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百事通，你怎么忽然不通了呢？”柳滢静静望着他道。
他的眼珠子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摇摆不停，声线也有些颤抖，“天下事万种，我，我只是懂……百事而已呀……”
柳滢收回视线，拿出了自己的刀，“你若是骗我，我这把刀可是很锋利的。”
叶兴言缩了缩脖子，“我，我知道，冰魄刀么。削铁如泥。”
“你知道就好。”柳滢望向南边的黑气，道：“你带符咒纸了么？”
叶兴言在自己破破烂烂的口袋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符咒纸，道：“已经皱了，还可以用么？”
柳滢接过符咒，道：“可以。”
符咒纸一共三张，柳滢用冰魄刀隔开自己的指尖，画了三张符咒。
她丢出一张符咒，随后又将冰魄刀丢向符咒，双双朝黑气飞去。
“那便是噬心祟？”叶兴言仍旧紧抓着柳滢的衣物。只不过他这次抓的是柳滢系在腰间的飘带。
柳滢只道：“跟着我，不要去看周围的幻景。在幻境中死了，或者被拖入这些洞窟，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话音才落，道路两旁的陡然升起断崖。叶兴言抬头看时，已经长得有百丈高，且还在不停地长。
路上的光线很快就被两侧的断崖遮得干干净净。
忽而，断崖中出现一个个山洞，透着光。有的鸟语花香，有的哀鸿遍野。
前路漫长而漆黑，身边正有光明之道，叶兴言道：“姑娘，不能从这些洞口出去么？”
柳滢道：“你可以走一下试试。”
“这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能走么？”
“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些幻境，你若进去，便出不来。最终会变成其中一个洞窟的守洞人，永世困在这幻境之中。”
叶兴言大惊失色，“那你还让我进去？”
柳滢道：“你不是好奇么。”
叶兴言连连摇头，“不好奇，不好奇。”
说话间，她左手忽然接触到干燥温暖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叶兴言牵住了她。
不待她发怒，叶兴言便也发现自己牵住了她的手，匆忙放开，将手背在身后，不再牵着柳滢。
“你可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叶兴言弱弱道。
柳滢叹了一口气，“你既然知道救我姐姐的办法，那我能把你丢在这里么？”
“噢，也是。”
二人走走停停地行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噬心祟所在之处。
冰魄刀将符咒钉在了一棵古榕树上。原来，这一重幻境的镇守之灵，是这棵古榕树。
柳滢上前，低声道：“告诉你的主人，我的事情，不用他插手。”
榕树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往左边挪着，让出路来。
眼前的断崖次第退去，可眼前的世界仍旧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柳滢道：“最后一重幻境到了。”
“这一重幻境是什么？”
柳滢摇了摇头，“噬心祟会制造三重幻境，但这一重幻境没人来过，是以书中并未记载。”
柳滢话音刚落，天便亮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灼灼桃花。
不远处传来溪水潺潺声。
往溪边看去，便能看见一片农舍。农舍前后，田垄郁青，交通阡陌，鸡犬相闻。
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与祥和，除了萦绕在桃林中的那团黑气之外。
“这次竟是两个修仙者？牵着手的修仙者。你们是道侣？哈哈哈，这下可好玩啦。”这声音嘶哑怪异，像是被刀割过喉咙一般。
“能过了前两关，也算有本事。不过这第三关，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谁活下来？你们选吧。”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其他动作。
“怎么？”嘶哑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选？那我替你们选咯。”
说完，天地陡然晃动起来。
他们身后的土地在一块一块下坠，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很快就蔓延到他们脚下。
柳滢只觉得脚下忽然一空，失重地往下掉去。
叶兴言登时面如菜色，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我！我还年轻，选我选我！”
柳滢震惊地望着叶兴言。刚刚还站在她身后求保护呢，现在就要舍弃她？
叶兴言想要舍弃柳滢，柳滢却不能舍弃他。他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
叶兴言被拉了上去，柳滢则拿出第二张符咒，正要往上丢，却听见叶兴言道：“柳姑娘，我师兄师姐还在断崖间呢。”
柳滢冷冷道：“关我什么事？”
“救他们，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叶兴言衣领被噬心祟抓着，却还不忘给出柳滢承诺。
柳滢顺着崖间方向看去，便见悬崖的洞窟中，有一处桃花源般的农舍。
农
舍间有一女一男，女子在织布，青衣男子执书，站在不远处，看似在看书，实则在偷望女子。
男子看她，女子自然是知道的，是以更不敢抬头，只羞红了脸，将布上的花纹织得乱七八糟。
“他们在上一关就被拉入洞窟，救不出来的。”柳滢冷声道。
“怎会救不出来，肯定有办法的！”叶兴言在噬心祟手下挣扎着。
“真是烦人！怎一直想着要救别人，救救自己不好么？”噬心祟没了耐心，将叶兴言丢下山崖。
掉下悬崖的叶兴言，再次被柳滢接住了。
柳滢冷笑一声，“小子，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此时，二人正挂在悬崖边，只要一松手，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在悬崖上望着二人的黑气，听见二人不说话了，便道：“看来你也是善良的。可惜呀，我最讨厌善良的人！”
