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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里应外合夫妻反目,监守自盗逐出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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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太趿拉着鞋,披上外衫往院中走,口中还唤道:“孙少夫人?可是您?”

    那女子却始终背对着她,岿然不动。等王太太走近细瞧,简直是吓得大惊失色。那人长发披肩,面目狰狞,惨白的小脸,双目乌青,口中的舌头径直垂到了胸前,几颗硕大的獠牙向外呲着。那白衣上也并非梅花,而是片片血迹,恐怖异常。王太太顿时白眼一翻,连声都没喊出来,便吓得昏死在了地上。

    孙香闲知道,今夜杜少卿要与自己同榻而眠,便在屋中等他,夜深之后他才面露喜色的回至屋中。孙香闲不解问道:“杜大少爷可是捡到了宝贝?怎能如此喜笑颜开?”

    杜少卿急忙抱拳拱手,行了个大礼道:“今夜得知娘子蒙冤本想及时搭救,奈何等为夫赶到为时已晚,妙枝已替夫人解围。为了教训恶人,小可只得略施手段,让那二人长长记性。”

    孙香闲不解道:“长记性?如何长记性?”

    杜少卿吹灭屋中蜡烛,拉着孙香闲刚行至闲香阁的门口,就听花园里那打更的老头“妈呀”一声惨叫,随后便是鸣锣急奔,口中喊道:“有鬼!妈呀,有鬼!”

    孙香闲不明所以刚要探头去瞧,却被杜少卿用手掌挡住了双眼。柔声道:“太过腌臜,切莫让夫人生了梦魇。”

    孙香闲则将杜少卿的手取下,笑道:“我哪有这般胆小。”只是等她再瞧,却仅是看见娄小页扛着一个纸人,蹑手蹑脚的往府外走去。孙香闲顿时明白杜少卿做了何事,而后又拉起他的衣衫,借着月光看着上面沾染的斑驳朱砂道:“我说是谁,原来竟是你在此装神弄鬼。”

    杜少卿兴奋道:“不仅是此处,那王太太住的跨院也少不得这吓人的女鬼。他们不皆冤枉你说瞧见了你的背影?那我便让他们真的瞧见,看看下次可还敢做这血口喷人,伤天害理之事!”

    孙香闲看着眼前翩翩公子道:“你怎能如此笃定,我就是被冤枉的?”

    杜少卿笑道:“香闲信我,我自是也要无条件的信你。”

    只见梨花树下,花瓣纷纷飘落,竟不由飞至二人心头。杜少卿恐同榻而眠冒犯了孙香闲,便铺了床衾褥卧于地上。

    深夜见孙香闲辗转反侧,杜少卿不由试探问道:“夫人因何难以入眠?”

    孙香闲道:“我在想今日之事,定然是有院中人做内应,不然王太太一个外人是如何吃准当时仅有我一个人在屋中,身侧竟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的?”

    “夫人的意思是说……咱们院中出了吃里扒外的内鬼?”

    孙香闲点点头,“就凭王太太一个外人,如何敢这般放肆。”

    杜少卿也从地上坐起了身子,“无妨,我们便给他来个关门抓鬼。”

    说着,夫妻二人便盘算出了一道里应外合的妙计。

    次日清晨,杜少卿刚一出院门便瞧见鸠哥儿带着下人从书房抬出一箱子的旧物打算扔掉。杜少卿最是个勤俭持家之人,急忙上前阻拦,又将箱子里的东西重新过了一遍。

    “这个端砚虽裂了一角,但仍可用得,这个留着。这个卷轴我瞧瞧……哎呀,这是沈周的花鸟图,不可扔,不可扔。”

    鸠哥儿在一旁劝道:“大少爷,这画都发霉了。”

    “再重新装裱一番,不可扔,不可扔。这旧革带也还能用,不可扔,不可扔……”

    鸠哥儿见孙香闲也从屋中走了出来,忙道:“少夫人,您瞧瞧大少爷。”

    孙香闲淡然一笑道:“无妨,留着便是。”

    谁知杜少卿竟拿出一把金鞘玉髓装饰的匕首道:“这个扔了!”

    孙香闲一眼便认出是赵丹丘之物,忙护在手中道:“这好端端的物件为何要扔?不如送我吧。”

    杜少卿竟站起身一把抢了过来,“此物陈旧顿挫,还是扔掉的好。”

    孙香闲见他竟从自己手中公然抢了过去,不由娥眉微蹙。“那些破旧不值钱的物件你都留着,这金镶玉之物你竟然要扔?”

