半个月的连轴转,新兵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休息。“今天晚上休息,明天休息一上午!”
班级先是鸦雀无声,然后小声确认,“我没听错吧?”最后一片欢声雀跃,盘算起打电话的事情,“那今天晚上能打电话了!”
“晚上大概三个小时,分到七个人就是……不到半小时。”他们商量起谁先打电话,“不行就剪刀石头布!”
周班长却给她们当头棒喝,“理论背记完才能打电话!”班里一片哀嚎,“现在?”胖雍小声嘀咕,“其他班已经抱着电话聊天了!”
“我一个个检查,谁背掉了,谁休息!”
一张a4纸密密麻麻印着理论题,张占亮长叹一声,“虚惊一场!”说着把纸撕成四份,“你们谁要?”汪斌接过一张打气,“两小时总该能背完!”
陈泽一点背记的心思都没有,思绪也理不清,“我大脑一片混乱,今天根本就背不下来!”
秦少杰、安子恒和胖雍直接表态,“谁爱背谁背,反正我背不掉!”他们开始在一旁说笑,“背它干啥!反正也背不掉!”
陈泽麻木的看着题目,上面的字就是钻不进脑袋。张占亮捂着耳朵,“跑步的动作要领是……”
恍惚间,陈泽仿佛回到初中。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等待着竹棍的到来。“观沧海一共多少字,啊!背不掉……”
很快,张占亮和汪斌宣布背完了,班长随机抽查了两条,他俩就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开始打电话。
“喂,妈,是我……”张占亮热泪盈眶,声音颤抖着。陈泽脑子一片混乱,浆糊一般沉重,只能眼巴巴看着盛飞找班长抽查。
终于,剩下的三个人坐不住了,决定糊弄一把,“你把题目举起来!”秦少杰、安子恒和胖雍先后混过抽查,班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计较。
秦少杰招呼陈泽,“你也快点的!”陈泽这时候不愿意了,他不想糊弄,“我不去,我做不到!”
陈泽直接找班长摊牌,“我今天不想背,背不掉!”班长瞪大双眼,“不行!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睡觉!”
陈泽和班长杠上了,就是不背,拿着题目愣愣的看。
“我们帮你!”秦少杰好说歹说,可陈泽说啥也不听。
熄灯后,班长把陈泽带到四楼,“我陪你背,你背完就回去休息!”陈泽默不作声,他也不反抗,就是拿着题目发呆。
班长第一次发火,一拳砸向陈泽头旁边的墙上,“哎”,他长叹一口气,失望的走下四楼。那一刻,陈泽心头一颤,脑海中回放父亲用板凳砸向自己的画面。
张占亮赶紧上来,“你快点背,班长要给你父母打电话!”陈泽默不作声,脑海无比沉闷。
班长返回四楼,赶走张占亮,把拨通的电话递给陈泽。
“是陈泽吗?”眼泪一下喷涌而出,“你还好吗?”陈泽尽力不哽咽,“我很好!”
陈泽默不作声,点着头。班长看着时间,“行了,把电话给我!”见陈泽没有反应,他夺过电话,“你回去睡觉!”
周班长不好意思的重复,“让你们担心了!没事的,孩子可以放心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