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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薄情祖母寡义生父,心比脸黑人性难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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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爷将身一立道:“柳老夫人,这丢失的物件乃是晋公盘,是老朽千方百计为小女寻来的。当日晋文公嫁宗室长女孟姬,便将此物作为陪嫁,商周青铜,无价之宝。柳老夫人,此物该当如何啊?”

    柳老夫人自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给吓怕,不以为然道:“不过是盥器罢了,是物皆有价,哪有什么无价一说?”

    杜老爷见这老妇人刁蛮,转儿向马通判解释道:“此物由匜、盘组成,匜责倒水,盘负责接水。盘上饰有鸟、龟、鱼、蛙一十九种圆雕趣兽,将水一过,鸟嘴可以开合,鳖头也能伸缩,机械缜密,精巧至极。当今的能工巧匠却是无人能制,乃是老夫千辛万苦寻来的至宝。”

    絮儿作为陪嫁丫鬟也被送回了厅中,插话道:“回老爷的话,此物已被樱娘据为己有,前几日还因不会使用,将兽头损坏,扔到了院外。”

    杜老爷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此话当真”

    “乃是奴婢亲眼所见!”

    樱娘一听也吓得双腿瘫软,急忙跪倒在地,辩解道:“那个……妾身也不知这竟是少夫人的陪嫁之物,以为不过是孩童的玩具而已。”

    柳老夫人见事已至此,也是瞧出了杜老爷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寻个无法弥补的因由,将这休妻改为和离,为自家女儿争得最后一丝颜面。便开口对马通判道:“既然这嫁妆无法补全,再谈休妻也就不合时宜。柳杜两家也算世代交好,不如便和离吧,也算给双方留有余地。日后若是杜氏想再往前走一步,也可寻户正经人家,不必因为是被休的下堂妻而只得嫁那破落小户。”

    马通判见事已至此,这未尝不是个好结果。急忙点头附和:“果然柳家老夫人仁慈宽厚,行事妥帖。”

    谁知道那柳徐伟为了讨好樱娘,竟然不依不饶起来。

    抱拳拱手,上前一步:“马通判,这嫁妆本就是消耗磨损之物,无法补全也是常有。但今日在下休妻,着实是因为她杜氏得了恶疾,不可共粢盛!”

    马通判自然也是好奇,这杜氏此时在屋中,为何还要头戴帷幔询问道:“哦?杜老爷可有此事?是何恶疾,竟是连祭拜祖先都不能了?”

    杜玉冉将头上帷幔一摘,一张焦黑如碳的脸,骤然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杜府的厅中瞬间炸开了锅。杜老爷和大夫人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瞧见自己女儿变成如此模样,也是心疼得万箭穿心,哀毁骨立。

    大夫人上前一把将杜玉冉抱在怀中,哀嚎道:“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

    杜玉冉安抚下母亲,径直走到柳徐伟面前,将这张黑脸怒怼于他面前,义正言辞道:“柳徐伟!我今日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难道你心中不知若不是你出去勾三搭四,寻花问柳,我又岂会被人害成如此模样?”

    柳徐伟厌恶得将头别过,不再瞧她,一旁樱娘更是吓得周身颤抖,躲在柳徐伟的身后。

    杜玉冉戴上帷幔,转而对马通判道:“回马大人,小女中的是毒,并非是患了恶疾。”

    马通判忙道:“是何人如此阴险歹毒?可曾报官”

    杜玉冉瞬间黯然神伤。“因无真凭实据,无法报官。但这下毒之人却是那‘迷不悔’的孙家姐妹。就因柳徐伟想求娶孙伍媚,结果被我从中阻拦,她姐姐孙四娘心怀不满,这才对我暗下毒手。来到府中,先是言语挑衅,而后将茶水弹在我的面部,当日并无不适,次日却是面目全非,愈演愈烈,以至于到了今日的这般模样!”

    杜玉冉哽咽难鸣,嫂嫂孙香闲急忙上前安抚。插话道:“回马通判,我这好妹夫见自家娘子如此,不说寻医问药帮忙医治;不说去找那孙家姐妹理论,讨回解药,竟然还要休妻再娶!将那妾室抬为正妻,如此为人夫君,可算是避色守德?”孙香闲转头冲着柳徐伟,斥责道:“与你婚配多年的结发妻子,竟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你还要狠心休妻,你良心可安?待此事传扬出去,你身形可正?颜面可明?”

