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思无解
墨褚是天生的魔。
而她，是被欲望和邪念支配，只会杀人的工具。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倒不如现在死在墨褚手里。
至少她还能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人死去。
怀着最糟糕的打算，柴沐帆冒着被杀的风险踱步离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甚至连阻拦她的身影都未曾出现，柴沐帆不敢回头。
怕回头就能瞧见墨褚杀人的目光。
怕回头自己就永远无法逃离墨褚的身边，成为欲望的傀儡。
紧绷神经一口气走到幽静的溪边草地，柴沐帆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瘫软在草地。
轻轻挪过头望了望来时的路，没有预期中的身影，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受的笑容轻笑起来。
笑着笑着一连串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再三确认四周没人后，她号啕大哭起来。
如果眼尖，必定能看见她指尖和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难受吗？
必然是难受的。
为什么是难受而不是开心？
估计自己也不知道，只想在这不会折损颜面的空地里伤伤心心哭上一场宣泄情绪。
稀疏的街道人气逐渐上升，沁怜收回眸中隐藏的杀意，扭着妖娆翘臀走到墨褚身边。
伸出受伤的手在墨褚眼前晃了晃，晶莹剔透的眼珠儿在眼眶打转：“主上，妾身的手好疼~”
“疼就滚回魔界去！”
瞥了眼对魔族毫无威胁力的小小伤口，墨褚耐心耗尽，冷声回了句后消失在街道尽头，留下沁怜独自在清冷的街道咬牙跺脚。
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凡人，迟早要她付出代价！
“咕~咕~咕~”
肚子传来阵阵抗议，柴沐帆擤了擤呼吸不顺畅的鼻涕，再次抬眸向来时的路探去。
还是没人。
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
装作毫不在意收回视线，静坐片刻平复好心情后朝溪边踱步走去。
清澈见底的溪边，柴沐帆依稀能看清溪水中倒映出来的人满脸通红，尤其是鼻子和眼睛两处，还真有副我见犹怜的既视感。
无暇欣赏原主的盛世美颜，柴沐帆蹲在溪边只觉尴尬。
这么大人还动不动哭鼻子，丢人丢到古代来了。
捧起溪水简单粗暴清理掉脸上都泪痕，清凉彻骨的溪水让她整个人清爽不少，沉郁的心情随之晴朗。
再次回到街道，早前凄清的街道已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商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嬉戏声，哒哒的马蹄声混杂在一起传进耳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她还是喜欢清冷些的街道。
帝都的街道弯弯绕绕多，十处街道九处神似，柴沐帆对方向不敏感，不敢随意乱逛。
她按照原路返回至原点，凭着浅薄的记忆去了上次和毕函一起吃饭的酒楼。
“姑娘，今儿吃点什么？”
一进门，柴沐帆立刻感受到店小二的热情服务，颇有些不适应。
“我先看看。”
上次来吃饭是由毕函点菜付钱，她不清楚有什么菜，更不知道价钱怎么算。
万一吃完钱不够付就不太好了。
从怀中掏出钱袋将所有的碎银子和银票倒出来，意欲数一数，发现店小二的精神‘小眼睛’正明目张胆往这瞧。
柴沐帆第一反应是将手并着银两藏进怀里，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激后挺直腰背轻咳两声。
依柴沐帆来看，酒楼店小二一般都是有眼力见，瞧着她这么防备的举动该知道回避。
奈何这个店小二一点儿回避的自觉性都没有。
“咳~咳~”柴沐帆又轻咳两声示意。
“哟，你看我这记性，忘给姑娘倒茶，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嗓子先。”
