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速之客
庭院内，绿荫下
柴沐帆一如往常搬着个小凳子坐在墨褚旁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墨褚，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庭院附近多了好些乌鸦，他们说门前有乌鸦是噩兆的象征，你说会不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不会。”
已经连续接受几天唠叨洗礼的墨褚斜靠在躺椅上，回答得相当敷衍。
柴沐帆锲而不舍地问：“为什么？”
墨褚拧了拧眉，黑眸扫向有问不尽问题的柴沐帆，指尖一弹，庭院附近的乌鸦像变魔法般消失不见。
在柴沐帆的震惊下，男人薄唇轻启，透着几不可察地不耐烦：“本座养的，还有疑问吗？”
柴沐帆望了望远处，再看看男人，默默摇头。
本以为能享受片刻安宁的墨褚低估了柴沐帆尬聊的能力。
半刻不到，她不着痕迹地端起凳子朝墨褚方向靠了靠：“墨褚，你能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她想知道和墨褚有关的事，成为最了解他的人。
墨褚没有回答。
“你睡着了么？”
几番得不到回应，柴沐帆就扯了扯墨褚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
“不能。”墨褚咬牙，一口回绝。
“那说说其他的也行，比如神仙长什么样？是不是身上带着金色的光？还有妖怪，是不是会像你们一样吃人？他们长得丑还是漂亮？还有，我听说”
墨褚从躺椅上‘唰’的一下坐起来，隐忍勃发的冷眸射向喋喋不休的某人。
“本座可以让你亲身体验话多的人怎么被生吞活剥！”
“”
柴沐帆老实闭嘴，头埋得极低，蔫哒哒坐在墨褚身边，俨然一个犯错的小孩。
“闲得没事做就去隔壁给那两个凡人添堵。”
那晚回来之后，柴沐帆时不时会去隔壁溜达，有时半天不见踪影，比他还忙。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帮那凡间女子找哥哥的原因。
他俩可是应付聒噪狗东西上好的利器。
柴沐帆单手撑着脑袋，摇头：“今天我哪儿也不想去。”
“那就安静！”
他的耐心有限，做事不计后果！
柴沐帆依言闭嘴，她没告诉墨褚今天是她生日，以往的生日都是她一个人过。
不，准确地说从未过。
今天不一样，有墨褚陪在身边，她哪儿也不想去。
“墨褚”
和谐温馨的环境不过半晌，柴沐帆耐不住清冷孤寂的氛围轻唤了一声不知道睡着没睡着的墨褚。
墨褚眉头紧蹙，恣意放在躺椅上的手捏成拳头，嘎吱作响。
最终男人还是应了：“嗯。”
他想杀人。
得到墨褚不耐烦的回应，柴沐帆空荡荡的心瞬间被温暖充斥，像孤独的游魂找到了回家的归路。
半晌不闻柴沐帆说话，墨褚吐出冷冰冰的一个字：“说！”
“说什么？”柴沐帆一时不解。
墨褚是想要她说什么？
旋即明白过来墨褚话中之意，付之一笑。
如果说她就是想叫他名字，没想说什么，墨褚会不会弄死她？
“我”
“叩~叩~叩~”
门外敲门声及时传来，墨褚微掀眼眸，侧眸看向柴沐帆。
柴沐帆会意，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不用想也知道是毕婷，只有她有事没事会来串门。
“毕婷，你额，小师父有事么？”
出乎柴沐帆意料的是，来人不是毕婷，是个年轻的小和尚。
柴沐帆学着小和尚的动作双手合十，礼貌问好。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是净潭寺的和尚清尘，半个月前你与一位男施主来过，我们还见过，可曾记得？”
小和尚微微行礼，简单介绍自己。
柴沐帆想起来，眼前之人可不就是昨日站在主持身边的小和尚么。
回头瞥了一眼对来人漠不关心的墨褚，轻掩门扉。
“记得，小师父找我有事？”
不管时空如此变幻，对神佛，柴沐帆始终持着不可亵渎的敬畏之心，对小和尚生出几分尊重。
“之前你来寺庙，师父发现你身上魔气甚重，赠予一道驱魔符保你平安；你走后师父不放心，担心你被魔物所害，今日特意让小僧来降妖除魔。”
