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没有秘密
“你真凑了五十两给他们?”
五十两在古代可不是小数目,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去哪儿找如此巨额的赎金?
“怎么可能,我是趁着夜晚大家都睡着之际偷溜进青楼救的人。”
毕函还没蠢到真去凑五十两给老板。
若真等他老老实实凑到钱赎人,小麻烦怕是早被他们打死了。
“后来呢?他们有没有追上来?毕婷原谅你了?”
按照青楼做事的尿性,该是不会放过两小孩,柴沐帆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后来?
毕函陷入回忆,后来他灭了整个青楼,带着小婷儿来到帝都。
小婷儿不再喜欢捉迷藏,变得乖巧听话,生怕自己被抛弃。
被他宠坏的小婷儿咋咋呼呼,没心没肺。
他无时无刻不庆幸小婷儿没有因为他青楼的抛弃变得郁郁寡欢,更庆幸自己当初回去找她。
可是,如今他的小麻烦长大了,竟想着将他推进别人的怀抱。
想到出门前毕婷说的话,毕函心微微泛疼。
“然后呢,再给我说说后来发生的事。”
好奇心被勾出来,柴沐帆迫切想知道后面的事。
“后来我带着小婷儿来了帝都。”
掠过报复环节,毕函直接跳到最后。
就这?
柴沐帆燃起的好奇心被浇灭,气恹恹地问:“毕婷知道你和她不是亲兄妹么?”
“知道,不过那又如何,我还是她最亲的人,谁也取代不了。”
若是今天早上毕婷没有说那些你娶我嫁的话,他会一直这么认为。
不知何时,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女孩儿长大了。
这次换她不需要他了吗?
不愿再去想这些糟心之事,毕函扯开话题,笑问:“我说这么多,沐姑娘要不与给我分享你的小秘密?”
“啊?我啊?我没秘密。”柴沐帆一脸坦诚。
她的生活单调乏味,未有过起起伏伏,哪来秘密可分享。
若是别人说没秘密毕函不信,柴沐帆说没有,他还真信。
就在毕函打算开启下一个话题时,柴沐帆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开口:
“我还真有个秘密,就不知道你信不信了?”
“你说我便信。”
毕函偏头看着柴沐帆,眼神诚挚。
“你头低一些,我悄悄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柴沐帆故作神秘朝毕函勾勾手。
毕函嘴角噙笑,按照柴沐帆的吩咐低下头。
凑到毕函耳边,柴沐帆告诉了毕函一直隐藏在心底不敢与外人所言的秘密。
好朋友好像是应该一起分享各自的秘密。
一日东游西晃,各怀心事的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仿佛都忘记各自家中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
“毕函,太阳快落山,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到底还是少了些底气的柴沐帆率先提出来。
她怕再不回去,大魔头会担心,会生气。
大魔头生气,后果很严重。
更重要的是,一天不见,她很想念大魔头。
“不急,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暂时没有回家的打算,毕函带着柴沐帆来到最后的目的地。
街上行人不多,来往的官兵倒是不少。
柴沐帆和毕函今早上街遇到过,打听路边的商贩才知是为昨晚所谓的将军之子逮捕凶手。
说是因为那公子死得离奇,无法确定凶手是谁,至今还在破案排查阶段。
一天过去,想来依旧毫无头绪。
不担心他们会查到墨褚身上,唯有深深的罪孽感将她团团包裹,柴沐帆低头加快脚步。
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
酒楼二层的角落,柴沐帆俯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高高悬挂在家家户户门前点燃的红灯笼,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嗯,走了一天,不吃饱饭哪来力气回家?”
笑着说完,毕函叫来店小二,随意点了几道菜,顺便叫来两坛子喝酒解闷。
“好喝么?”
收回停落在楼下的视线,瞧见毕函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闷酒,柴沐帆忍不住咽口水,凑过去询问。
“还行,你没喝过酒?要不你也试试?”
