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受差距
轮子在地砖上滑出很长一截，魏冬一边给领导打电话请假，一边快速往单位门口跑。
远远就看到围了一圈的围观人员，魏冬撒腿就往圈中央跑。
撕开人群，魏冬已经到嘴边的沈念被强行咽下去的感觉，差点没把魏冬呛死。
“怎么回事？”走到沈念身边，魏冬看了眼被机车压住翻不过身的人，真的很想抬脚上去踹一下。
“大概是骑术不精吧。”沈念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躺在地上已经不能用的手机满脸惋惜：“才买不到半年呢，彻底用不了了。”
两人还没说几句，救护车和交警都到了。
现场的结果和证词都可以判司机全责。
魏冬瞥了眼被合力抬出来的人，也没客气直接拦在了前面，把沈念破损的手机戳到陈钧面前：“这位先生，我们就不追究您精神损失费的事情，但手机你怎么也得赔付一下。”
“你……”
欺软怕硬是动物的本性，哪怕是进化成人也没法改变。
陈钧握紧拳头看向沈念，眼里都是鄙夷。
“这位先生，替你叫救护车已经是我们作为受害者的最大善意了，您莫不是想说自己受伤严重反咬我们一口吧？”魏冬嫌弃瞥了眼陈钧，转头看着准备收队的交警同志：“对方不愿意私聊，我们选择报案。”
“你！！！！”陈钧恶狠狠瞪向魏冬，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却还是不得已拿出手机给魏冬扫了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警官先生，双方达成一致意见的私聊，以后要是被反过来污蔑敲诈，您的出警记录应该可以用作陈堂证供吧？”
交警：“……”
陈钧：“……”
在场围观群众：“……”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陈钧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来的字，他转头看向沈念笑地寓意十足。
“呀，怎么还不把人抬走？这要是再去晚点，伤口都快愈合了吧。”魏冬拍了拍手转身走到沈念跟前，“真的没事？”
“没。”沈念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背后的单位，她忽然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温暖涌上心尖。
“走吧。”顺势抓住沈念的手，魏冬抬手叫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沈念还是晕晕乎乎的。
站在自家楼下的时候，沈念才回过神来。
“你不想回家吗？”魏冬一脸迷茫，在她的意识里，家是最好的修复场所。
“他们会担心的。”
魏冬：“？”
都快挂在脸上的疑问，沈念看的一清二楚。
从小就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可以是家庭庇护下缓慢长大的孩子，而有些人必须快速长大成为家庭的庇护。
魏冬是前者，沈念是后者。
沈念别开视线，不敢看魏冬眼里的单纯。
“不一样的。”沈念不想因为自己心中自卑，而说出什么伤害魏冬的话。
魏冬并没有错，而是不同的成长环境让魏冬不了解，无法成为孩子避风港父母的思维。
“念念。”
脸上的触感让沈念条件反射想躲避，可最后还是被人拽住不得动弹。
“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的。”魏冬懊恼地道歉，她又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替沈念做决定了。
从她和沈念认识开始，顾砚就很多次叮嘱过，人和人的生存环境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避风港。
有些人奋斗一生想要逃离的地方，有可能是有些人惦念一生的避风港。
而她又自作主张把沈念带回来了。
“不用道歉的。”沈念抬头看着三楼那扇窗，笑着摇头：“他们穷尽一生给我他们能力内最好的东西，想让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差距，想让我不自卑，现在年过半百，一具早就被岁月侵蚀到骨髓的身体，不该再因为我而遭受冲击了。”
穷苦人家心里的酸涩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那我们去姐夫饭馆里坐坐？”
大早上的，王江寒的餐馆刚开张不久，看到沈念和魏冬相携而来，沈念身上还穿着昨天离开时的衣服。
王江寒叮嘱了店里的工作人员就起身迎了出去：“今天刚开发了两个菜品，还说找你们来试试菜，人这就来了。”
王江寒的视线扫过沈念，也大致猜到她遇到事情了。
“里面包厢空着，你们俩先过去，等我吩咐完手头的活，再让师傅给你们端上来试菜。”把人带到包厢里安置好，王江寒转身给自己妻子发了个短信，顺手让服务员给包厢里面上了几盘凉菜和自己酿的果酒。
“老板，这大中午的，给灌醉了不好吧？”
“先送进去吧。”王江寒笑了笑没有做解答，只是在服务员推开门的时候看了眼沈念。
她心里压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和魏冬、顾砚、周悦这样的又不一样。
这些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庭替他们兜底，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还有往前冲的勇气。
