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买车
陈母的情况比肖晓想象中的严重。
陈晨的二姨抹着泪道：“阿晨，晓晓，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啊。她辛苦了一辈子，从不肯休息片刻。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啊。今年，你们外婆刚走，现在你们妈又成了这样。唉……”
肖晓一直给她拍背和递纸巾。
肖晓回来半个月的时间里，陈家的亲戚陆续上门探望陈母，看着床上病恹恹的人，见者无不抹眼泪，都为她叹息。
陈晨也整天沉默寡言，后来实在烦了，拿着鱼竿就去池塘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
肖晓也就随他去了。她回来以后，陈父和她分工，陈父负责给陈母端尿擦洗，肖晓负责做饭洗衣和带娃。不过肖晓做的饭菜遭到了陈家父子的嫌弃。
“这个土豆咸得齁人，盐也放得太多了。”陈晨将刚入口的土豆吐在一旁。
肖晓尝了一口，发觉盐是放多了。
“这个鱼根本就没熟。”陈晨将筷子一扔，“你到底会不会做菜啊？”
“我不会烧鱼。要不然你来做啊。”肖晓也有点生气，她至今就没怎么做过饭。
陈晨说：“那我娶你回来是干嘛的？”
“哦，你娶我回来就是给你做饭的，给你做免费的保姆，对吗？况且，你花了多少钱娶我回来的？6000？”陈家结婚时给的8800被肖母当着陈晨的面还给了肖晓。
陈晨说：“还有项链和那一万块钱。”
肖晓冷笑一声，说：“那项链不是你一直在戴着吗？一万块钱也都给你买电动车和其他东西了。你现在和我要？”
见二人在争吵彩礼的事，一旁的陈父终于开了尊口，他沉声说：“别吵了，不会做菜可以学，学几天就会了。”
陈晨狠狠瞪了一眼肖晓，瞥见天佑面前的桌面上都是饭米粒，强忍着怒气离了桌。
肖晓承认自己做的饭菜难以下咽，她也可以学，但是见陈晨发怒，她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委屈。
陈星和他的妻儿偶尔提着鸽子来吃饭，陈父见他们带着东西来就满脸堆着笑，邻居见到他们提着东西过来也夸他们孝顺。但是大冬天，蹲在河边清洗鸽子的是她，洗菜做饭的也是她。偶尔家里杀了一只鹅，她一个人蹲在河边清理表面的绒毛，也没人过来帮忙。有次，她因为脚麻，差点就滑到河里。
然而这些都没人看见。
有些人买点东西，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得到别人的夸赞。奈何陈晨和她都不是能言会道的人。
“嫂子，我妈辛苦了一辈子，她想吃什么，你们就给她买什么。不行，可以告诉我，我给她买。”陈星如此说道。
肖晓腹诽不已，奈何脸上还要带着假笑回应道：“这个你放心，我定会尽全力满足她的。”
此次回来，肖晓发现陈母的性情也有一些改变。
某次，陈父把饭菜端在她的面前，她撇过头说：“我不吃，你拿走。”
陈父还真就拿走了。
肖晓无奈端着饭菜到陈母面前：“妈，你吃一点吧，不吃哪有力气啊。”
“晓晓啊，你是不知道啊，他想杀了我啊。你没回来之前，你爸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怎么还不死啊。”
陈父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进来：“你又在胡言乱语了，我什么时候掐你脖子了？”
“你就掐我脖子了，你还推我。我就知道你是巴不得我赶快死。”
“我没有！”
这时，陈晨也走进屋子说：“都别吵了，吃饭。”
肖晓的目光扫了一圈，瞅见窝在门边的天佑，连忙走上前，把他拥在怀里，眼角默默流了几滴泪。
新年很快就要到了。除夕那天，肖晓天未亮就开始忙起，炖鸡、做肉圆、包蛋饺，陈星的媳妇小琴也在一旁帮她打下手。陈晨就坐在灶台后面烧火，而天佑则窝在房里画画。
那晚，大家非常和谐地吃了团圆饭，连久卧病床的陈母也被搀扶着坐在桌旁。大家连连夸赞肖晓的厨艺有长进。
晚上，天凌手持一把仙女棒缠着陈星，肖晓也拿出白日里准备好的烟花要放。天佑见到烟花连忙躲到里屋。
肖晓进屋找到他，蹲下来和他平视，轻声问他：“天佑是不是怕烟花啊？”
天佑点头。
“那妈妈就不放了，好不好？”
然而，这时门外的陈晨已经把烟花点燃。“砰！砰！砰！”
天佑听到烟花的声音，吓得抱着肖晓说：“抱，抱。”
肖晓抱起他，走到窗前，指着窗外的烟花说：“你看，烟花多漂亮啊。天佑，我们不怕好不好？”然而天佑转过头，在肖晓的怀里非常不安。
