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麟儿
2012年的腊月二十六，肖晓的好友阿四在县里最大的酒店举办了婚礼。
新郎是同村的，相貌暂且不提，其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家中颇有一些资产。为此，肖晓的父亲没少在肖母面前埋怨她给大女儿找婆家太随便了。
但个中滋味，谁又能说得明白？
肖晓年初见过几次阿四的未婚夫，正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男子。而阿四却生得小巧玲珑。二人站在一起，活生生一个《美女与野兽》的范本。
年初，那男子还请过肖晓夫妇吃过饭，饭席上他拥着阿四，好似把玩着自己的胜利品，言谈间一直把自己置于上位者的姿态。肖晓却见他怀中的好友一直沉默不语。
年后，阿四并未随未婚夫前往武汉，而是和肖晓一样去了北京。年中，肖晓还去找她玩过一次，阿四称未婚夫想北上给她过生日，却被她拒绝了。她拿出未婚夫寄过来的lv手提包给肖晓看，说：“这包其实也就这样。”
当时的肖晓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年底二人成婚，酒席甚是热闹。肖晓坐在席间，见新郎的肚子比自己的还大，暗自摇头叹息。希望这位好友能幸福吧。
春节拜年时，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
当地有个习俗，新婿拜年，需给女方亲戚各准备五斤上好的五花肉、一条烟、两瓶酒和桂圆红糖云片糕等凑齐八样，寓意吉祥美满。
陈家在腊月二十三时就把猪肉买回来，家里的冰箱放不下，就搁在二楼的背阴处。当时正值白雪皑皑，陈家料想这样搁置十来天，几十斤猪肉应该不会变质。
怎料除夕和初一，阳光明媚，气温陡然回升，那几十斤猪肉隐隐有一股异味传出。然而此时屠夫都在家休憩，到哪再寻几十斤五花肉回来？
故而，初二那天，肖晓和陈晨硬着头皮将这些肉同其他节礼一同送往肖家。
看到那堆有些变质的猪肉，肖父的脸色很不好看。
肖母连忙帮新女婿辩解，称这是气温骤然回升的缘故，怪不得陈家。然而肖家也不愿因这些猪肉被亲戚们笑话，故次日一早，肖父自掏腰包去县里重新买了几十斤肉回来。
肖晓甚是羞愧，陈晨却好似无事发生，当晚便要回家，将肖晓一人留在娘家，说次日再来。
年后，村里的青壮年又陆续离家外出。
肖晓因怀着身孕，只得留在老家待产。
离别的前一晚，肖晓对陈晨说：“我也想去北京，不想留在这里。”
“你正怀着孕呢，别闹。”
“我可以在北京生孩子。”
“北京的医院贵得要死，还不能报销。听话，我妈会在家陪你。”
肖晓闻言更沮丧了。陈母为人做事雷厉风行，虽待肖晓不刻薄，但也经常对肖晓的一言一行指手画脚，让肖晓感到颇有拘束。
“那你早点回来啊。”肖晓道，“我一个人生孩子会害怕，听说生孩子如同走鬼门关，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别胡思乱想。现代科学那么发达，生孩子怎么还会死人？我会早点回来的。”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肖晓早产诞下一名六斤四两的男婴。
生下儿子后，肖晓催着陈晨尽快回家。陈父却告诉她，七天后才洗三，陈晨现在回来又什么用，不如多挣几天钱。
所以陈晨是第五天回来的。
“儿子的名字取了吗？”他问。
肖晓白了他一眼：“等你回来取名字，黄花菜都凉了。我弟已经给我儿子取好名字了。你家这一辈都是按字辈取名，所以取名天佑，你觉得怎么样？”
“天佑？天佑？我觉得还是天浩比较好。”陈晨摸着儿子的小脸道。
“晚了。”肖晓又白了他一眼，“在医院的档案上，儿子的名字就叫陈天佑。你有时间赶紧把儿子的出生证明给办了。”
陈晨叹了一口气，柔和地摸着儿子的小脸，摸了半天，又叹了一口气。
“又怎么了？”
“他怎么这么丑？像个小老头，一点也不像我。”
“滚！要不然你来生。”她疼了好几个小时才生下的孩子，他迟迟不回来看一眼就算了，一回来就嫌儿子长得丑。
陈母这时进来给肖晓送吃食，听到此话，安慰他道：“小孩子长着长着就好看了。你看他眼缝多长啊，长大肯定随你一样，眼睛大。还有你别看他皮肤现在是粉红的，会慢慢变白的。”
陈晨闻言才放下心来。
肖晓坐起身，端过陈母手中的鸡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陈晨见她只喝汤不吃肉，皱眉说：“你怎么不吃肉啊？多吃点肉我儿子才有奶喝。”
肖晓回他：“你看过年炖的鸡汤我有吃肉吗？我十岁那年得过伤寒，打那以后，母鸡炖的鸡肉我一概不吃的。本来鸡汤也是不喝的，但我希望奶早点下来，所以逼着自己喝下去。”鸡汤还好，猪蹄汤只放了一点盐，那腥味才叫人难以下咽。
肖晓也有些着急，都第五天了，奶还是没有下来。儿子因为早产，身体有点羸弱，吃奶时使不上劲，饿得哇哇直哭，大人们无奈至极，这些天都是喂他奶粉的。
陈母给孩子换了尿布，就端着空碗出去了。
“辛苦你了，晓晓。”陈晨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肖晓把他遗留的口水抹掉，问他：“我是不是变丑了？好几天没有洗头洗澡，你扶我去洗澡，好不好？”
“听话，我妈说月子里不能洗头洗澡。”
肖晓据理力争：“科学家说月子里可以洗头洗澡的，只要不着凉就可以了。”
“那着凉了怎么办？乖，听话。出了月子随便你怎么洗。”陈晨轻抚她的刘海，说，“没有变丑啊，本来你也不怎么好看。”
“滚！”
陈晨在家没待几天就走了。肖晓的奶一直没下来，试了各种方法都以失败而告终，她只能认命地给儿子奶粉喂养。为此，陈家父母颇有微词，认为这奶粉钱太贵，仅靠陈晨一个人压力太大。
所以天佑才两个多月，陈母就闹着要出去打工。
肖晓看着怀中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儿子，说：“好的，阿妈，你要出去就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天佑。”
然而，远在北京的陈晨却有其他打算。
他在电话里对肖晓说：“你那么笨，把孩子交给你我不放心。还是把孩子给我妈带吧，你来北京陪我。正好，我也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