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苦思
16年的年底，忘记生病一事的陈母已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不顾家人的阻拦到村子后面的山上砍柴。直至腊月初，院子里便堆满了她砍回来的木柴。
肖晓对此很是无奈。陈母生病时，她用的都是燃气灶做饭。然而陈母病一好，每顿饭都嚷着用柴火灶做饭，声称能省下一笔液化气钱。偏偏陈家人都同意她的说法，认为柴火灶炒出来的菜更好吃。
肖晓见陈母愿意去烧柴火，便也随她去了。然而陈母插手的事不止这一桩。每次肖晓用自来水，她都要嘟囔一句，“水太大了，开小一点”或者“洗个菜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水，你这用水也费了”。
肖晓忍无可忍回了一句：“妈，水费电费都是我交的，你不用操心这么多。”
“那还不是花阿晨的钱。”陈母说道。
腊月陈晨回家时，肖晓与他提了此事。“你妈生了一场病，像换了一个人，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陈晨却说：“你就按照她说的做呗，她现在受不了刺激。你和她吵再把她气晕了怎么办？”
“我可没有把她气晕过。”肖晓说，“我想明年在县城里找个班上了。”
陈晨见她生气了，哄道：“那天佑怎么办？周六周日谁带？生病了谁带？晓晓，我妈现在不能带孩子。我又不是不给钱给你花，在家把孩子带好就可以了。再说，公司明年可能要搬回来，河北那边也不让办了。”
“原来那些客户怎么办？”这公司搬来搬去，客户流失量大，损失必定惨重。
陈晨摇了摇头，叹气说：“今年的订单量就大幅度下滑，明年预计也不太好过。以前靠加班每月工资能拿到上万。现在加不了班，每个月只能拿固定工资。”
“我明年还是去上班吧。”肖晓觉得，再这样下去，买房一事就遥遥无期了。县城郊区的高铁通行以后，这两年的房价在疯狂上涨，城南碧桂园新开发的小区甚至涨到九千一平。
陈晨说：“晓晓，你还是先别上班了，在家好好照顾天佑吧。”
说到天佑，肖晓便愁眉不展。这孩子快四岁了，依旧沉闷内向不喜与别人交谈。幼儿园的老师经常与肖晓谈论此事，说这孩子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太合群，做早操的时候傻傻地站着，上课时也不跟着老师唱歌做互动游戏，只有美术课愿意动笔涂色画画。然而别的小朋友都是在线条内涂色，他却用一种颜色涂满一张纸。
老师曾建议过肖晓带孩子去上一对一的学校。
肖晓每每和陈家人谈论此事，他们都认为这是“贵人语迟”，还举例说，陈晨二姑家的孩子上小学了还不太会说话，现在不正常娶妻生子了。
陈晨也认为是肖晓多虑了。
不过，肖晓还记得15年的年底，陈晨曾提过一个词，“自闭症”。她上网查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觉得天佑的症状和“自闭症”又不太相似。天佑不会总是重复同一个动作，也没有刻板性的行为，更不会不知道疼痛般打自己的头。
故而，有时候她也安慰自己道，可能孩子只是有点内向吧。
不过，该教的还是要教。晚上吃完饭后，她就教孩子背诗或者数数。
天佑倒也跟着她读，数数也会跟着数。
但是肖晓第二天再让他自己背的时候，他就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她，然后就自顾自地用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家里的墙上和书都被他画满了。他不仅爱画，还爱撕书和拆玩具，拆完玩具自己装不回去时就让肖晓帮忙。当知道肖晓也装不回去时，他就急得大哭。肖晓气得就用衣架吓他，有时不管用，衣架就落到天佑的屁股上。
孩子哭，她也跟着哭，哭自己没用，不会教孩子。买了一堆育儿书回来，她只会看，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
回来以后的陈晨也不管孩子的事，每天一早就提着鱼竿就去池塘边钓鱼。
2017年的春节，又发生了一件事让肖晓本就低沉的心情雪上加霜。
因为天佑晚上会蹬被子，所以肖晓都是陪着他睡，而陈晨嫌三个人睡觉挤的慌，就一个人睡在二楼。
那晚，肖晓照常把天佑哄睡了以后，然后去二楼找陈晨商量一些事，却发现陈晨不在家里。
她拨打他的手机号码，接通以后陈晨说朋友请他出去k歌。
“我也要去。”肖晓说，“你以前答应过我，会带我去唱歌，但是三年了，一次也没有。”
“你来干什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电话那头的陈晨语气有些急促。