以前来酒楼,毕婷偶尔会嘴馋蹭一两口,他习以为常了。
不觉得姑娘家喝酒有什么不对。
柴沐帆鲜少喝过酒,今儿见毕函喝得痛快,不知怎的,嘴竟有些馋。
“可以么,喝醉了怎么办?”她跃跃欲试,心里浮出隐隐担忧。
“喝醉我送你回去便是。”
毕函倒了一碗酒摆在柴沐帆桌前,笑着调侃:“或者说你怕我乘人之危?”
“不怕,我信你。”
说完,柴沐帆端起酒碗一口喝光碗里的酒。
毕函淡笑不语。
他还真不知道该说柴沐帆是单纯还是愚蠢。
一句简单的激将法就被说服了,日后怕不是要遭很多罪才能成长。
他哪里知道,柴沐帆只有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如此毫无保留,毫无顾忌。
以真心换真意,是她交朋友的方式。
“沐帆,可有不适?”到底担心柴沐帆不会喝酒,毕函面露担忧。
“还行,能再喝一杯么?”
没有想象中的辣喉,柴沐帆舔着脸想再讨一杯。
都说借酒消愁,她好奇,借酒是消愁还是愁更愁。
“既没有不适,想喝便喝。”
确定柴沐帆无碍,毕函大方倒酒。
酒楼最不缺的便是美食美酒,想要多少都有。
一顿饭吃到最后,饭没吃多少,酒是喝了一坛又一坛。
“沐帆,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
直至酒楼打烊,两人肩并着肩走出酒楼。
柴沐帆依旧平面色如常,倒是毕函微醺。
“我自己也不知道。”柴沐帆浅笑,娇羞地低下头。
以前少有饮酒的机会,偶尔和同事出去也只是象征性浅尝两口,怕喝酒出事。
现如今敞开了肚皮喝也没太多感觉,就是脑海里不停浮现墨褚的俊脸,生气的,冷情的,慵懒的,阴沉的。
从相识到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墨褚身边整整一天之久。
想他,很想,深到骨髓的想。
呵,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发了疯地想念一个人?
分明认识不到三个月不是么?
微风拂过脸颊,淡淡的凉意侵袭后背,吹散因喝酒带来的热意,惬意舒适,冰凉的水滴从脸颊默默滑过。
柴沐帆仰望乌云覆盖的天空,没有皎洁月色,没有闪耀群星,密麻麻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真好,没有人能发现她内心的脆弱和思念。
“天凉了,回家吧,没有我在身边陪着小婷儿会害怕。”毕函喃喃自语。
出来一天,不知道毕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他。
“嗯。”回家。
简单的‘回家’两个字悄无声息钻进柴沐帆心尖。
一想到回家就能见到想见之人,她每一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清冷肃静的街巷,两个归心似箭的人加快脚步朝着前方的道路迈进。
只是,没走几步,前进的道路被两道黑影拦住去路。
八目相对,无一人有所动作。
终是毕函率先朝黑影走去,面带笑意对着其中一道黑影轻语:“小婷儿,你来接我了?”
“啪~!”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火辣辣的耳光。
毕婷暴跳如雷地吼声划破寂静的夜:“王八蛋,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
“小婷儿,我”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准解释,不准狡辩,不准说话!”
毕函正欲开口,毕婷直接剥夺了他的话语权,恶狠狠吼道。
“好了,是我不对,不该让小婷儿担心,我们回家。”
心疼搂住眼眶发红的毕婷,毕函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打算牵上她手回家。
“回你奶奶的家!”挥开毕函的手,毕婷痛骂他一句。
骂完,毕婷红着眼眶,伸出双手搁在空中,不说话。
“行,小婷儿说回谁的家我们就回谁的家。”
毕函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不配和她生活这么些年,蹲下身来背对着她。
一如当初在那晦暗角落找到她时的动作。
毕婷理所当然爬上他的背,搂紧毕函的脖子,头枕在他肩上,用两人才能听到的低喃:“哥,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毕函身形一顿,心就像被人拿刀割了一般疼,边走边笑:
“傻丫头,我说过,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带着你一起,忘了?”