    杜少卿斩钉截铁道:“对!我就是要扔!不但这件要扔,所有赵丹丘留下的东西我都要扔!”

    仅是这一句话,院中众人便全都鸦雀无声,敛声屏气起来。毕竟赵丹丘是杜府的逆鳞,谁都不敢轻易提起。

    孙香闲见他竟将此事挑明,眼泪汪汪的委屈道:“我就是要留着!我便是要留着,只要是他的物件我全都要留着!”说罢竟要从杜少卿的手中将那匕首夺回,但这女子哪里是男子的对手。杜少卿死活不松手孙香闲也急得无法,只能气得奔至屋中将桌案上的琉璃茶盏扔到了院里,摔得个粉碎。杜少卿见状也追到了屋中,二人关起门来,又摔又打,哭喊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孙香闲刚要拿起一个官窑花器,杜少卿急忙摆手阻拦,示意她这瓷器名贵摔了可惜,转手又取了一个粗瓷的物件让她摔。孙香闲虽嫌弃他抠门,但也只好接过此物,重重砸在了地上。杜少卿又恐瓷片溅到孙香闲身上,还将她护于身后。二人这架吵得更是嬉皮笑脸,打情骂俏,但外人听着却是声嘶力竭,言辞犀利。见吵得差不多了,杜少卿便将门一踹踱步而出,孙香闲则在后面咒骂道:“杜少卿,我要与你和离!”

    杜少卿转头道:“和离?莫说是和离,即便是休妻你这辈子都别想!眼下你既然已经嫁入我杜府,那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此处,今生都别惦记和那姓赵的小厮再见一面了!”而后对院中下人道:“今日我与少夫人之事若是传出去,你们便别想待在府中了!我杜少卿说到做到!”言罢扬长而去,徒留孙香闲一人在屋中哀嚎。

    而后几日,两人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即便见面也是冷眼相待,寒光逼人。杜少卿眼下虽是搬出了书房,但为了不与孙香闲同榻而眠,竟跑到娄小页的床上鸠占鹊巢,娄小页也不敢多言,只得好生伺候。

    孙香闲这边则谋划着要逃出杜府,去寻那赵丹丘。她先是变卖了部分嫁妆,又将银子悉数换成银票,之后再放出话去,说自己本月初三要夜逃杜府。

    孙香闲想着,眼下自己已和杜少卿闹到了这般田地,又处处暗中显露自己要离开杜府,若是院中真有人要算计自己,定然是会去到杜少卿面前告密,怎得时至今日都没有动静?莫不是自己和杜少卿吵得不够真切,闹的不够僵持?可眼看月初将至,自己若不逃出府,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暗中散播的豪言壮志?

    思前想后,孙香闲还是觉得应依照先前计划行事。等初三当晚,绣虎和蕊姬伺候主子穿上了一件挡风的斗篷,主仆三人拿上金银细软便向先前准备好的湖边小船逃去。一路上竟未曾有人阻拦,到了岸边更是一切顺遂,准备接他们的小船一早便等在岸边。

    蕊姬只得对船家道:“辛苦您再等等,兴许行程有变。”

    直到明月高悬,湖面才有一艘小船缓缓驶来。蕊姬心中欢喜,低声道:“抓我们的人终于来了!”

    只是等到了近前,从船上走下来的竟然是三房,范氏。

    范氏颇为得意,阴阳怪气道:“哎呦!这是谁?莫不是我们杜府的孙少夫人?如此深夜人静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蕊姬将身侧主子硕大的斗篷帽子一摘,露出的竟然是杜少卿的一张白皙面目。杜少卿抱拳拱手笑道:“深夜去会友人,不知三姨娘这是从何处归来?家父可曾知晓?”