    见柳徐伟愤愤不平还想辩驳,孙香闲不容他开口,继续道:“柳老夫人,若真是追究起来,这便是毒,如何能算是恶疾?既然是毒,又如何能够休妻?更何况,这毒还与柳徐伟有关,若是我们去报官,也并无不可!只是到时候怕是要将柳家少爷所有好事逐一抖出,落人笑柄了!”

    柳老夫人一听,也知是自家儿子不争气,缓缓开口道:“柳徐伟,既然你二人夫妻缘份已尽,那便好聚好散,日后柳杜两家也好相见。你休要在此造次,今日便依老身之见,和离便是。”

    柳徐伟见母亲发话,又着实是怕抖出自己更多艳事,便也不再反驳。只得抱拳拱手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此事皆由母亲做主。”

    柳老夫人微微颔首,随后话锋一转,“只是柳蓁乃是我柳家的血脉,杜老爷是不是将我的孙女请出来,让老身带回府中啊?”

    杜老爷将身一立道:“不可,眼下柳蓁不便与老夫人回府。”

    “为何?”

    杜老爷对身侧嬷嬷道:“将小姐请出来。”

    等不多时,只见一女童在嬷嬷、丫鬟的簇拥下,步伐轻盈的行至前厅,只是她头上竟也戴着帷幔。

    这柳蓁先是给堂中长辈逐一请安问好,而后见到自家婆婆在此,径直便扑到了柳老夫人的怀中。口中唤道:“祖母,您可是想孙女了?”

    柳老夫人见她头戴帷幔心中就是一揪,等柳蓁扑入怀中,急忙将这帷幔取下。谁知就是这怼脸一瞧,竟是惊得柳老夫人急忙站起身来,顺带着将柳蓁一把给推了出去。口中惊呼道:“这……这……蓁儿,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

    再瞧柳蓁脸上,竟是和杜玉冉一般无二,皆是比那炭还要黑。厅中众人见孩子也变成如此模样,不由惊呼万分,而后纷纷捂着面目,向后退去,私是生怕自己也沾染黑毒一般。

    柳蓁却不以为然道:“因为我整日和母亲同吃同住,自然也就长成与她一般无二的模样啦!”

    马通判忙道:“莫不是……这毒会过人?”

    孙香闲的面上更是平静似水,缓缓开口。“这毒诡异顽固,自然是会过人的。若是柳老夫人愿意,大可将柳蓁带回府去。只是这柳蓁乃是柳氏的嫡长女,自然是要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的。眼下离了自己的母亲,也无人照拂,您瞧是要寄养在谁的名下?是这位新进门的姨娘,还是由柳老夫人您亲自抚养?”

    柳蓁颇为调皮的又抱上了自己父亲的手臂,柳徐伟听见这毒会过人,急忙将手抽回,大为嫌弃的频频退后。但又恐伤了自己女儿的心,只得裂开嘴装作尴尬一笑。“蓁儿,你身为姑娘,行事定然要稳重些。女大避父,女大避父。”

    柳蓁抬着她那张漆黑无比的面目,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这几日蓁儿不在府中,父亲过得可好?这位便是您新娶进府的姨娘吧?可真漂亮!”

    柳蓁伸手便要去拉樱娘的衣裙,谁知竟给她吓得急忙躲闪,惊声尖叫起来。“啊!小蹄子,别碰我!”

    孙香闲见她竟如此放肆,刚要上前呵斥,谁知柳老夫人却是先声夺人,责备道:“放肆!这柳蓁乃是我柳氏嫡孙,还轮不到你这个妾室在此叫嚣!没有规矩!”

    樱娘被说得明眸泛泪,面目通红,急忙跪在厅中叩首赔罪。

    杜老爷见状开口道:“罢了!如今蓁儿也中了此毒,想必与柳老夫人回到府中,难免受人冷眼歧视。不如留在杜府与玉冉一同居住,待哪日得了解药,也好一同医治。”

    柳老夫人见自家孙女竟成了这般模样,若是真带回府中再将这毒传开,那可要如何收场?便只得应允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柳蓁便留于杜府,与她母亲居于一处吧。”

    杜老爷恐老夫人反悔,还特意让马通判将柳蓁抚养之事写于和离书之上。白纸黑字,双方签字画押,不得反悔。

    柳蓁看到这和离书上竟然还写着:“嫡女柳蓁由杜氏一族抚养,婚丧嫁娶与柳氏一族再无瓜葛。”她虽年幼,但也知晓人情冷暖,不由对面前的柳老夫人询问道:“祖母,婚丧嫁娶与柳氏一族再无瓜葛?莫非孙女连柳府的门都入不得了?”

