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敢见魔头
平静的湖面,倒映出一道身形姣好的倩影。
除去白布缠绕的左脸,女子的容颜算得上眉清目秀,楚楚动人。
至少柴沐帆以前这么认为。
现在呢?
借着波光粼粼的水光倒映,柴沐帆俨然看到一个疤痕遍布,奇丑无比的女人。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幽黑的眸子迸发出浓郁的恨意,旋即转化成无尽的绝望。
她该恨谁?
恨天道不公,时运不济;
恨毁她容的呈叙;
还是恨自己假慈悲,烂好心?
她活该不是么?
收回悬在水面的右脚,柴沐帆嘴角溢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敢死的勇气都没有,她哪来的资格恨谁。
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前行,不知撞到多少人,听到多少声谩骂责备,柴沐帆停下脚步,幽然的目光落在范府紧闭的大门。
她想见墨褚,迫切地想。
想抱一抱他,从他怀里汲取唯一的温暖。
他肯定不会嫌弃自己,毕竟在他眼里,她本就算不得花容月貌。
她只是他养的一条狗。
一个可有可无,随时皆可换的床奴。
思念间,大门‘嘎吱’打开,迎面走出两人。
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丫环。
两人人手一只菜篮子,看样子是去市场买菜。
柴沐帆抓好时机上去。
她来过范府,两人对她有印象,见她一袭紫衣满是血迹,脸上包裹着白纱,互相对视一眼后,眼里透露出嫌弃。
两人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其中一人抢先回答:
“表少爷和表小姐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墨,和我一起的黑衣男子呢?”柴沐帆追问。
“跟着一起出去了。”
“谢谢。”
看出两人眼中的嫌弃,柴沐帆匆匆道谢后,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翠儿,你说表少爷她们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呀,一个比一个怪!”
青衣女孩挽着身边的丫环边走边吐槽。
“谁知道呢,不知道哪儿来的怪人,希望他们快些走了才好。”
想起早上凭空出现在范府的黑衣男子,翠儿跟着多嘴说了一句。
得不到墨褚的踪迹,柴沐帆决心回客栈,路过连云城赌坊时,几道熟悉的身影恰巧从赌坊内走出。
“哈哈哈,你们看到没?赌坊老板脸都气绿了,笑死我了。”
沈洛轶怀里兜着满满当当的银子,站在赌坊前爽朗大笑。
一旁的沈洛乾见此情景,沉着脸冷声说:“沈洛轶,没有下次!”
“就是!这种地方少来的好,刚才老板的脸色好吓人,我好怕他不放我们走。”
沈洛轶身后钻出一颗小脑袋,范念弱弱抱怨。
被两人一唱一和地批评,沈洛轶不开心了,瘪瘪嘴,赌气扭过头不理他们。
正这时,墨褚停下脚步,退回来将人拉入怀中护着,冰冷的目光射向范念两人:
“本座的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若再敢多说她一句不是,拔了你们的舌头。”
难得一次,沈洛轶没推开墨褚,得意洋洋地朝着沈洛乾和范念做了个鬼脸,心里乐开了花:“还是死,墨褚对我最好了。”
见此情景,沈洛乾气不打一处来,拂袖离去,范念偷偷瞪了眼沈洛轶,屁颠屁颠跟上去。
“你是本座的女人,本座不对你好对谁好?”