清尘不明白师父为何不派庙里德高望重的师兄们来，偏让他一个从未降过妖物的小和尚来。
师父说这是他的劫，亦是他的缘，非他来不可。
“额，这”
柴沐帆面露难色，她纯粹想去寺庙为墨褚祈福积功德，怎么就变成降妖除魔了？
“师父不是给了一道驱魔符么？那日我回家，那魔物意欲攻击我，被驱魔符重伤，早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你来晚了。”
柴沐帆编了个还算可信的谎言。
天知道，那驱魔符在半个月前下山时便被她塞给路过的老婆婆手中。
“可小僧还能感受到你院子里有股浓厚的魔气，魔物应该还没走，施主若是不介意，请让小僧进去察看一番。”
不是不信柴沐帆的话，而是那道强大的魔气无法掩住，想必是魔物藏起来了。
“清尘小师父，院子里什么也没有，你回去吧。”
拦住门口不让清尘进，墨褚是真会杀人的魔头，柴沐帆不想让小和尚进去白白送死。
“施主，你若不让小僧进去看看，小僧便守在这庭院外，直到魔气完全消失。”清尘有着每个降妖除魔和尚的固执。
不降伏魔物，他无法向师父交代。
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童，心性稍显幼稚，清尘盘坐在院子门口。
“？”柴沐帆目瞪口呆。
不是，这样耍赖也可以？
清尘小师父，还记得你是不染三千俗世的佛家弟子么。
怎么能学三岁小孩，要不着糖就耍赖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柴沐帆此时此刻深有体会，刚想学着清尘的姿势席地而坐，猛然想起墨褚时不时流露的嫌弃眼神，赶紧换个姿势，蹲下身来劝小和尚。
“清尘小师父，你看我是不是生龙活虎？魔物若在，我能好好活着？你大可放心回去。”
“可是”
“你先回去，不日就是庙会，我要去寺庙祈福，到时候有魔物我再找你们帮忙，行不？”
搀扶起清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柴沐帆麻溜儿赶人。
“那行，小僧魔，魔物。”
清尘嘴笨，三言两语就被柴沐帆说服。
正欲离开之际，庭院虚掩的门缓缓打开，走出一道黑影。
不是他要找的魔物是谁！
墨褚神色冰冷地瞥了眼拿起法杖对准他的清尘，目光锁定在柴沐帆身上，扣住她的后脑勺往屋内走。
“谁允许你随便和陌生人搭话？”
“魔道，放开女施主！”
眼见魔物拽着柴沐帆要进屋，清尘手持师父给的降魔法杖跟进来，厉声呵斥。
降魔法杖对准墨褚，瞬间散发出一道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向墨褚席卷而去。
墨褚轻嗤，袖口轻轻一挥，黑色魔气将金色光芒悉数吞噬后朝清尘袭去。
“墨褚，不要伤害他。”拽住墨褚的衣袖，柴沐帆面带焦急。
她不希望墨褚再造杀孽，何况小和尚这么可爱。
“本座今天心情不错，不欲杀人，滚。”
魔气在离清尘仅有一厘之差的距离散去。
弑神杀佛的事他都做过，一个凡间小屁孩有何能耐伤他，不过是自寻死路。
滚是不可能滚，师父派他来降妖除魔，可不是不战而逃。
清尘匆忙从怀中拿出四张驱魔符，念动口诀，只见四张驱魔符‘咻’的一下蹿出去，东南西北将墨褚团团围住。
如此稚嫩的伎俩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可笑至极，都不够他玩上一玩。
墨褚眼神一凛，眸光映出一道火光，四周的驱魔符顿时被化为灰烬。
小和尚不服输，气鼓鼓掏出师父给的最后一个法宝金钵。
“清尘小师父，你打不过他，下次再来行不？”
柴沐帆借着时机上前夺过清尘的金钵好声劝道。
墨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小和尚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真惹怒他，一掌能拍死清尘。
“荒唐，降妖除魔哪有下次的道理，施主，你将金钵还给小僧，小僧今日必然要收服魔物！”
金钵被夺去，碍于礼节也不敢上前去抢，清尘有些气恼。
这边说不通，柴沐帆只好硬着头皮折回到墨褚身边，悄声商量：“墨褚，要不你陪他玩玩，但别伤害他？”
