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儒林史外,举案齐腰 > 第27章 做贼心虚吓破肝胆,休妻算账毫无旧情

第27章 做贼心虚吓破肝胆,休妻算账毫无旧情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果然是范氏撞鬼之事,范氏回到自己屋中,便发起疯来。又哭又喊,又摔又闹。口中始终哀嚎道:“预知子我错了!我不该纵那火!还望你饶命,饶命!”

    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去回禀老爷和大夫人。大夫人见她口中唤的竟是预知子的名字,只得派人去请赖姨娘。赖姨娘听人一说便猜到此事与杜玉冉有关,不然这尘封多年之事,怎得刚跟她讲完,这范氏就得了报应。赖氏虽不知杜玉冉究竟用了何种法子,但心中终究是感激她的。

    赖氏见范氏虽疯,但言语间也已承认那火是自己纵的,便将当年她是如何下的堕胎药,又是如何杀害预知子灭口之事,全都一五一十和大夫人、老爷讲明。大夫人一听自是恼火,即便一旁有杜远卿和妙枝求情,但她还是当即决定,将这疯妇赶出府去,住于郊区别苑,只留一个婆子伺候,孤独终老。

    杜远卿见自己母亲都吓成如此模样,大夫人和老爷不去请大夫医治,居然还要将她赶走,简直太过残忍。不由心怀怨恨,“爹爹,我母亲无论如何也是您的妾室,也是为杜家诞下子嗣的有功之臣。您就不能看在与她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等她的病好些了,再让她搬至别苑么?”

    见杜老爷稍显犹豫,大夫人插话道:“眼下这范氏乃是犯了人命官司在身上,我们不报官,不让她吃牢饭、蹲大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慈了。当年这范氏但凡顾及一丝与老爷的情分,也不会毒害老爷的亲骨肉,对那未出生的婴儿下毒手!”

    杜远卿自然知道母亲理亏,但仍旧执拗道:“父亲,大夫人。眼下我母亲神志不清,又年事已高,若将她赶出府,那无异于要她的命啊!我身为人子的宁愿替母受过,我可以独自搬至别苑,更可以替母抄经颂文,向赖姨娘负荆请罪!”

    谁知赖姨娘将头别过,冷冷道:“抄经颂文?负荆请罪?二少爷,我日日抄经颂文,我那故去的孩儿可能死而复生?我那故去的表妹预知子可能借尸还魂?”

    杜远卿虽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仍旧倔强道:“倘若真的要将我母亲赶出府,那还不如将我们三房的人皆赶出去。即便是风餐露宿,好歹也有个照应。”

    杜老爷虽想开口求情,但一想到那痛失子嗣的赖姨娘,只得缄口不语。大夫人却恼怒起来,呵斥道:“杜远卿!我今日念及你是个孩子,不与你计较。你可知你这番话说出来,那便是有分家的打算!高堂皆在你竟想着分家?你可知若是你们三房真的搬出去,那便没有府中的月钱,你自己算算你母亲名下究竟有多少家产?可够她自己寻医问药的?”

    杜远卿一听,自然也知道自己眼下全然没有养活家人的能力,只得低头不语。眼睁睁瞧着下人收拾母亲的行囊,被拖拽着赶去别苑。

    见老爷和大夫人也纷纷离去,杜远卿紧握拳头心中暗自记下今日之耻。杜少卿不由拍上他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大夫去别苑给三姨娘医治。而且有雪嬷嬷照顾,虽是不如府上一应俱全,但也是个静养的好去处。等过几日赖姨娘气消了,兴许你去求求父亲,便能接你母亲回来了。”

    杜远卿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开,咒骂他不要在此假惺惺的装好人,若是没有大夫人,他母亲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但杜远卿却强压心头怒火,卑躬屈膝道:“那便有劳兄长了。”

    杜老爷刚出了隐心阁便对大夫人道:“我听下人说,今日柳府的老夫人来了,可是玉冉出了何事?”

