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姨娘坏事做的多,看见女鬼爬进了锅
杜玉冉母女听到柳老夫人言语之音,本想到柴房躲躲,奈何众人已至书房门外。幸而柳蓁机灵,拉着母亲从里屋窗户跳了出去。眼下杜玉冉虽是在自己家中,却哪都不敢去,生怕被下人瞧见。她思虑再三,最好的去处便是父亲的四房,赖姨娘。她终日吃斋念佛,身边没什么伺候的人,也不怕人多眼杂走漏风声,赖姨娘又不争世事,定然不会冒然害她。
果然,等这母亲二人一到,又说了遭遇之事,赖姨娘便将她们留下。
杜玉冉先前与这赖姨娘并无交往,但眼下攀谈起来,竟觉她全然不似看上去的这般冷血无情,反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
赖姨娘劝慰道:“这世间本就是非无常,女子的地位更是低如草芥,倘若柳家真告起来,这柳蓁只怕还是要回到柳府的。”
杜玉冉思量再三,也是寻不出个好法子。而后又聊到赖姨娘为何会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之事。这不问不知,一问竟还问出了一桩血案。
当年赖氏入府不久便怀上了杜老爷的骨肉,杜老爷老来得子,自然欣喜万分。大夫人早已儿女双全,并无争宠之心,对这个妾室也是关爱有加。
一次,赖氏得知自己亲戚家遭了灾,便求大夫人将表妹预知子买回府中做粗使丫鬟。大夫人为人爽快,不仅将人买了回来,还直接放在了赖氏的房里,供她驱使。
有表妹相伴,赖氏自然春风得意。奈何一日,预知子竟瞧见三房范氏鬼鬼祟祟潜入厨房,在赖氏的羹汤里暗中下药,怪不得近日赖氏伴有腹痛之兆。
二人商议之下,决定先不动声色,寻个大夫瞧瞧这羹汤下的究竟是何种药。若真是堕胎的药,那肯定有一就有二,下次直接抓范氏一个现形,人赃并获,看她还能如何辩驳。
等预知子出府寻了大夫才知晓,这汤中下的不是药,而是精蟹粉。这种精蟹粉放在羹汤中可提鲜,常人吃了自然无妨。但范氏的这味精蟹粉却放了大寒之物,倘若孕妇频繁服用必定会体内寒气大增,腹部垂痛,最终导致流产。
预知子一听,这范氏果真是太过歹毒,便将此事告诉了赖氏。赖氏每日更加小心饮食,预知子则负责盯着范氏打算抓她个现行。
赖氏长叹一声,不由泪眼婆娑,哽咽道:“谁能想我没能盼到范氏原形毕现,却等来了预知子的死讯。那日深夜东厨竟莫名燃起大火,众人皆无事,唯独预知子被困在了里面,等大火扑灭,人抬出来的时候,早已烧得焦黑异常,面目不辨。”
杜玉冉扶上赖氏手臂,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四姨娘莫要太过伤心。只是这火烧得蹊跷,可曾查过原因?”
赖氏轻拂面上泪痕,目光灼灼。“这火定然是烧得蹊跷啊!怎得前脚预知子瞧见了范氏在东厨下毒,后脚便被烧死在了里面。莫说是那日失火的原因,便是先前我们藏好作为证据的羹汤,都被人给偷了去。你说这事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不是她范氏所为,还能有谁?”
杜玉冉心中虽也一般想法,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不好平白诬陷。追问道:“那后来呢?还有您的子嗣,又如何了?”
赖氏将头别过,倔强道:“自然是因我太过悲痛,未等足月便早产而亡。之后我也曾暗中调查过范氏,这才知晓,她身上背着的命案可不止这一两条!她的手眼更非是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此话怎讲?”
“就拿今日之事来说,你那婆婆柳老夫人,为何会一来便着急忙慌的直奔书房闲香阁前厅后院那么多房子,她为何皆不去?这府中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她如何就能够这般的理直气壮了?”