‘没眼力见’的店小二不仅没退至一旁，还热情洋溢地提着手中茶壶过来倒茶。
他可是看见柴沐帆手中的百两银票了，好大一沓呢，估计有十来张。
帝都不乏有钱的富家子弟，可真正有钱的都去帝都第一大名楼吃，谁会光临他们这种小酒楼。
他们的客人九成是附近的平民老百姓和商客。
偶尔来个把稍微富裕的，一顿也就三四两。
随便一张够他们大半辈子丰衣足食，锦衣玉食了。
他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得，柴沐帆开不了口赶人，主动扭转身体，背对着店小二悄摸数钱。
银两是前些日子她和毕婷毕函出去吃饭之前墨褚给的。
分明对凡间的东西嫌弃得不行，却不忘给她银两撑场面。
想到这儿，柴沐帆鼻子涨得发酸，逼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不该想之人，将所有银票重新揣进兜里，拿出零碎银两交给店小二：
“这点能银子在这儿吃一顿饭吗？”
“哎哟，能，太能了，管够！小的这就去给你安排。”
店小二接过银子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几两，屁颠屁颠拿着银子快步跑向后厨。
半个时辰后
柴沐帆望着满满一大桌饭菜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过于铺张浪费了？
“姑娘，这是剩余银两，你且收好了。”
照着酒楼最贵的菜点了一份，足足剩了二十多两银子，店小二再心动也知道要退还给柴沐帆。
柴沐帆没接，抬头看向从楼上房间出来的客人：“我还想住店。”
“得嘞，你先吃着，小的这就去给你安排最好的上房，您想住多久住多久！”
失而复返的银两重新进了兜里，店小二恨不能将柴沐帆当活菩萨供起来好生伺候，‘噔噔噔’上二楼将最好的房间给她腾出来。
少了热情的店小二，柴沐帆觉得呼吸都要顺畅不少。
倒不是说讨厌店小二，她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人看着，很别扭。
满桌子饭菜她一人肯定吃不完的，柴沐帆惆怅不已。
浪费粮食可耻，尤其是在收成不理想，饥荒旱涝的古代。
一米一粒皆是农民汗水和心血。
半炷香过去，店小二打理好天字一号房下楼，柴沐帆端着碗在桌前狼吞虎咽。
满座的饭菜已然只剩一道简单的素菜，看向外面街道上闹哄哄挤做一团的乞丐立刻明白过来，心顿时一阵阵抽痛。
他奶奶的!
上好的饭菜他都没福气尝尝鲜，这些臭要饭的倒是口福不浅。
匆匆果腹后，柴沐帆将自己锁在客栈房间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整整一天，柴沐帆都静静地坐在窗边，清冷的视线忽近忽远，忽暗忽明。
看着楼下从未饱餐一顿的乞丐那时而满足时而悲凉的神色，一时的口腹之欲哪能解决长久的温饱问题；
街道上，商贩因养家糊口而卖力吆喝，引来行人的驻足观看，哪怕对着凑热闹的人也滔滔不绝地推销自己的商品；
娇俏的姑娘在前边蹦蹦跳跳，后边的情郎步步紧随，眼中的宠溺和紧张渲染了整片天空，连带着天边的云彩都五彩斑斓。
拄着拐杖，弯腰驼背的老妇人牵着三岁稚童消失在远方的街道，满是褶皱的骨头架子与白白嫩嫩的小手交握在一起，像消逝和新生的对抗，更像二者的融合。
天边快要落下帷幕的夕阳亦不甘示弱。
余晖洒在帝都各个屋顶，铺上一层薄薄金光，溢出屋顶的光芒不甘示弱，透过缝隙照射在匆匆忙忙的街道小铺，横斜的阴影勾勒出一道道诗意十足的夕阳美景，甚至于天空盘旋的乌鸦也想为这道夕阳西下增光添色。
乌鸦，会是时常停留在小庭院的那群吗？
柴沐帆想起时常停留在家门口的那群乌鸦，不自觉联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墨褚。
墨褚他，会因自己夜不归宿而担忧吗？
不会，上次他说过，要想找到她勾勾手指头的事，想来是不会来找她了。
天色渐暗，冷飕飕的凉风扑面而来，惊醒晃神中的柴沐帆，敛眸遮住数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惆怅。
所有人都有家，唯独她没有。
身体微微前倾探出头，轻手关好窗户回榻上躺着。