“本座很闲？”
没有闲情雅致陪小和尚练手，墨褚坐回躺椅休憩。
“额，清尘小师父，你看到了，他懒得很，亦无伤人害人之心，你看是不是放过他？”
柴沐帆佯装嫌弃的指责躺椅上的墨褚，试图打消清尘除魔的念头。
早知道会惹来小和尚，半个月前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净谭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柴沐帆心下懊悔不已。
柴沐帆说得在理，清尘下意识点头认同，旋即摇头。
“方丈说，妖魔鬼怪就是妖魔鬼怪，但凡遇见便该诛，该降。”
“啧啧，你知道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代表什么吗？”
柴沐帆故作玄虚，索性和清尘讲起大道理来。
二十多岁的人了，看过的心灵鸡汤不必小和尚念的经少，还能忽悠不了个小屁孩？
“什么？”清尘摇头。
“清尘小师父，你，佛心未定。”
将金钵还给清尘，柴沐帆一字一句说道。
这句话师父也说过，可他一直未参悟其中道理，求解的目光看向柴沐帆。
行吧！
看在清尘小和尚被她忽悠成功，且虔诚的份上，她就多说两句，扯着小和尚到角落悠悠开口:
“我们不能仅通过外表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成魔成佛不是看其所修之法，而是观其本心，你还没找到你心中的佛。”
清尘似懂非懂，继续追问：“那怎么才能找到小僧心中的佛？”
“你不该问我，问你自己。”
她时常以为自己早已看破世俗的贪念瞋痴，却每每发现她从未逃离其中。
凡尘，俗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悟出世间真谛。
躲过了贪念瞋痴，就能躲过爱恨情仇么？
谁又知道呢。
“问我自己？”
清尘低喃，看向柴沐帆澄澈的瞳眸，似懂非懂，手持法杖，带着疑惑意欲离开。
“噗~~~！”
成功忽悠小和尚离开，柴沐帆还没来得及得意，一口鲜血从眼前的小和尚口中喷出，胸口白色的衣襟被鲜血染红。
“墨褚，你做什么！”
意外来得始料未及，一丝惊慌从柴沐帆眼中掠过，忙跑上去扶住倒地的清尘。
墨褚眼睑下垂，空气中传来的恶心血腥味令他眉头紧蹙，薄唇微启：“滚出来！”
话音落，一道薄纱翩跹的红衣女子出现在半空中，飘然落下，舞动着腰肢款款走向墨褚，落座在他大腿上，妩媚动人：“主上~~~！”
柴沐帆在魔界见过女人，好死不死撞见过那尴尬的一幕，想来是墨褚老相好。
之前撞见他们亲热，除去尴尬之外多是窘迫，今天她怎的那么想把美人从墨褚身上揪下来？
“你怎么来了？”没有推开怀中的沁怜，墨褚淡漠询问。
“主上不是明知故问吗？妾身来凡间自是想你，你难道就不想妾身么？”
纤纤玉手搂上墨褚的脖子，沁怜在耳边轻轻吹了口热气。
“你说呢？”
大手握住沁怜的腰，墨褚嘴角噙着笑反问，笑意却未达眼底。
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再听下去柴沐帆要被气出失心疯来。
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柔情蜜意：“墨褚，能不能救救小和尚？”
“救？为什么要救？这种道貌岸然的和尚死不足惜。”
墨褚尚未表态，沁怜倚靠在墨褚怀中，细长的指尖轻轻一抬，清尘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一般呼吸不畅。
“你做什么！”
柴沐帆面露慌张，看向不太讨喜的沁怜。
“自然是帮他解脱，他们佛界不是有句话叫做，早死，早超生。”
闻言，柴沐帆伸手想要帮清尘甩开那道无形的力量，却是捞了个空，明白过来的她跑过去拽下沁怜的手。
果然，沁怜的手一放下来，清尘即刻恢复正常。
被一个肮脏的凡间女人拽住手腕，对沁怜是莫大的屈辱，嫌弃不已地甩开柴沐帆，面露杀意。
柴沐帆小小身板哪能经得住她这一甩，一股力量将她弹得老远。
这要摔下去，非死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