    柳老夫人虽有为难,但却仍旧不敢触摸自己的孙女,安慰道:“若是他日蓁儿的毒解了,自然可以回至府上。”

    柳蓁不由鼻尖一酸,眼泪打转,转头又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那若是蓁儿此生这毒都解不了呢?”

    柳老夫人搪塞道:“那便与你母亲一同在府中好生养着,总归会养好的,蓁儿莫要难过。”

    柳蓁冷冷道:“婚丧嫁娶?岂不是等到孙儿出嫁那日,父亲和祖母都不愿露面?”

    柳徐伟心虚敷衍道:“怎会……”

    这柳家老夫人盘算的精明,既然杜家愿意养着柳蓁,自然是要负责她的婚丧嫁娶,柳家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嫁妆。

    见这和离之事已经完结,柳家人便要打道回府。

    柳蓁心中却是最不好过的那个,她上前一把拽住柳徐伟的衣角,哽咽道:“父亲……”

    柳徐伟竟是畏惧的生怕碰触到自家女儿,缓缓将衣角扯过。只说了一句“好生与你母亲养病。”便匆匆离去。

    柳蓁见这衣角被扯走,又想要去寻那紧随其后的柳老夫人,谁知她刚要越过老夫人身侧的嬷嬷,那嬷嬷便避之不及的叫了起来。

    “哎呀妈呀!”

    老夫人见状也不去理睬柳蓁,在几个下人的护送之下,一心只想急步离去。

    杜府中人皆未曾上前阻拦,为的便是让柳蓁彻底看清这柳氏一族的面目。只是即便看得再清又能如何?那终归还是她的父亲与祖母。孙香闲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中,任凭柳蓁那委屈的泪水滴在自己胸前。

    就在众人要离开杜府之际,始终未曾露面的杜少卿却迎面走来。口中问道:“这和离之事可办妥了?”

    柳徐伟一见是自己昔日的大舅哥,抱拳拱手道:“少卿兄,您可真有本事,竟是将自家妹子藏得如此滴水不漏。眼下好了,不必藏了,你大可带着她招摇过市,满南京城的逛荡了。”

    杜少卿微微一笑,“玉冉闷了这些时日,自然是应该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吃喝享乐了!”杜少卿从怀中掏出个纸包,高高举到柳徐伟近前,得意道:“瞧瞧,这乃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千辛万苦配出的解药。只要用此药一洗,玉冉的面目便可瞬间恢复如初!”

    柳徐伟闻听此言心中一惊,“哦?还真有这解药?少卿兄莫不是被哪个江湖术士给诓骗了吧?”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柳老夫人也想瞧瞧这药究竟是真是假,带着柳家众人又回到堂中。杜少卿命下人取来铜盆,装好清水,自己则将药包展开,将这药粉散入水中。只见清澈的泉水骤然变得如同面汤一般浑浊,等杜玉冉用这药水扑于面部,这面上的黑竟似颜料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洗了下来。再瞧杜玉冉,又恢复成了那个肤若凝脂,相貌秀丽的曼妙娘子。即便眼下未施粉黛,也是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堂中众人无不惊叹唏嘘,对那失了夫人又退了彩礼的柳徐伟,暗中嘲笑不已。

    柳老夫人想到那一大笔还没补上的嫁妆钱,急忙上前拉住杜玉冉的双手,装得热泪盈眶。“阿弥陀佛,我的好媳妇,你竟然又变了回来!既然这怪疾痊愈,那……那咱们这还和离个什么劲儿啊!柳徐伟,将那和离书撕了!扯了!咱们接少夫人玉冉回府!”

    杜玉冉将手一抽,冷冷道:“老夫人,您糊涂了?这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收回来?”

    柳老夫人自知理亏,便又拉起柳蓁的手道:“蓁儿,祖母最是疼你,你方才不是也说想要回到柳府?好孩子,你快去将脸洗了,跟祖母回去。”

    柳蓁并未言语,而是径直走到母亲身侧,小心翼翼的用手摸着她那恢复如初的面目。

    心疼道:“母亲,您变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杜玉冉拍拍柳蓁的肩膀,“一会蓁儿也能变回来。”

    说着,杜少卿便去按照先前的法子调制解药。只是等这药调好了让柳蓁再洗,却仅是洗了个大概,脸上仍旧隐约留着茶水般的一层黑雾。

    杜玉冉急得上前帮衬,孙香闲则捧着柳蓁的小脸仔细揉搓。

    杜少卿看着这盆中的药剂,眉头紧锁,口中道:“不应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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