天字号房总归是有天字号房的好处，打开窗就能看到热闹繁华的长巷街道，关上窗完全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奈何越是安静越是让人害怕，难以入眠。
黑暗中，柴沐帆暗忖，这应该是她在异世大半个月来独自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以前照样是一个人生活，没觉着有任何不适。
现在发现一个人的夜晚真的很孤独。
不知道是陌生的环境改变了她，还是只有待在墨褚身边才会让她心安。
翻来覆去睡不着，墨褚那张冷冰冰的容颜在脑海里挥抹不去，柴沐帆有种错觉，快被逼疯的错觉。
也许墨褚在等着她回家，她想。
不再犹豫，柴沐帆迫切地穿上鞋匆匆下楼出门。
夜色席卷整片大地，街道人群消殆散尽，只余稀稀落落一两人手持灯笼在昏暗的夜色中疾步前行。
和她一样归心似箭的归人。
鲜少走夜路的柴沐帆手持灯笼，绷紧神经，不敢在夜色中松懈半分半毫，但凡前方冒出个黑影，都会让她戒心四起，防备地靠着街边疾步穿梭。
一路心惊胆战向前走，眼瞅着小院就在前方数百米不远处，柴沐帆却打起退堂鼓，脚步缓慢下来，最后站在拐角处迟迟不敢再前进一步。
回去后要怎么说？
说她原谅他杀人，想要陪在他身边？
说希望他不再造多余的杀孽？
还是直接说想他了？
“啊~~~！”
就在柴沐帆纠结于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回去时，右侧方的街边角落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是位妙龄女子。
柴沐帆吓得魂丢了一半，不敢跑，将灯笼藏在身后，躲在转角处大气不敢出。
不清楚状况，柴沐帆不敢轻举妄动，蹲下身偷偷探出个头视察情况。
今晚没有月色，柴沐帆只能借着月色模糊看出不远处有两道黑影。
一道身影躺在地上挣扎哭叫，另一道覆在她身上不知道在做什么恶心之事。
小院就在前方，遥遥可期，柴沐帆不想多管闲事。
她一个弱女子，万一帮人不成反倒害苦自己岂不得不偿失。
有侠义之心不代表一定要行侠义之事。
保险起见，柴沐帆打算躲在阴暗角落，等两人完事后再回小院，毕竟回去的路还有段距离，若被发现，必死无疑。
女孩凄凉叫声划破静寂的黑夜，一阵一阵窜进柴沐帆，磨人得很。
不救，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
柴沐帆捂住耳朵不愿听女子的哭喊求救声。
纵然捂住耳朵，女子凄惨的叫声锲而不舍地透过缝隙钻进来。
真烦！
到底是那股子该死的侠义感战胜了恐惧。
担心自己迟疑一分，女子惨遭毒手，柴沐帆慌忙中拿起在路边找的石头和木头双保险向黑暗中的两人悄悄靠近。
随着脚步前移，心中的恐惧随之增加。
说实话她后悔了，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么？
或者回家找墨褚来救女子也行？
好像，来不及了
此刻的她站在黑影的身后，身居上位的黑影貌似发现她了。
强忍着恐惧，在黑影转过身的那刹那，柴沐帆使尽全身的力气，一记闷棍敲在黑影的头顶。
黑影没有如愿倒下，只听它闷哼一声，藏在黑夜中的头缓缓抬起，幽冷的目光射向攻击她的人。
黑暗中，一双发绿的瞳眸盯着她，柴沐帆吓得魂不附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黑影哪里是人，分明是长相奇丑无比的妖怪。
说是奇丑无比毫不夸张，妖怪的眼睛一大一小，泛白眼珠子下发出荧光的绿色，布满痤疮的脑袋上稀疏发白的头发黏黏糊糊。
鼻子？
没有鼻子，鼻头那一块完全凹陷进去，说不出的膈应人；
嘴巴歪得找不着南北，上面还残留着撕咬的血渍；
最重要的是怪物的脖子处还长了一排状似鸡冠一样肉肉的恶心东西。
柴沐帆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恶心的活物。
不敢盯着怪物恶心的脸看，她惶恐将视线转移到地上的女子身上。
地上女子残喘着微弱的呼吸，精致的小脸被妖怪给啃食得鲜血四溢，坑坑洼洼，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半张脸。
“救救我~~~！”
女子期冀的目光落在柴沐帆身上，苟延残喘地发出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