沈洛轶破天荒对他撒娇,墨褚嘴角上扬,霸道宣示主权。
“呵呵,找你的跟屁虫去。”
反应过来的沈洛轶挣扎着从墨褚怀里出来,冷噎墨褚一句,转过身高高兴兴埋头数钱。
“沐帆?”不远处传来沈洛乾的声音。
墨褚寻着声音望去,熟悉的紫色背影匆忙离去,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数钱的沈财迷。
早在出赌坊那一刻,他便感知到柴沐帆的存在。
对于柴沐帆的无处不在,他已经习以为常,随她去吧。
既然喜欢跟着,喜欢看着他和沈洛轶打情骂俏,他便称她心,如她意。
只为能早早甩掉烦人的狗皮膏药。
“乾哥哥,你认错了吧,不是沐帆,不然她怎么没回头。”不远处传来范念的声音。
“可能吧!”沈洛乾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不在焉。
转角的街口,柴沐帆喘着粗气,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她害怕了。
在见到墨褚那一刻,她几乎被无限的恐惧包裹。
她无法想象以这副极丑的模样站在墨褚面前。
唯恐迎接她的是男人的冷嘲热讽,冷眼相对。
可能墨褚会如搂住沈洛轶一般将她温柔带入怀中,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
无数种画面朝她铺天盖地袭来,好的,坏的。
她终是逃了。
不去赌,不敢赌。
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墨褚不是不在乎她,是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至少,她在墨褚心里还留有美好。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栈换好脏衣物,柴沐帆打包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匆匆离开。
呈叙在范府大门口等了足足五个时辰,直到日落月升才看到迟迟归来的几人,几乎一眼,他就认出人群中的沈洛轶。
跳脱活泼的姑娘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容貌变了,性格不会变。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呈叙脚步生风飞速朝沈洛轶走去。
忽地,眼神瞟在沈洛轶身旁的高大身影上,脚步猛地顿住,双目通红,握剑的手紧了紧,滑开长剑疾步挥过去。
凌厉的剑气袭来,墨褚眸光一寒,将沈洛轶护在身后,挥手划出一团黑雾形成巨大的屏障挡住攻击,紧接着黑雾化作一把利剑袭向来人。
“噗~~~”
呈叙被黑雾击中,弹飞出去,只觉胸口发闷气紧,一口浑浊的鲜血喷涌而出。
“不自量力!”
墨褚鼻翼发出轻嗤,说完指尖运转,凝成一把墨色长剑朝着不知死活的人射去。
“呈叙?”
沈洛轶认出地上的人,惊呼一声,疾步飞奔过去护住男人。
眼看黑雾化作的长剑就要刺向沈洛轶,墨褚眉心一拧,闪身至两人身旁,挥手控制住离沈洛轶只有厘米之隔的黑色长剑。
再收手时,墨色长剑化作一团云烟消失不见。
“洛轶,真的是你。”
朝思暮想之人近在咫尺,呈叙抹去嘴角的血渍,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沈洛轶哪有心思和他寒暄,扶起呈叙担忧询问。
“无碍。”呈叙笑道。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幻花。”
话到一半,立刻收回话题。
幻花岛的事,最难过的莫过于呈叙,她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更何况罪魁祸首就在这儿呢!
果不其然,听到幻花两个字,呈叙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意,目光凶狠地盯着魔头,咬牙切齿。
“洛轶,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可知是他”
“我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说!”
呈叙脸上的杀意挡也挡不住,沈洛轶怕他做傻事惹怒死变态,打断他的话,拉着人疾步走进范府。
“站住,本座允许你们走了?”
被沈洛轶无视,墨褚冰冷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寒气逼人。
沈洛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皮笑肉不笑:
“我已经陪你疯了一天,怎么,回家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到底是谁陪谁疯啊?
沈洛乾身旁,范念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
“你可以进去,他留下。”
目光锁在沈洛轶和呈叙交握的手腕上,墨褚眼里迸出森森冷意。
“你什么意思?”
沈洛轶脸色冷下来,警惕地看向男人。
“他欲杀本座,本座能让他活着离开?”墨褚言简意赅地陈述事实。
“我正有此意!”
仇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呈叙那肯错过此等大好复仇时机,红着眼眸,提着长剑作势和墨褚拼个你死我活。
呈叙哪里是死变态的对手,沈洛轶果断将人拽回来,护犊子般拦在身后,气势汹汹地瞪向某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魔头:“你敢动他试试!”
“如果本座说他今天必须死呢?”
沈洛轶哪里知道她越是这样护着呈叙,墨褚杀心越浓。
“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沈洛轶才不管惹怒不惹怒,不甘示弱怼回去。
“为了一个不自量力的东西,你威胁本座?本座对你太好了?”墨褚走上前,捏着沈洛轶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拍开墨褚的手,沈洛轶毫不怯弱地迎上墨褚黝黑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
“他是我在幻花岛最好的朋友,怎么,你已经灭了他全族,还想赶尽杀绝?!”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墨褚不懂,只知道他很欣赏此刻的沈洛轶,目光坚定,毫无顾忌想要保护呈叙的她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微弱,却温暖耀眼。
这样的光芒让墨褚极其想将其据为己有,藏着谁也不让看。
敛去蔓延在空气中的杀气和怒意,墨褚挑眉,状似云淡风轻地问:“只是朋友?”