杜玉冉闻听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您是说……范氏和他柳家,里应外合”
赖姨娘盘起手中的佛珠,双目紧闭。“这咱们便不知了。”
“那当日预知子之事,您可曾告诉过他人?若是求助大夫人,兴许母亲她会帮您的。”
“孩子,你还是太过单纯。我一个无根基之人,能在这宅院中留有一丝苟活的余地都不算易事,又何谈去求助更何况我并没有真凭实据,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谁能信?若是没有能将范氏直接送入大牢的铁证,还不如先明哲保身来得明智。”
杜玉冉想到眼下自己的遭遇,再瞧瞧眼前的赖姨娘,她二人又有何不同呢?不皆是这阴谋诡计中最无助的牺牲品么?难怪她会年纪轻轻就日日吃斋念佛,足不出户。不过是在这荆棘丛中,寻求自保之法罢了。
赖姨娘长叹一声,“眼下我日日祈祷,便是希望预知子下辈子能够投胎做个男子,只要是男子,便不必深陷这宅院争斗之中了。”而后半句话,赖氏却没能说出。她日日吃斋念佛,更是在向菩萨祈求,祈求范氏此生不得好死,必遭报应。
杜玉冉看着赖姨娘手边佛经中的一个书签,上面竟画着一位身穿围裙,头裹汗巾的女子,不由问道:“这是……”
“这便是预知子,她平日下厨最是喜欢将厨房里的汗巾裹在头上,以免沾染油烟之气。”
杜玉冉见天色已晚,想到今日出来匆忙,杜少卿还全然不知。恐兄长担心,便想自己前去告知一声,顺便将书房中她母女二人随身物件拿到赖姨娘院里。
此时夜深人静,府中主子下人全都就寝休息,杜玉冉蹑足而出,打算再从书房后窗翻墙而入。谁想途经闲香阁院墙外,正瞧见两个人影踩着砖头往里扒着瞧。
一女子道:“没错呀,我前日瞧得真切,这书房果真是住着人的。”
随后便是一中年妇人的声音。“你瞧得真切,今日柳老太太还会扑了空虽是住着人,但未必是杜玉冉母女。”
杜玉冉借着月色仔细分辨远处二人,正是三房范氏和她的贴身丫鬟,珑欢欢。
她二人见着实是瞧不出什么,便准备离开。路上那范氏还在问:“你可知,杜玉冉得了什么病”
“听说是脏病。”
范氏顿时激动起来,“脏病哎呀!这可有的瞧了。哈哈,大夫人眼下还想瞒着,我看她到底能瞒到何时!等咱们老爷知道了可是有她好瞧的。儿媳跟人私奔,女儿又得了脏病要被休回娘家,阿弥陀佛,老天开眼,我儿杜远卿这是要风举云摇呀!”范氏美得径直扭起了水桶腰,跳起了憨步舞。谁想一个不留神,竟然崴了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珑欢欢急忙将她搀扶而起,“哎呀!三奶奶留神,奴婢还等着跟您一步登天呢,您可得仔细身子。”
范氏虽是摔得周身酸疼,嘴角却还是笑到了眉毛。“对,对。我可得保重身子,我还得等着远卿考个状元及第回来,光宗耀祖呢。”
谁知范氏刚要起身,竟瞧见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忙对身边珑欢欢道:“你看见了么?方才那是什么”
珑欢欢并未瞧见,诧异道:“什么奴婢没瞧见呀。”
“走,咱们瞧瞧去。”
范氏追着那黑影便走,只见那影子若隐若现,每每似要跟丢,谁知又在远处一闪而过。主仆二人穿宅过院,竟追到了东厨。
眼下东厨已是漆黑一片,四下无人,乌云遮月,再经这冷风一吹,竟有毛森骨立之感。加之耳畔树叶沙沙作响,范氏似是颇为忌讳此处,拉着丫鬟便想往回走。
谁想她刚要转身,身后屋中便传来锅勺碰撞之音,范氏定睛细瞧,这漆黑的纸窗之内,竟有一缕火光燃起,晃晃悠悠,飘飘荡荡。
一旁珑欢欢道:“三夫人,莫不是有人在此监守自盗?”
范氏将手一摆,示意她休要出声,再惊动了屋中人。自己则用食指点破窗户纸,将一只眸子贴上去,往里观瞧。
氤氲烛光之下,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背对而立。她先是将围裙系在腰间,而后又拿起了一条汗巾裹在头上,挡住发髻。
范氏一瞧,不由惊得周身汗毛倒立,当年喜欢用汗巾裹在发髻上的不正是预知子范氏安慰自己道:“不可能,不可能。预知子早就死了,眼下定然是哪个厨娘在此偷奸耍滑,欲行不轨。”
谁知范氏转头再瞧身侧的珑欢欢,竟然不见踪迹。范氏顾不上寻那丫鬟,只想瞧清屋中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等她再将眸子靠近窗棂,顿时吓得不寒而栗。只见屋中女子仍旧背对而立,怀中似是抱着个婴童,一边拍着摇着,一边哼起歌来。但是这歌却如同地狱哀嚎,痛苦呻吟,让人听得抓心挠肝,发丝倒立。
“厄……她先毒死你,而后烧死我……如今变成冤魂无处躲。她先毒死你,而后烧死我……如今变成冤魂无处躲……”
随后那女人竟然缓缓掀开了身侧冒着热气的锅盖,将怀中抱着的婴儿一把扔进了滚烫沸腾的开水锅里。
“妈呀!”
