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只是外人
与之不共戴天的沈洛乾在另一辆马车里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个‘受苦受难’的小妹,目光灼灼地落在望着帘外风景的柴沐帆身上。
眼前的姑娘只能用乖巧安静来形容,是他喜欢的性格。
若真是他小妹,必定招人喜欢。
可惜了,她不是。
不仅如此,还是个骗子。
冒名顶替他家小妹的小骗子。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如此安静听话的姑娘竟会喜欢一个魔物。
如若不然,他可以
沈洛乾目光落在柴沐帆脖子侧边鲜红刺目的吻痕上,忽觉碍眼至极。
心里装着事的柴沐帆哪知道有人盯着自己,猛地一回头,正好四目相对,尴尬的氛围顿时充斥整个马车。
“咳,有事吗?”
沈洛乾先回过神来,捂手假咳一声,很自然地挪开视线。
柴沐帆眼神躲闪:“没事。”
沈洛乾看出眼前人有心事,不好多问,毕竟现在的他们算不上熟人。
“你不会担心么?”
微弱的询问声打破沈洛乾的思绪,柴沐帆还是问出口。
“担心什么?”
沈洛乾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有直接点破。
果不其然,柴沐帆抬头:“放任沈洛轶和墨褚单独相处,你不担心?”
一抹失落滑过眼角,一闪而过,沈洛乾很好的掩盖过去,反问:“他不会伤害轶儿,不是吗?”
这句反问包含太多,既是事实却也扎心。
是的,不会。
她怎会不知道。
她比任何人清楚墨褚不会伤害沈洛轶,更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到底想从沈洛乾口中听到什么呢?
寂静的沉默再次袭来,装载着几人的心绪,有高兴的,有压抑的,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地行驶在山间小道,沈洛轶肚子不适宜地响起阵阵抗议,也不觉得尴尬,从车窗外抽回视线转向还盯着她看的某变态:“死变态,我饿了。”
“晏殷,停车。”收到讯号的墨褚没有迟疑叫停马车。
林间草地,四人围坐成一团,拿出早早备好的干粮当作午餐。
望着手中的干饼,沈洛轶索然无味,啃两口就没了食欲。
“怎么了轶儿,不喜欢吃?”
作为亲哥,沈洛乾看出自家小妹没胃口,担忧地询问。
“哼,不要你管。”
瞪眼看向沈洛乾,沈洛轶愤恨地别过头,显然不想理他。
“行了,大哥知道你在生气,是我不对,大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从下马车开始,沈洛轶就对他甩脸色,他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之所以放心让她和魔物单独相处是料定魔物不会伤害她,哪曾想惹自家小妹不高兴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
沈洛轶咬了口咯牙的干饼,愤愤指责。
“是,都是大哥的错,说吧,为什么不吃?”宠溺地揉揉沈洛轶的小脑袋,沈洛乾笑问。
沈洛乾已经认错,她沈洛轶岂是那般小气之人,姑且原谅他一次,苦着脸挽上他的胳膊,一脸委屈巴巴哀嚎。
“大哥,我想吃肉,我想喝酒!”
“”
沈洛乾面露难色,这荒郊野岭,让他上哪找酒肉去?
怪他粗心,知道小妹离不开酒肉竟忘记在酒楼提前带些。
“轶儿,先凑合着吃些,别饿坏肚子,晚上大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沈洛乾笑着宽慰自家想吃肉喝酒的小妹。
“呸,真难吃。”
沈洛轶瘪瘪嘴,不情不愿地接过又一块干饼。
就知道说也是白说,拿起手中的干饼生无可恋地啃起来。
将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的墨褚朝马车上坐着的晏殷示意,晏殷会意,消失在林间。
一刻钟不到,晏殷回来,手中提着一只香气十足地叫花鸡,一坛上好的酒交给墨褚。
瞧着墨褚手中的美食,沈洛轶两眼放光,吐掉嘴里食不知味的干饼,伸手就要去够墨褚手中的食物。
“想吃?”墨褚将酒肉拎高,笑问。
“想。”
沈洛轶眨巴眨巴眼,激动地点头。
“说两句好话来听听?”