可沈念没有。
她的父母是贫苦出身，能把沈家姐弟供到现在这个地步，在那个小镇里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走出那个小城镇其实也不过如此。
沈念遇到的事情没法告诉父母，说了父母也只能平白多增添几分愁容，找不到丝毫解决的路径。
思来想去的结果，极大可能是牺牲孩子的想法，用父母多年付出做筹码，让孩子向恶势力低头，求换安宁。
两人在里面坐了整整一早上，出来的时候醉醺醺的。
顾砚来接人时，眉头深皱，里面有对王江寒的怨愤，“怎么喝了这么多？”
顾砚的话刚出来，沈念就挡在了王江寒身前，自己已经摇摇晃晃、意识不清晰了却还是想要站出来承担责任：“和王哥没有关系，是我心情不好，魏冬是为了开解我才喝多的。”
酒嗝从嗓子里溢出来的时候，沈念转头看向王江寒：“王哥，抱歉哈，今天耽误你做生意了。”
“后厨再做醒酒汤，喝点再回去睡。”王江寒对自己酿的酒有点数，是对面前这俩姑娘的酒量没有数了。
“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刚说完人就跌坐在椅子上了，仰起头沈念视线迷离的看着王江寒：“王哥，你去忙吧。”
“看好他们两个。”
王江寒刚到后厨就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就看着沈念靠在后厨门口，一双眼睛写满了苦涩。
“有事要问我？”
“嗯。”沈念别开头，就是喝醉了，意识飘忽不定，清醒时压在心里的话往外溢，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你们先出去。”
关了活，王江寒把人带到饭馆后院，看着沈念的样子点了根烟，思绪飘远：“说实话，这些年我后悔过。”
“嗯？”
沈念没想过王江寒会后悔，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大团圆结局了。
“人没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前路都是渺茫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眼前会是什么事，我也怕我们最后没法走在一起。”王江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他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勇敢，这些年他也曾想过退却，按照父母的意愿回家娶妻生子，让他们安心。
“但有些时候看到周悦笃定的样子，我又舍不得。明明我是一个大男人应该承受这些的，却拉着周悦一起不说，还想要逃避，仅仅是因为她有一个可以依托的家庭，哪怕她就这样走下去，父母也有办法自己自足，家里还有个弟弟能够承担责任，可我不行。这些年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很多理由，无外乎都是那些硬性条件引起的，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和周悦条件对调一下会是什么样子，直到认识了你。”王江寒低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我和周悦对调的样子，结局无外乎是你和陈钧的样子。”
沈念：“……”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捻灭了手里的烟，王江寒抬头看向沈念：“是不是觉得挺吃惊的？”
沈念点头，她没想到王江寒竟然会这么说。
“这没有什么可吃惊的，这就是社会最本真的样子，男生永远都是理性大于感性，喜欢你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可喜欢会延续多久？剩下的就是权衡利弊了，也许我还喜欢你，但就是觉得你拉低了我。”王江寒眯着眼睛，“这是社会造就的差异，就跟谈恋爱我们说的永远都是女孩子吃亏一个道理。”
“沈念，人生活在社会里，永远没有办法摒弃社会带给我们的影响，也永远无法摒弃家庭这个甩不下的包袱，不可否认有些人的包袱里装的是金银财宝，可以满足她所有的需求。而有些人的包袱里装的是鸡零狗碎的负担，可这都是我们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我们没有办法摒弃，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事情的发展往前走，而不是把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强加在老一辈身上，我们那样的家庭，他们能把我们养成现在这幅模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江寒的话就像是杠杆下的那个支点，慢慢撑起了沈念心中的废墟。
她心里对父母怨愤在不久前还是满腹的。
她心中对命运的不公也是满腹的。
“沈念，顾、魏那样的家庭有他们的解决事情的办法，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有我们这样家庭解决事情的办法，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适用于谁，我们不能强行搬用一套，毕竟最开始的条件就不一样。”
从饭馆里出来，沈念身上的酒意散地差不多了。
她打车去了陈钧所住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