范氏吓得不由大叫一声,惊得那女人也是周身顿,不再动弹。此时的范氏并非不想逃走,而是她早已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双腿打颤,举步维艰。胯下一股骚臭的热流也顺着大腿淌了下来,浸湿了襦裙。
那女子明知身后有人却未曾转身,而是缓步退后,一直退到大夫人偷窥的窗棂前。口中仍旧呢喃道:“她先毒死你,而后烧死我……你猜这是谁惹的祸”
那女子猛然转过头来,一张烧得漆黑如碳的脸,骤然展现在三房范氏的面前,冲着窗外的她质问道:“三姨娘!我是预知子!你可还认得我?”
那范氏一瞧这张脸,不由“啊!”的一声惨叫,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再听她说自己是预知子,更是做贼心虚,一口气没喘上来,“咣当”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可经这一磕,范氏又疼得醒了过来。只是等她再睁开眼,那烧死的恶鬼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张焦黑似炭的脸在月光下仅剩一排煞白的獠牙和两颗瞪得通红的血眼球。
她一边掐着范氏索命,一边在她耳畔哀嚎。“三姨娘,我死的好惨,我和小少爷死得好惨!告诉我,究竟是谁放的火?究竟是谁放的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范氏已经吓得抖如筛糠,口中虽是哽咽得说不出句整话,但杜玉冉却仍旧能够分辨得出,她在说“我错了,我错了……饶命,饶命。”
方才杜玉冉见范氏竟瞧见了自己,本想寻个地方躲起来,可眼瞅着到了东厨,又想到自己眼下这一脸焦黑恍若被烧过的干尸一般,不由计上心头,跑到东厨来装神弄鬼。
原本若是珑欢欢也在此处,兴许那范氏便能拆穿杜玉冉的把戏。可偏巧柳蓁见自己娘亲迟迟未归,也跟着偷跑了出去,正被珑欢欢瞧见。她见范氏盯着窗棂看得仔细,便未曾打扰,而是寻着那影子的方向追了出去。柳蓁乃是孩童,行动灵活跑得也快,还未到闲香阁便将珑欢欢甩得没了影。
杜玉冉见范氏跪在地上频频叩首,哀嚎着让她饶命,眼下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缓步又退回至东厨屋中。这屋子也没个里外间,全然无处可躲,但这诡异的氛围却是要做得十足。干脆自己跳上灶台,钻入一口大铁锅中,用锅盖先将那烛火打灭,而后盖在自己头上,将身藏于锅中,骤然漆黑一片。
范氏见眼前恢复如初再无响动,不由吓得一边哭嚎一边往院外爬,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来人啊!救命啊!闹鬼啦!”
杜玉冉见范氏已走,急忙爬出来,舀出另一口锅中的热水,拿出方才装作是婴儿,扔在锅里的一棵大白菜,便向闲香阁跑去。
等杜玉冉推门进了闲香阁,院中乌漆嘛黑之中竟然不声不响的站着一个人,吓得杜玉冉周身一个激灵。仔细再瞧,竟是自己的哥哥,杜少卿。
“深更半夜,你在这杆子一般的杵着,小心受风再着了凉。”
杜少卿早已形容枯槁,傀儡一般咧嘴一笑。“无妨。今日柳老夫人到此,我见你竟不在书房,颇为惦念,便让小页暗中去寻了。”
“我去了赖姨娘处。”
杜少卿点点头,“我知道,蓁儿已经回来了,正在屋中等你。我让人备了糕点水果,想着你母女二人定然饿了。只是我们与赖姨娘终还是鲜少走动,你们还是住在此处的好。”
杜玉冉看着日渐消瘦的哥哥,自然知道他不仅是在等自己,更是在等他的娘子,孙香闲。她已出府数日却音信全无,这卧病之事眼看着就要瞒不下去了,不由抚上兄长的手臂,安慰道:“嫂嫂,她会回来的。”
杜少卿不由苦笑起来,似是安慰杜玉冉,更似是在安慰自己。“若是不回来,也无妨。想必赵丹丘定然会好生待她。”
谁知就在此时,院外竟传来了嘈杂之声。杜玉冉想到定然是范氏撞鬼之事,急忙躲回了屋中。杜少卿见府中如此吵闹,也知是出了大事,唤起娄小页,一同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