他墨褚的东西,可不是不劳而获就能得到。
“笑话,我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闻言,沈洛轶挺直腰背,一股正气由内而外散发,好不骄傲。
奈何,这股正气没持续片刻,伴随着墨褚解开酒盖,浓郁的酒香四处弥漫,沈洛轶立刻眯起笑眼。
“死,喔不,墨公子,大好人,你最好,你最帅,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玉树临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
赞美的话没说完,墨褚听不下去,将某人垂涎三尺的美食美酒塞进她怀中,让她闭嘴。
切,当她想说一样。
天灵灵,地灵灵,刚才说的话不显灵。
在心里腹诽一番,沈洛轶激动地扯过一只鸡腿啃起来,边吃还不忘和身边的沈洛乾分享:“大哥,你也吃。”
“小馋猫,大哥不吃,你自己留着吃,酒少喝些。”
宠溺地刮刮沈洛轶的鼻头,沈洛乾不忘叮嘱一番。
饶是清楚沈洛轶的酒量,沈洛乾依旧不放心让她多喝,毕竟多了一个不安好心的魔头。
“知道了,哆嗦。”
沈洛轶砸吧砸吧嘴别过头不理会沈洛轶的唠叨,沉浸于吃她的叫花鸡。
相较于这边的热闹拌嘴,一旁闷头吃饼的柴沐帆安安静静坐着,娇小的身子靠在不起眼的树下显得格格不入,孤僻又惹人怜。
沈洛乾心生怜惜,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迎上柴沐帆求解的目光,他笑着解释:“干吃会噎着,喝口水。”
柴沐帆喉咙确实有些干涩,犹豫片刻,接了过来:“谢谢。”
将两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墨褚面色发沉,盯着柴沐帆手中的水壶的双眸下燃起怒火。
该死的狗东西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共饮一壶水,找死!
眼见柴沐帆拿起要喝时,水壶‘嘭’地一下无故裂了条缝,水渍四溢。
好在柴沐帆反应快地挪开,只濡湿了裙角。
“额,对不起。”
柴沐帆愧疚地看向沈洛乾。
“没事,马车里还有,我再去拿。”
沈洛乾起身要再去给她拿水,被柴沐帆拦住:“不用了,我不渴。”
柴沐帆即如此说,沈洛乾重新坐回位置,视线转向忘我吃叫花鸡的沈洛轶,捂手咳了咳。
兄妹俩之间的默契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沈洛轶一手啃着鸡腿,一边看向给她暗自传消息的沈洛乾。
沈洛乾眼神示意一番,头向柴沐帆的位置扭动。
看懂的沈洛乾小脸垮下来,不情愿地扯过另一只鸡腿递给一直没说话的柴沐帆:“诺,给你。”
突如其来的友好示意,柴沐帆怔愣几秒,手微微抬起:
“谢谢,我不”
“本座专程给你买的,谁允许你给外人?”
未说完的话和动作因为墨褚的介入而中断,柴沐帆悬在空中的手立刻缩回衣袖,眼里暗淡无光。
外人。
原来,她只是外人。
纵然昨晚他们还是世间最亲密之人,在墨褚眼里,她也只是一个外人。
“给我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
沈洛轶不乐意了,反抗心作祟,手朝柴沐帆面前又伸几分:“喏,拿着。”
柴沐帆垂眸盯着面前的鸡腿,抬头看向冷眼扫过来的墨褚,摇头:“谢谢,我不饿。”
“得,都不吃,那我自己吃。”
鲜少被拒的沈洛轶尴尬地抽回手,生气地拿着猛灌一口酒,拿起鸡腿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叫好,硬是赌气吃完一只整只叫花鸡。
完事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吃饱喝足,墨褚带着沈洛轶先一步上马车,瞧着渐行渐远的车影,柴沐帆默不作声跟在沈洛乾身后。
约莫一炷香后,沈洛轶萎靡不振地趴在车窗口,忽觉胸口难受得紧。
“不舒服?”心不在焉的男人扭过头来询问。
“没有。”
沈洛轶打死也不愿在死变态面前示弱,死鸭子嘴硬。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时,墨褚将凡间大大小小的医书都看过一遍,仅一眼看出沈洛轶是吃撑着引起的不适。
他记得柴沐帆之前出现过类似的问题,起身来到沈洛轶身侧坐下。
“死变态,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本姑娘没心情奉陪!”