“哼,你的话就像放屁,能信?”
毕婷当然没忘,她就是怕,怕毕函一如十年前那般嫌弃她,抛弃她。
毕函沉默不语,暗道,他的话不是放屁,是需要用一生去证明的承诺,是永恒的誓言。
循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柴沐帆说不出的艳羡和惊叹。
世间最美的感情莫过于此。
像不离不弃的亲人,更似相濡以沫的情人。
“戏看够了?”
对凡人前一刻还打打骂骂,后一刻便你侬我侬的凡人情感嗤之以鼻,墨褚朝柴沐帆缓缓走去。
“看,看够了。”
墨褚每前进一步,柴沐帆心跳加速一分,心动,亦添恐惧。
强忍着想上前抱住男人的欲望,柴沐帆捂着脸,露出两只浅褐色的眼珠在外,颤巍巍商量。
“能不能留条命,还有,别打脸?”
“狗东西,本座无缘无故打你作甚。”
柴沐帆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墨褚嫌弃得不行,走到柴沐帆身边,拎小鸡似的拎起她隐身于暮色之中。
转眼回到熟悉的家中,墨褚松开柴沐帆的衣领,闲庭信步踱步回了房间。
“墨褚,我出去了一整天,你不生气么?”
不愿相信自己消失一整天,墨褚竟不生气这个事实,柴沐帆后脚跟着走进房间。
“为何要生气?”墨褚反问,脸上的困惑不似作假。
没有柴沐帆在耳边碎碎念,他落得耳根子清净。
再则,他有重要之事去办,不觉得需要为这种小事生气。
“你不怕我跑了?”柴沐帆不死心追问。
“你不敢。”自信满满的回答。
墨褚坐在桌前,倒了杯凉茶解渴。
胆小如柴沐帆,怎敢逃跑。
“那”你还留在凡间做什么?
气恼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最终少了几分勇气说出来。
万一大魔头觉得她说的话在理,离她而去怎么办?
“废话少问,滚去洗澡,一身臭味。”
一天没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墨褚心情甚好,不想被柴沐帆身上的恶臭破坏这份愉悦。
柴沐帆如坠冰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你出来找我是担心吗?”
墨褚放下茶杯,哂笑。
“担心,不是你们凡人才有的多余感情?”
凡人肤浅的情感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可你出来找我了。”
柴沐帆固执地想从墨褚的回答中找处男人担心她的破绽。
墨褚斜靠在床边,不痛不痒地解释了一句:
“隔壁那丫头死皮赖脸缠着本座帮她找哥哥,本座烦了,帮她找一找又何妨。”
直到这一刻,柴沐帆才明白,世间最可怕的是不是孤独,而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以为他会在乎你,担忧你,其实,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身心俱疲,柴沐帆黯然退出房间。
“站住。”
墨褚叫住已经走到房门口的柴沐帆。
柴沐帆黯然回头,等着墨褚即将说出的伤人的话。
“再让本座闻到酒味,便折了你的双腿,杀了卖酒给你的人,明白?”
短短几秒,柴沐帆又悟出一个道理。
这世间还有一种生物,名叫贱骨头。
越是绝望越是渴望光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偏偏甘愿沉沦。
一如现在的她,仅因为墨褚一句带着淡淡关心的威胁绽开了嘴角的笑容,眉开眼笑地点头。
“以后都不喝了。”
“滚去洗澡!”见不得柴沐帆比他还开心,墨褚冷着脸赶人。
“马上滚。”
洗完澡,褪去一身疲惫,神清气爽的柴沐帆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想起墨褚的无情黯然伤神。
一会儿因他不易察觉的温柔欢呼雀跃。
直到进入梦中,柴沐帆也没想明白,墨褚究竟是在乎她多一些还是讨厌她更甚。
从有墨褚的美梦中醒来,还能见到本人,柴沐帆自觉全世界没人能比她更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