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的自卑
墨褚在心里鄙视某人一番，手却未从她小脸上挪开，不过由方才的揪变成毫无章法地揉捏。
小巧的瓜子脸只有巴掌大，瘦削的小脸缺乏质感，远没有洛颜肉嘟嘟的精致小圆脸摸起来柔软有弹性，也就勉强能捏着玩。
在墨褚的重力挤压下，本就不讨喜的容颜愈发丑陋扭曲，活脱脱一个小丑模样。
许是怕柴沐帆的脸越捏越丑，墨褚大发慈悲松开被挤压得变形的小脸。
须臾，温热的指尖悄悄挪动，从柴沐帆的下巴一点点向上爬，像是作画一般描过小脸的每一寸肌肤。
丑，不是一般的丑。
墨褚做完画得出的唯一结论。
要真说柴沐帆这张蠢脸哪一处能入得了墨褚的眼，唯有那双生得极具灵气的眉眼。
不同于沈洛轶机灵跳脱，无时无刻散发着自信的狭长眉眼，柴沐帆的眉眼柔和，眉眼下的黑眸清澈纯粹，让人不由自主想欺负她。
偏生也恰是这双眉眼让墨褚最不喜。
澄澈的眉眼里有墨褚看得到却不想要的深情眷恋。
在这双眼眸里，他看到的太多，有极尽的光亦有极尽的暗，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欢喜，亦有浸入到骨髓的忧伤。
指尖停留在那双让他又爱又恨的眉眼，墨褚眼眸下滑过一丝凛冽狠决。
若是将这双眼睛剜下来，狗东西就不会用那种恶心的表情凝视他。嗜血的冲动在某个角落叫嚣，愈演愈烈，墨褚的指尖加重按压力道。
“裴域，这什么情况？尊主怎么搂着一个凡人？”
最重要的是这凡人竟然还不是洛颜。
“不知道。”裴域冷冰冰给出答案。
两道极轻的讨论声唤回墨褚的神智，还未来得及收回力道，怀中人似是感觉到疼痛，伸手甩开拽着按在她眼睛上的大手。
很快，柴沐帆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扫向四周，眉眼沾染少许怒意，像是要找出惊扰她美梦的罪魁祸首严厉斥责一番。
真正罪魁祸首从容不迫地拢了拢怀中之人，几近温柔的语气缓缓开口：“没事，睡觉。”
不知是墨褚的话有催眠的效果还是有墨褚在让柴沐帆安心，仅眨眼工夫，柴沐帆揉了揉微疼的眼睛，再次沉睡过去。
柴沐帆彻底熟睡后，墨褚没有再逗弄她的闲情逸致，唤出尚在远处喋喋不休的晏殷。
“主上，你交代的事属下已完成。”
晏殷说完，按捺不住好奇心抬眸瞟了眼墨褚怀中的凡人。
啧啧，主上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如此相貌平平的女人怎能入得他的眼，更何况还是主上最不屑的凡人？
“你喜欢？”
感应到晏殷投在狗东西身上赤裸的目光，闭目养神的墨褚猛地睁眼，向晏殷投去凌冽的眼神。
“属下不敢。”
殷晏被墨褚的话吓得赶紧跪下。
且不说那是主上的女人，便不是他也不可能喜欢这么丑的女人。
他还是更喜欢主上以前那些妖艳火辣的女人，玩儿起来更刺激更有征服欲。
从那张一如既往冷漠的俊脸上无法判断晏殷的答案是不是墨褚想要听的，只下一刻，殷晏听见墨褚恐怖的召唤：“过来。”
晏殷惶恐，此刻主上要他过去肯定没好事，起身后脚不经意往后面挪：“主上，属下想起还有些事没做，先告退。”
“交给裴域做，你留下。”
晏殷还未来得及开溜，身后响起墨褚的冷声吩咐。
这边晏殷还未说话便听见不远处的裴域溜了。
不是，这小子倒是溜得挺快，他知道要去做什么吗？
晏殷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裴域一通，认命地走向相拥的两人，在一米远处停下来：“主上请吩咐”。
清晨的树林热闹非凡，麻雀乌鸦在树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险些被惊扰好梦的柴沐帆烦躁地扯过身边的衣裙捂住耳朵，遮住刺目耀眼的晨光，翻个身蜷缩成一团紧搂着身边的人继续入睡。
腰被人搂住，身边人以为美人在侧，条件反射的搂进怀中人亲昵地蹭了蹭脑袋。
刚要伸手在美人柔软的腰肢上摸摸，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睁眼，正对上来自马车旁的死亡凝视。
晏殷只觉后背寒凉，像是被人扔进寒冰深池一般冰冻三尺。
危急时刻，晏殷灵机一动，还未贴上女子腰肢的手一个急转弯，轻轻拍上女子的胳膊，试图唤醒睡梦中的人：“醒醒。”
果然，此番举动成功让马车旁的死亡凝视收回，余光却是似有似无地瞟向这边。