    大夫人一提自家女儿,便是呕心抽肠的痛,强装笑意道:“无事,不过是来此寒暄一二。”

    杜老爷长叹一声,昂首对月。“前几日我还梦见玉冉病了,蓁儿泪流满面的来此寻我,口中唤着外公、外公。”杜老爷低头一笑,“果真是人至暮年,便容易惆怅起来。”

    大夫人却是低头不语,黯然神伤起来。

    眼看着柳府提出的十日之期将近,大夫人每每问及杜少卿杜玉冉的下落,他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不让母女二人相见。自己更是每日站在杜府门外翘首以盼,即便是深夜也不愿睡去,任凭冷风将自己吹得通透。

    杜少卿这几日在想,若是孙香闲真的再也不回来了,自己往后余生该如何过活。他先前以为只要她能安好自己便放手成全。但经过这几日的苦等,他似看清了内心,成全所爱虽是君子所为,但痛失所爱却是人间至苦。没有了孙香闲,他竟似与行尸走肉无异,空留一幅躯壳,再无魂魄。眼下杜少卿竟是宁愿鼎镬如饴,斧钺汤镬也想再见孙香闲一面。

    那边的赵丹丘连夜便拿着解药风尘而归,孙香闲自是感激不尽。她知道,赵丹丘若不是仍旧对自己痴心一片,又岂会如此奋不顾身,擅离职守的跑到千里之外去寻解药。

    只是眼下人命关天,孙香闲需得连夜启程,赶回杜府。因为她知道,此时对她翘首以盼的不仅有杜玉冉,还有那寝食难安,望眼欲穿的杜少卿。

    赵丹丘一路护送,眼看杜府在前,赵丹丘下马,挑起孙香闲马车帘幡低语道:“香闲,你若这般回去,杜家大夫人可会善待你?杜少卿可会猜忌你?若你不愿,大可与我一同留于军中。这解药我替你去送,我虽不会以此作为要挟,但我定会肯求杜家少爷与你和离,成全你我二人。香闲,可愿意?”

    孙香闲看着眼前头戴兜鍪,身穿金甲的赵丹丘,他早已不再是先前带着自己肆意妄为的那个翩翩少年,而是成熟稳重的军中大将。

    她突然想到石雅的话,果真眼下的自己除了是他的累赘,是他仕途路上的绊脚石,又能对他有何帮助他对自己的情不过是少年未曾得到的痴罢了,倘若二人真的终成眷属,那日后的闲言碎语,他又能否承受得住呢?

    孙香闲低下头,缓缓道:“赵将军肯舍身相助,小女自然知道是何因由。只是很多事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赵丹丘笃定的看着孙香闲,“我还是那句话,不畏阴云遮明月,疾风驶罢仍初心。眼下我自然知道你无法抉择,但我也定然不会轻易放手,我会用我的方式,将你堂堂正正的娶进门。”

    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到绣虎手中。“绣虎,此次回府,若是杜家人对你家小姐有任何刁难,你皆可以拿着这令牌来寻我。无论何时,无人敢挡!”

    绣虎也知赵丹丘对自家小姐的真心,不等孙香闲应允,一把接过令牌,口中答道:“奴婢遵命!”

    杜少卿听到院外隐隐传来马蹄声响,急忙跑出府外查看。孙香闲刚一挑开帘幡,便瞧见那望眼欲穿的杜少卿站在自己面前。孙香闲举着手中药方,欢欣雀跃道:“少卿,那解药寻到了!”

    杜少卿一把将孙香闲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不看药方,却查看着她的周身上下。“母亲说打了你,究竟打了何处?眼下可痊愈了?”