随着男人的靠近,沈洛轶苍白着小脸往角落缩。
墨褚沉默不语,在沈洛轶的防备之下精准无误地拽住她的手。
“我告诉你啊,我大哥就在后面,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他一定不会饶过你。”
沈洛轶挣扎不开,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威胁。
墨褚拽住她的手往自己怀中带:“本座若想对你做什么,天王老子在也没用。”
“呜啊~~~,我肚子疼,你不能欺负我这个病人,会死的。”
硬得不行,沈洛轶决定来软的,红着眼睛捂着肚子鬼哭狼嚎起来。
“行了,看看肚子还疼不疼。”
松开沈洛轶的手,墨褚面无表情地问道。
“怎么可能不咦?好像真不疼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洛轶的哭天喊地戛然而止,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墨褚。
“本座能做什么,或者说你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墨褚弯腰凑到沈洛轶耳边,玩味十足。
“哎哟,我肚子又疼了,得吹吹风才行。”
缓缓靠近的呼吸让沈洛轶莫名心跳加快,捂着肚子伸出窗外不去看墨褚。
墨褚能看不出她的谎言?
不打算拆穿,别过头对车外的人吩咐:“晏殷,马车慢些。”
得令,晏殷放开手中的鞭子,任由马儿缓慢前进。
这边马车悠然自得,另一边的车夫丝毫不受影响,超过前方的马车扬长而去,殊不知一场危险悄然而至。
茂密的草丛堆里,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躲在其中,时不时地向路边探去,久久不见人影路过。
为首的壮汉等得不耐烦,咒骂一声,两步化作一步走到草堆后,拎起地上被麻绳牢牢捆住的小男孩,一巴掌甩他脸上,凶神恶煞地吼道:
“小妖怪,你他娘的逗我们玩儿呢?等了大半天,老子他娘的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忍住脸上火辣辣地疼,小男孩不服气地反驳:“没骗你们,我的幻术从未出错,说过让你等一会儿,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还他娘的说谎,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他延九就是信这小妖怪的邪,才跑到这儿来喂蚊子,还他娘不如守在官道上抢来得快。
越想越气,延九又是一巴掌甩在小妖怪脸上,细皮嫩肉的哪能经得住壮汉的一巴掌。
只片刻,精致的小脸肿得老高。
“所有人,回寨子!”
瞎折腾半天,什么也没捞着,延九拎着小男孩就要打道回府。
正这时,手下人欣喜地跑过来,结结巴巴说道:“老,老大,来,来人了,看样子是块肥肉。”
延九听罢,吩咐人将小妖怪带下去,隔着草堆瞄一眼,嘴角裂开一道缝子,满口的大黄牙露出来:
“还等什么呢,兄弟们,操家伙,干活!”
“得嘞!”
等半天终于来块肥肉,可不让人热血沸腾,纷纷拿上吃饭的家伙拦住马车的去路。
马车内,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的柴沐帆将求助视线转向沈洛乾。
沈洛乾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前些年,这一带盗匪猖獗,官家为保障商人安全特修官道并时不时派兵剿匪,故而最近几年盗匪收敛不少,只敢在僻静小道抢劫。
谁能想到今儿走官道也能撞见盗匪,唯有感叹一句时运不济。
“你会武功么?”
柴沐帆寄希望于沈洛乾是个武林绝世高手,能三下五除二打的盗匪嗷嗷叫那种。
“沈家世代从商,我爹娘不喜用蛮力的武夫,从小就不允许我和轶儿舞刀弄枪,不过轶儿偷偷学过。”
一道暗光拂过,沈洛乾略显惭愧地回复。
柴沐帆算是听懂了,柴洛乾言外之意是,他不会。
唯一的希望破灭,两人只能干瞪眼,人家手上有刀,他们还不至于傻到肉搏。
不知里面境况,延九首当其冲,拿出刀架在车夫的脖子上将人猛地拽下来,一顿痛揍揍得车夫哀嚎连天,跪地求饶。
收拾完车夫,延九扛着大刀走向马车口,掀开帘子,对着车内的两人露出标志性的大黄牙。
“怎么,还得老子请你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