柴沐帆不是贪睡之人，只一声便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对着身边的人露出早上最灿烂的笑容。
晏殷身边的女人要么都是高冷孤傲的美人，要么就是卑躬屈膝伺候主子的丫鬟，无论哪一种都不会笑，笑也是谄媚的笑，毫无真心实意。
见到柴沐帆对他露出的纯真笑容，一时间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连马车旁投来的警告也未看见。
遗憾的是，这份笑容并未持续，在柴沐帆看清搂着她的人不是墨褚时，所有的欣喜化成疑惑，继而转化为恐慌，‘嗖’的一下推开晏殷站起来要找墨褚。
脚刚迈出去，抬眸正对上马车旁云淡风轻看戏的墨褚，心安的同时带着些委屈走向男人。
抓着墨褚的衣袖，柴沐帆回头看了眼还在发神的晏殷。
她认得，是之前给她买粥还将银子扔在地上的败家子。
认得归认得，任谁一大清早从陌生男人怀里醒来都会被吓个半死，此刻彻底清醒过来，鼻尖不由得发酸。
本来是想捉弄捉弄狗东西，这会儿人正红着眼眶，惊魂未定地站在自己身边，活脱脱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的模样，墨褚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举动。
“本座手麻，让他搂着你睡了小会儿。”
墨褚破天荒撒了个小谎。
当然不是因为手麻。
“我可以自己睡。”
一听墨褚解释，柴沐帆心里越发堵得慌，松开墨褚的衣袖，轻声嘀咕。
感情方面，柴沐帆有些偏执。
换句话说，过于纯粹。
一想到被除墨褚以外的男人搂着睡了一晚上，就是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行。
“你在怪本座？”
难得解释一番还不买账，墨褚耐心耗尽，眼底的温柔被冰冷取代。
“没有。”
柴沐帆太了解墨褚，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生气了，摇头否认，心中的积郁却是久久未散去。
马车内，前所未有的压抑氛围在蔓延。
墨褚冷着一张脸坐在右方，柴沐帆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掀开车帘，整颗脑袋搁在窗外，不知道是在赏景还是在想事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柴沐帆伸回脑袋，没由来的问了句：“墨褚，如果有人问你要我，你会同意吗？”
墨褚没立刻回应，好半晌沉声反问：“为什么不？”
前提是有人愿意要柴沐帆。
相信但凡长了眼的都瞧不上这么个一无是处的狗东西。
为什么不
这般讨厌自己么？
柴沐帆饱含期待的心如坠冰窖，眼眸里的光芒四下散去，昏暗无比。
“我出去透透气。”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马车外，同样郁闷的还有赶着马车的晏殷。
他招谁惹谁了，不就没忍住好奇多看了眼那凡人，怎的让他给丑女人当了一晚上的抱枕后还让他赶马车？
正琢磨着，车帘掀开，丑女人从马车内走出来，在离他较远的车角坐下。
晏殷瞥了眼丑女人苍白的脸色，结合她和主上的情况便清楚她是怎么了，不由得‘善意’提醒两句：
“凡事讲究缘分，你和主上注定无缘无份，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主上身边女人多如牛毛，像丑女人这般死缠烂打的不计其数，哪个不是要死要活，最后还不是被主上无情赶走。
柴沐帆瞪了眼晏殷，没吱声，独自坐在自己小小的一方伤感，有缘还是无缘她清楚，比谁都清楚。
嘿，不听劝就不听劝，还敢瞪他，晏殷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被激起来，一本正经的恐吓：
“你了解主上吗？等你知道主上是什么人后怕是避之不及。”
柴沐帆眺望方，不听晏殷胡说八道，墨褚什么身份她从穿来那天就知道了。
什么避之不及，鬼扯。
见柴沐帆不为所动，晏殷只好使出杀手锏：
“不瞒你说，我们主上有心上人了，其他人无论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你这个其貌不扬的凡人丑丫头。”
柴沐帆当然知道墨褚喜欢的是谁，眼里划过一丝忧伤，很快遮掩过去。
就在晏殷以为柴沐帆不会搭话之际，姑娘抬头注视着他，眼里满是不解：“我真的很丑么？”