    孙香闲故意跺了跺那受伤的脚腕,“自是无妨了。”

    坐在马上的赵丹丘看到眼前二人,不由一阵酸意悄然而生。特别是看到孙香闲的这一双硕足,想到当日她裹足之时,自己是千辛万苦寻了那软筋解疼之药,翻墙跃院,偷偷送至她的身边。而眼下的杜少卿却是干脆让她将那裹布去掉,硕足而行,再也不必忍受裹足之痛。果真二人相较之下,自己能为孙香闲做的太少了。

    杜少卿看到下马而来的赵丹丘,急忙抱拳拱手道:“赵将军,感激不尽!”

    赵丹丘也回礼道:“无妨,这几日在下去了扬州,今夜刚至南京,孙小姐便拿着解药连夜回府。这些天我二人并未在一处,还望杜家少爷莫要误会。”

    杜少卿微微一笑,大义凛然道:“香闲乃是在下的娘子,为人夫君自然会信她是个形端表正之人,何谈误会之说。”

    赵丹丘话里有话道:“那为何孙家小姐还会这般受尽苦楚,被大夫人打得口吐鲜血,脚骨筋折,几日都不能言语下床?”

    杜少卿一听,不由心头一揪。他虽知道母亲打了孙香闲,却不知竟是这般严重。忙道:“果然是我这个为人夫君的失职了。赵将军放心,只此一次,小可定会护她周全,绝无二回!”

    “最好如此!”赵丹丘言罢飞身上马,而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孙香闲,便策马离去。

    杜少卿万般心疼的瞧着孙香闲,亏欠道:“让夫人受苦了!我已同母亲解释清楚,眼下她也知道你是去帮玉冉寻那治病的良方,绝对不会再为难于你。”

    孙香闲微微颔首,算是冰释前嫌。而杜少卿再次审视眼前的孙香闲,简直恍如隔世 ,再也不愿与她分离。自己更如起死回生一般精神抖擞,不由蹲在地上道:“夫人,上马!为夫要将你背回府中!”

    孙香闲瞥了一眼绣虎,绣虎自然知道何意,伸出硕大的手掌便放在了杜少卿的背上。仅是轻轻一压,这翩翩公子便趴在了地上。

    绣虎笑道:“大少爷,您这小身板,若是想背我们家小姐,还是再多吃两顿吧!”

    孙香闲急忙将杜少卿扶起。“轻着些,闹闹便罢了。”

    “瞧瞧,奴才不过轻轻一压,我们家小姐竟这般心疼起来!”

    孙香闲不由面上一红,杜少卿却是看着自家夫人笑得甘之如饴,如糖似蜜。

    次日清晨,柳老夫人果然守这十日之约,见杜玉冉仍未回府,竟请来了通判马大人,带着自己儿子柳徐伟和新进门的妾室,富商之女樱娘,一同登门来行这休妻之事。

    先前便得到信儿的庹氏、大夫人的妹妹李氏,王主簿夫人胡氏,皆寻着各种借口登门杜府,打算看这休妻之举。

    大夫人虽眉头紧锁,却侃然正色,与杜老爷一同缓步而至。

    见通判马大人到访,急忙让于上坐。杜老爷抱拳拱手道:“今日果真是有劳通判大人了。”

    马通判自然知道这休妻并非喜事,更何况还是南京城中的世家大族,急忙起身道:“杜老爷客气,户籍报备不过是本官职责所在,今日登门叨扰,还望杜老爷海涵。”

    二人寒暄过后,那柳老夫人义正言辞道:“既然两家长辈皆在场,便叫我那好儿媳杜玉冉现身吧?”

    大夫人见事已至此,也不再躲躲闪闪,径直叫孙香闲将自家女儿唤了出来。杜玉冉虽头戴帷幔,却是身姿卓越,给厅中长辈逐一请安问好,更是颇具大家之风。

    马通判例行公事询问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柳徐伟本官问你,这杜家女儿名门闺秀,蕙质兰心,你二人门当户对,当日大婚更是珠联璧合。眼下你为何要行这休妻之举可是她犯了七出之罪?”