说罢，叶兴言抓着的那块石头陡然掉落，就连叶兴言，也往深渊掉去。
柳滢咬牙骂了一句“蠢货！”忙再次跳下悬崖去救他。
悬崖的风瑟瑟吹来，吹得柳滢掉了发簪，及膝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还好叶兴言抓住了另一块石头。此时虽是被尖利的石头割得双手血肉模糊，但总算保住了小命。
柳滢将冰链子丢上悬崖，系在三个人都围不过来的桃树上，一把抓住叶兴言的后衣领。
“臭小子，想死可别带上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她骂道。
叶兴言脸色苍白，她把话说完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点头。
噬心祟猛地移动到他们跟前，黑气中一双赤红的眼睛戏谑地望着二人。
它凑到柳滢跟前，道：“你不放手啊？不然这样好不好，你放手，我让你出去。”
柳滢翻了个白眼，道：“别总用这招对付我，我不耐烦。”
黑气似乎很伤心，“小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会伤心的。”
“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亲自送去给他。让他看看你有多么无能。”柳滢又道。
“哎哟，我好怕呀~”黑气阴阳怪气道，“可我也是奉了主人之命，看守引灵灯的。现在，你把引灵灯打坏了。你知道的，引灵灯坏，我若是不能给主人一个交代，那我就惨啦。”
黑气顿了一顿，生气起来，成千上万的黑云聚集到柳滢头顶，阴风飒飒吹着。
“你既然这么想救他，那便跟他一起死吧！”
“等等！”柳滢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
叶兴言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猛地看向她。
柳滢完全不顾叶兴言，只道：“我可以考虑考虑。”
“不是吧，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叶兴言惊呼。
“可惜我当真了。”柳滢板着脸道。
黑气高兴起来，压在柳滢头顶的乌云也次第被挪开。
“好，那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吧。”黑气说着，用风将二人卷了起来，钉在两棵相距很远的巨大桃树上。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黑气道。
“正在考虑，你不是给我一炷香的的时间么？”柳滢道。
黑气又不高兴了，很没耐心地说：“快些快些。”
“与他一起进幻境的那两个人，你放了吧。”柳滢开始跟他讲条件。
黑气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幻境，可没有放人的先例。”
“凡事总有例外，你若放了他们，我会在你的主人跟前保你的。”柳滢道，“你应该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吧？”
“真的？”黑气不确定地问。
“真的。”
“那行。”黑气唤出一阵狂风，将在崖底的一男一女吹了上来。
“不过，他们走了，你们得顶替他们的身份。”黑气道，“不然，他们就别想走了。”
“可以。”柳滢道，“我替他们守洞窟。反正你这里的风景还怪好的嘞，不错不错。”
黑气也是说话算话，当即将这一男一女丢出幻境之外。
柳滢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黑气当即警惕起来，“合着你是骗我的，想让我告诉你幻境出口在哪里！”
“真聪明。”柳滢笑道。不等黑气反应，她便故技重施，将符咒与冰魄刀朝幻境出口的方向丢去。“碰”的一声，幻境便被破了。
悬崖坍塌了、桃花源坍塌了，他们回到了先前的林中。
林中的雾气已经散去，但不幸的是，黑气跟着他们出来了。而且，这次它是真的生气了。
它没再跟柳滢废话，而是横冲直撞朝着柳滢冲过来。
柳滢手中的符咒只剩一张，她将她扔向黑气，黑气被“碰”的一声，砸出巨大的火球，它的身体也随之燃烧起来。
可是
它并没有管，拖着燃烧的身体，加快步伐怒气冲冲朝她奔来。
柳滢将左手抬高，做出握剑的姿势，冰魄刀“嗖”的一下飞回她的手心。
她将冰魄刀变作长鞭，冷声道：“你躲远些，莫要被伤到。”
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这一切发生的叶兴言这才缓过神来，“哦，哦，好。”
而后，他跑到一颗古榕树下，想要躲着。可看见这棵古榕树，便勾起了他在幻境中的不好回忆。于是，他又往后跑了几棵树，最终，躲在了一棵松树下。
此时，柳滢与黑衣已经大战了几个回合，均是不分伯仲。
这黑气是被司辰驯服、驯养的，自是比旁的黑气更加厉害。
“别生气嘛，打赢我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被你的主人臭骂一顿。”柳滢笑道，“不然，咱们谈谈？”
“哼，先是打碎引灵灯，后又毁了我织了一千年的幻境，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我这样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柳滢又道。
“主人马上就要赶到了，我只需在他到之前拖住你。到时候，我所有的错他都会原谅。还有，这些幻境他也会帮我修复。”
“啊？这样子啊，那我不能留你喽。”柳滢说着，退到叶兴言边，将叶兴言揪出来。随后她双手结莲花印，朝着叶兴言后背一打，叶兴言的手便不听使唤地跟柳滢结起了一样的印。柳滢又是一打，叶兴言登时感觉周身充满了真气。他将气运至掌中，朝黑气打去，黑气登时被打得四分五裂，只剩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柳滢，道：“你，你，他，他……”
柳滢没搭话又是一掌，黑气被打得魂飞魄散，就连那双赤红的眼睛，也失去光泽，掉落在泥潭中，变成两颗被烧黑的桃核模样。
清风送来一阵栀子花香。柳滢变了脸色，拉着叶兴言朝与风来的垂直方向狂奔。
叶兴言不明所以，“噬心祟都被我们打死了，我们跑什么？”
柳滢则道：“因为抓我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