这已经不是一次被人说丑了！
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她，就好像无时无刻在提醒她，她配不上墨褚。
这是事实，她一直在逃避的事实。
“额”
突如其来的提问堵得晏殷哑口无言。
沉默无异于默认，柴沐帆本就糟糕的心情愈发糟糕。
“算不得丑。”
瞧见柴沐帆眼里的自卑，晏殷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主上的女人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柴沐帆本身算不上丑，甚至算得上我见人怜，楚楚动人，走在人群中不说惊艳四方，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但和主上身边的莺莺燕燕一比较，自然是云泥之别。
“他有很多女人？”
想起之前来找墨褚的沁怜，柴沐帆心中涌出不舒服的感觉。
“想知道？给爷笑一个就告诉你。”
柴沐帆越是急切想知道，晏殷越想逗她。
他还挺想再看柴沐帆笑笑，美谈不上，就是令人心情愉悦。
闻言，柴沐帆不搭话了，身手笨拙地从马车上跳下去。
还好稳住了，才不至于狼狈不堪。
晏殷哪能料到她此番举动，刚想询问她情况，马车内墨褚冰冷的声音响起：“看她笑没意思，进来本座笑给你看。”
此话一出，晏殷吓得不轻，跳下马车屈膝下跪：“属下不敢。”
“怎么，本座还比不得她笑得好看？”
马车内男人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是属下唐突了。”
晏殷那个后悔呀，他怎么忘记主上的占有欲有多强，纵然只是一个凡人，贴上主上的标签便是他的，其他人调侃也不行。
“再有下次自己领罚！”
“是。”
晏殷这回老实许多，飞快上马车，看向柴沐帆的眼里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几分随意：“姑娘请上车。”
柴沐帆看向车帘紧闭的马车，别过头，固执不愿搭理晏殷。
“这”
不清楚柴沐帆所为何意，晏殷暗自后悔自己的三分轻浮：“如果在下说的话冒犯到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我不想坐。”
柴沐帆哪里是生晏殷的气，晏殷所说的话并无轻浮之意，单纯想让她离墨褚远一些，是为她好。
她气的是自己一无是处，气的是她无论多么努力，永远都配不上墨褚。
“她喜欢走就让她走路，赶车。”
马车内墨褚毫无情绪的嗓音传出，很明显这句话是要说给某个任性的人听。
作为中间人的晏殷无奈，赶着马车缓慢前行。
柴沐帆不恼，亦步亦趋跟上，反正此刻让她向墨褚妥协不可能。
“晏殷，你当遛狗？”
墨褚非常不满意当前马车的速度，冷声质问赶车之人。
晏殷得令，手中的鞭子扬起，马儿受惊，撒欢了往前跑，全然不顾及身后走路的人能不能跟得上。
见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之内，柴沐帆眼中滑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哀伤。
“主上，可需等会儿那位姑娘？”
马车在风中疾驰而过，远方漂亮的村落印在眼前越发清晰，晏殷慢下速度。
马车内迟迟未给出回应。
“主上？”晏殷再唤了声。
还是无人回应。
掀开帘子一看，车内哪还有人影。
感情他赶半天车是赶了个寂寞？！
算了，还是找个歇脚的地方等等主上和那位姑娘，顺便还可以溜达一圈。
凡间他是第二次来，未曾好好逛逛呢。
他们走的这条道是官道，来来往往的商人侠客不少，偶尔路过的行客见柴沐帆孤零零一人，将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柴沐帆一一忽略。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往何地？”
路过的一辆马车停在柴沐帆身旁，年迈的车夫探过头来。
去哪儿？
柴沐帆不知道。
往前走吧，能到哪儿便是哪儿，墨褚指不定在前面等着她呢。
她后悔了，后悔因为晏殷的一句话而乱了方寸。
她自是比不上墨褚身边的女人，但她何须和其他女人相比，能在墨褚身边带着，她就该知足了。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