    柳徐伟上前一步道:“回马通判,杜氏犯了七出的三项大罪,无嗣、善妒、身患恶疾。”

    马通判道:“杜氏,你可认?”

    杜玉冉将身一立,不怒自威。“民女嫁入柳府数载,除了柳蓁一个女儿,果真是再无子嗣。但自从民女身怀柳蓁之后,竟是再无夫妻之实。世人皆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独守空房的活寡妇!”

    此言一出,柳徐伟自然觉得颜面尽失,咒骂道:“你这毒妇,怎能这般不知羞耻?”

    杜玉冉竟是连瞧都不屑瞧他一眼,回道:“你日日留恋勾栏瓦舍,与府中婢女勾三搭四皆不讲礼义廉耻,如今有何面目来与我分辨这羞耻二字?”

    马通判自然是来做和事佬的,劝慰道:“这子嗣本就是夫妻闺房之事,眼下你二人正值风华,若是夫妻同心,日后自然会儿孙满堂,此事不足为重。”

    柳徐伟点头道:“好,既然这无嗣不足为重,那咱们便说说这善妒之事。杜氏,我来问你,你为何在我纳妾之日私自逃回娘家?这不是善妒又是什么?”

    杜玉冉一早便对柳徐伟万念俱灰,眼下只想尽快寻回嫁妆,逃离柳家。反问道:“若我善妒又岂会将自己的嫁妆悉数送至‘迷不悔’,任你寻花问柳,日日醉死在那孙家姐妹的温柔乡”

    柳老夫人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竟然破落到要用夫人陪嫁来结算日常开销的地步。拍案而起道:“杜氏,你休要在此无中生有,败坏我柳氏门楣!”

    “我无中生有”杜玉冉从怀中将那一早准备好的当票,还有当日‘迷不悔’拿了银票给的收据,孙家姐妹送来柳徐伟的账单,逐一递予马通判。“马大人您瞧瞧,此事是我无中生有,还是白纸黑字,他柳徐伟辩驳不清”

    马通判接过一瞧果真如此,便又递到柳老夫人的手中。柳老夫人见自家儿子竟是这般不争气,也是怒意横生,但当着众人又不好发作,只得先压于心头。

    那富商之女虽地位不高却底气十足,站于柳徐伟身侧低声道:“夫君莫愁,无论多少,赔给她便是!妾身定然会帮衬柳郎的。”

    柳徐伟一听,大喜过望,柔声细语道:“果真还是樱娘疼我。”而后底气十足的对杜玉冉道:“若是休妻,你先前的嫁妆悉数补给你便是!”

    杜玉冉冷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将我昔日陪嫁一一凑齐,原封不动的退还给我!井嬷嬷,劳烦您将那嫁妆清单取来。”

    “是,小姐。老奴一早便准备好了!”说着,井嬷嬷便将那日盖有柳家老爷大印的嫁妆清单拿来,放在柳老夫人面前,让她逐一补全。

    柳老夫人无法,只得让许管家回至府中,将那未开箱的嫁妆先都搬来,已经当了的便折成现银,实在补不全的就先写成账目欠着,日后再将银两补送过来。

    杜玉冉乃是家中独女,她这十里红妆可是一笔硕大的开销,全然不是那个富商之女能够负担的。更何况这几年给柳徐伟已经搭了个大半,柳家若想补,自然要伤筋动骨,滴血割肉。

    柳老夫人不由白了樱娘一眼,气她井底之蛙,自不量力。

    等这陪嫁清点完毕已是过了晌午,堂上众人虽饿得前胸贴后背,杜家却全然没有要用膳的意思。毕竟人家都上门来休妻退女了,谁还有心思款待。大夫人只命下人拿些糕点茶果,让众人充饥。

    只是这陪嫁中有一名贵之物,却是无论如何都未能寻到。柳老夫人本想含糊而过,但杜老爷却是不肯罢休!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