“是吗？”肖晓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你以前好像也这样说过，但是你那个好妹妹不是也在吗？这次她是不是也在？”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都已经结婚了。”陈晨不耐烦地道，“晓晓，我就唱个歌，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走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肖晓追问道，“你和我说实话，她到底在不在？”
陈晨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在。不过，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你等着我，我来找你。”不等陈晨回话，肖晓就挂掉了电话，和陈家父母交待了几句后，走出村子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等她找到陈晨时，他正站在马路边抽着烟，神色在路灯的照射下忽明忽暗。
陈晨拧着眉，说：“肖晓，我只是唱个歌而已，你何必这样？”
“陈晨，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过日子？”肖晓厉声说，“她呢？”
“走了。你这样我会喘不过气的。我连最基本的交友自由都没有了吗？”陈晨沉声问道。
肖晓闻言不由地冷笑，说道：“你想要自由？我也想要自由啊。但是谁能给我自由啊？我想买房，你想买车，好的，随你的意买了车。我想上班，不想再伸手向你要钱，你说孩子需要人照顾。好的，我辞职在家照顾孩子，可是我在你家用点水都要被你妈说教！嫁给你以后，我昔日的朋友一个个都远离了我，因为我没法和她们正常社交了！每天除了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其余时间都只能在你家待着。我连上个街回来都要被你爸妈指责说乱花钱！你把我困在你家，你却想要自由？凭什么啊？”
“那我在外面辛苦赚钱，让你在家歇着你还不满意吗？”陈晨说，“你想买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买了？”
肖晓扬声道：“是吗？那我辞职以后，你为什么把银行卡收回去了？难道不是怕我乱花钱？”
陈晨自觉理亏，拉着她的胳膊说：“我们回家吧，在这里吵架别人看到指指点点不太好。”
“我不要回去。又没人认识我们，让他们看呗。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们就没完。你把手机给我，我来打电话给那个女人，我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都是有夫之妇了，还来勾引你？”说罢，她便伸出手，去抢夺他手中的手机。
陈晨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不让她抢到。肖晓跳起来去争夺，忽的啪嗒一声，手机掉到地上。陈晨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查看了一眼便沉着脸把手机递给她：“好了，屏幕碎了，你看吧。”
肖晓接过手机，茫然地瞟了一眼，下一秒便蹲在路边抱着胳膊痛哭，豆粒大的泪珠大把大把地落下。
陈晨无奈地说道：“别哭了，回家吧，我以后出来玩告知你一声便是。”
肖晓掏出纸巾擦干了泪水。
年后，陈晨所在的公司搬回家乡，他就不用背井离乡去当北漂一族。虽然工资比不上在北京的时候，但是养家糊口也是没问题的，可同时也存不了多少钱。
天佑依然是内向不爱社交，学业上也没有多大进步，肖晓又提过几次要带孩子去上海大医院里检查，但陈晨却说她胡思乱想，再说家里也没什么钱了。
陈晨在家乡上班，肖晓并没有感觉到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有多美好。反而，她做饭炒菜还要照顾他的口味。同时，幼儿园里老师时常拍小视频发到微信群里。肖晓经常一边看视频一边抹泪，她察觉到天佑与同龄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别的孩子都在飞快进步，只有天佑停留在原地。有些孩子英语都说得十分顺溜，而天佑连母语都说不了几句。
再这样下去，天佑迟早会被自己荒废掉了。
既然陈晨不愿意出钱，那她只能想方设法自己攒钱。
微商？她觉得不靠谱，且她也没有本钱。
刷/单？也不太靠谱，网上大多数是骗子。
开个淘宝店？这条路没有本钱也行不通。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条比较难走的路。
那天，天佑边跑边在前面采野果，她在后面推着儿童自行车，望着他的身影苦思冥想赚钱之法。
天佑回头见她没有跟上来，跑到她跟前，扯着她的衣袖说：“快点，妈妈。”
肖晓摸着他的头，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自己比较喜欢看小说，那就试着去写小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