“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思想龌龊!”沈洛轶翻了个白眼,冷冷怼了一句。
“既是你朋友,本座姑且饶他一回。”
沈洛轶回答得坦坦荡荡,墨褚心情顿时大好,大步朝着范府内院走去。
“诶,你往哪儿走呢!”
沈洛轶松开呈叙,大步跑上前拦住走错道的墨褚。
“本座今晚在范府留宿。”
不是问可不可以,墨褚是在告知,陈述。
“范府不是客栈,没有多的房间,要住店出门左转!”
言罢,沈洛轶推着人就要往外赶。
“范府没有多余的房间?”
任沈洛轶怎么推,墨褚岿然不动,扭头看着范念确认,眼神犀利。
收到来自墨褚的死亡凝视,范念下意识地往沈洛乾身后躲,探出个小脑袋瓜子轻轻点头:“有。”
对着范念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沈洛轶回过头露出一张笑脸,‘善意’提醒:“有是有,不过你确定要住范府?”
未等墨褚说出确定两字,沈洛轶笑容消失,故作忧愁。
“我记得你那小跟班黏人得紧,不怕她等不到你回去会着急?”
“轶儿在吃醋?她远不及你重要,你若是不喜她缠着本座,本座可以让她滚。”墨褚似笑非笑。
无处不在的狗东西确实烦人,尤其是当这个事实从沈洛轶嘴里说出来时尤甚。
如有必要,赶走柴沐帆未尝不可。
“吃个屁的醋,爱回不回,呈叙,我们走!”
沈洛轶气得小脸通红,瞪了墨褚一眼,拉着呈叙先进范府,墨褚紧随其后。
“乾哥哥,我们也进去吧。”范念扯了扯身旁愣神的沈洛乾。
沈洛乾回过神来,发现人都进去了,对着范念微微一笑:
“念念,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你先进去,晚饭不用等我。”
“乾哥哥”
范念话还没说完,沈洛乾已不见踪影。
怎么到最后就她一个人呢?
范念嘟着小嘴,郁郁寡欢地进柴府。
“小姐,门外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进府不到一刻钟,一个丫鬟急色匆匆来至范念闺房,交给她一张字条。
范念雾水地接过,带着好奇心拆开来看。
字条上字不多,短短一句话:归来客栈一楼三号房,速来,他需要你。
“这是什么意思?”
谁需要她?
范念低声嘀咕,心里琢磨着是写字条的人会是谁。
“小姐,没什么事奴婢先退下了。”
小丫环只是前来送信,厨房尚有大把大把的活等着她做,耽误不得。
范念一门心思都在这张字条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旋即拿着信封出门。
归来客栈门口,范念紧张地握着信封,犹豫着进还是不进。
进吧,怕里面有坏人。
不进吧,实在好奇。
进退两难的范念不禁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个丫环在身边,现在回去找个人陪她还来得及吗?
万一那人等不到她走了怎么办?
“姑娘,看你在门口站有一会儿了,你是想打尖还是住店呢?小店包你满意。”
注视范念些许时辰的店小二走出来,弯着迷人的小眼睛热情招待。
“我找人。”
店小二热情让范念放下防备,跟着走进客栈。
“敢问姑娘要找的客人住几号房?”
开门做生意,来着是客,店小二笑问。
“一楼三号房。”
有小二哥陪着,范念倒是壮了几分胆,麻溜儿说出信上的地址。
小哥带着范念来到侧院,指着一排房间的第二个说道:“里面便是姑娘要找之人。”
指完路,小哥就要离开。
范念怂了,上前一步拉住店小二,紧张地投来一连串问题。
“小二,你可知里面是谁?有几个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姑娘你不认识里面之人?”
小二迷惑,哪有找人却不知道对方是谁的道理?
“不知道,我是收了这张字条来的。”
为安全起见,范念将字条递给店小二看。
店小二尴尬地挠挠头:“姑娘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店小二哪会识字。”
说完,望向四周,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凑到范念耳边悄声说:
“这字条是谁写的我不知道,不过里面住的是个年轻男子,昨个儿一姑娘带进来的,伤得不轻,我估计下半辈子算是残了。”
残废?那就是对她没有威胁了?
会悟到这一点,范念松开店小二,自个儿敲响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