轻声叹了一口气，肖晓抱着他远离了窗边，打开了电视，给他放《熊出没》。
春节那几天，天气晴朗，没有一丝凉风。陈母在家人的鼓励下，也能在阳光下独自走几步路。
春节后，陈晨同往年一样，出了远门。不过，这次，他没有去北京，而是去了河北。因为去年北京大兴查封了不少违法排污企业。陈晨所在的公司也在整治范围之内，故而公司搬离了北京，去了河北的农村。
这一搬离，对公司影响甚大，订单量下滑，厂里工人的工资也跟着缩减。
2016年，肖晓并没有出门，而是在家教导天佑和照顾陈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新年以后，陈母的记忆力逐渐退步，而身体却反而渐渐变好，甚至三四个月后，她白天都能串门和别人聊家长里短，也忘了自己生病这一回事。
对此，陈家人都表示，以后在陈母面前守口如瓶，对她生病一事只字不提。他们也和全村的村民打了招呼。因一个村子都是一个姓，大家多少都沾亲带故，故而村民纷纷表示，在陈母面前绝口不提脑瘤一事。
同时，大家也怀疑去年是不是医院弄错了。但陈家人不敢去医院复查，生怕激起陈母的回忆。
陈母的病情缓解以后，陈晨便有了其他心思。本来他们的存款也有二十来万，可以在县城首付买一套100平的新房。
肖晓在电话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
陈晨却没有买房的打算：“20来万买什么房子啊？”
“可以贷款啊。”
“贷款要背几十万的房贷，可能要还二十年。”
肖晓沉默了片刻，问：“那你想什么时候买房？”
电话那头的陈晨说：“我想先买车再买房。”
“我不同意，我想先买房。”
“这钱是我挣的，我要先买车，房子家里不是够住吗？买什么房子？”
肖晓气极反笑道：“你儿子以后上小学怎么办？况且这钱不是你一个人的，过去的两年多，家里的开销和给你妈的钱都是我的工资，当时明明说好你的工资存着买房的。”
陈晨嗤笑道：“你那点工资能有多少？家门口的小学不能上吗？我小学就在那里上的。”
“现在能跟以前比吗？难道你也想天佑长大和你一样做木工吗？”
“做木工怎么了？我这个初中未毕业的木工还不是娶了你这个高中毕业的？工资也比你多两倍！”
闻言，肖晓心有戚戚然。过了半晌，她问：“难道你不想你儿子以后考上大学，朝九晚五住在办公室里拿着高工资？”
陈晨说：“村里有几个人在村门口上的小学，不是一样考上了大学？而且我知道我儿子不是读书的料，上再好的小学也没有用。”
“你怎么知道你儿子将来学习会不好？”
“我怎么不知道？他笨得要死，到现在都不会数数。”
肖晓反驳说：“他会从1数到10。”
“哦。那他还不算太笨。”陈晨说，“我3岁的时候就会买酱油。反正我要买车，我已经拿到驾照了。”
话已至此，肖晓见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便轻声说道：“陈晨，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小家。”
“傻瓜。车买了以后我们就存钱买房子。天佑还小，等他上小学了再买房子也不迟。而且买房利息真的很重，我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背负房贷。以后我们可以存钱全款买房啊。”
全款买房？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通货会膨胀吗？
肖晓已无力再和他掰扯。
年中，陈晨回了一次家，买了他梦寐以求的新车。
买车之前还有一点小风波，陈晨之前名下有一辆摩托车没有年检。但是那辆车在15年的时候出了一次小车祸，当时摔得肖晓和陈晨都进了医院，摩托车也差点当场报废，后来就被陈星当废品给卖了。陈晨就担心摩托车没有年检，影响他买新车。
“如果真的有影响，我想把车挂在我弟的名下。”
肖晓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那我算什么？行驶证不能写我的名字吗？”
“你又不会开车。”
“那你弟会开吗？再说买车也不需要有驾驶证。”肖晓清楚地知道，陈星没有驾驶证。
陈晨倏然一滞。
肖晓冷笑：“我就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陈晨连忙哄道：“不是这样的。我想想办法，如果我不能买，就写你的名字。”
最终陈晨发现是虚惊一场，摩托车不年检并不影响他买车。
但是这一根刺和其他刺一样，在肖晓的心里狠狠地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