    范氏见这斗篷下藏着的居然不是孙香闲而是杜少卿,不由大失所望,只得尴尬道:“那个……我……我刚从娘家回来,因酒醉故而绊住了脚,还望少卿切莫将此事告诉老爷。”

    杜少卿颇有深意道:“哦……酒醉?还绊住了脚?三姨娘放心,小可自然不会去做那暗中告发无端构陷之事。”

    范氏虽听出杜少卿是在指桑骂槐,但眼下自知理亏,只得点头赔笑。

    等杜少卿回到府上与孙香闲碰面,孙香闲着实是没想到这内鬼竟然不去向杜少卿告密,更不去寻大夫人,而是偏偏投靠了三姨娘。孙香闲虽将自己要逃出杜府之事无意中透露给了院中下人,但每人透露的时辰却是各不相同,故而只要知道三姨娘是何时前来抓人,便能推断出这暗中送信之人究竟是谁。这个办法虽然笨,但却是最为直接。只是俗话说抓人抓赃,捉奸捉双,若不抓他个原形毕露,恐那奸人不肯低头认罪。

    次日孙香闲便召集院中所有下人,当众道:“前些日子你们少夫人我频遭算计,原以为是时运不济,而后思索再三才想明白,原来是院中出了吃里扒外之人。昨夜我本想夜行而出去烧那第一炷香,谁知又有人向家中长辈嚼我的舌根,告我的状!幸好你们少爷体谅我身子弱,替我前去,这才免了祸事。不过今日这歹人我也算是寻到了,绣虎!”

    只听孙香闲一声令下,那蕊姬竟被五花大绑的带了出来。绣虎将从她屋中搜罗出来的银票赃款、发钗首饰、绫罗绸缎全都扔在了地上。

    孙香闲道:“我说我那陪嫁的首饰怎会少了这般多,原来都是被你监守自盗了!还有这些银两,究竟是你讨好哪房太太赏赐给你的?”

    蕊姬满面泪水哀求道:“小姐,您的陪嫁首饰着实是奴婢贪心取了些许,但这泄露消息之事,着实不是奴婢所为啊!”

    “不是你所为?前几日王太太之事,你明知如何化解,却故意不去隐心阁寻那妙枝前来替我做证,是也不是?”

    蕊姬哽咽道:“这个……这个当日奴婢着实也是没有想到啊!”

    “你一早便对我心怀不满了,是不是?所以昨夜才会去寻三姨娘,只是可惜啊,等你发现斗篷下的人不是我时却无法再去通风报信。故而只得硬着头皮陪大少爷一同等下去,对不对?”

    蕊姬频频叩首,“大小姐,昨夜之事果真不是奴婢所为啊!您看在我是您陪嫁丫头,与您一同长大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

    孙香闲横眉冷对道:“饶了你?门都没有!来人,将她赶出府去!”

    蕊姬突然道:“小姐,当日您是如何对不起赵将军的那把柄可是在我手中!您就不怕哪日他回来与您反目成仇么?”

    此言一出,孙香闲顿时花容失色,气急败坏的呵斥道:“搜她的身!一样东西都不准让她带走!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将她给我赶出去!”

    蕊姬被赶出杜府,这动静自然是不小的,孙香闲却对闲香阁以外的人说蕊姬得了怪疾,恐传染他人,便出府调养。毕竟自己陪嫁的丫鬟行了偷盗之事,总归是主子调教无方。

    蕊姬在南京举目无亲,被赶出府时更是身无分文,只得寻了城中一处破瓦寒窑暂时遮风避雨。

    这日,蕊姬刚挑完水,打算直直腰喘口气,谁知院外竟传来叩门之声。

    等蕊姬打开那形同虚设的破栅栏门,站在眼前的竟是一位再俊俏不过的白衣公子,石雅。

    眼下的蕊姬早就失了原先在主子身边的体面,发髻凌乱,粗布麻衣,脸上更是挂着锅灰墙土。她见石雅前来,急忙拉着他的手臂,颇为激动的询问道:“可是小姐叫你来寻我回去?”

    石雅摇摇头,蕊姬顿时大失所望,只得垂头丧气的将他引到屋中。这屋中更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炕,一排墙柜,再无其他。

    蕊姬坐在炕上继续搓着她的绳子,做着零工维持活计。头也不抬的对石雅道:“眼下我都落魄成这副模样了,你来寻我干嘛?可怜我?还是来看我笑话?”

    石雅环顾四周,而后冷冷道:“你是孙香闲的陪嫁丫头,与她一同长大,她竟如此苛待你,你难道不怨恨她?”

    蕊姬将身侧写有孙香闲生辰八字的一个小草人扔到石雅面前,“我一个卑贱之人,能做什么?难道扎这小人还真能有用?”

    石雅竟出其不意来了一句,“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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