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腰斩花魁分段买尸,老母抓奸误撞亲儿
只是孙香闲气势虽高,但等真的竞价起来却是咂起了舌头,滴起了血,仅是叫到两千两银子便不敢再叫价了。
一旁绣虎也是惊叹道:“妈呀,两千两银子,买十个我都拐弯了。”
莺脰宴中有两位大人似是因这花魁较起了劲,只要那位员外老爷叫价,另一个士绅便比他多上十两,如此一来二去,竟将这价格抬到了四千两纹银。最后那员外老爷实在是吃不消,只得败下阵来。谁知等这士绅去办买人的手续,老板却说他给的乃是银号的承兑,算不得数,只好由价格略低的员外老爷成交买人。那员外老爷原本是喜出望外的,但一瞧这士绅的神态面貌,便怀疑自己是中了莺脰宴老板的套。说这士绅与莺脰宴老板先前便串通好了,由那士绅故意抬高价格,骗客人高价买入,谁想自己叫了一半竟不和他争了,这才砸在了手里。老板恐下次拍不出这般高的价格,才故意拿着银号承兑当幌子,将这人又卖给了自己。
士绅自然是不肯承认,二人便吵了起来。那士绅说自己果真是来买人的,只是眼下只有两千两银票带在身侧。那员外老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既然你是真心实意来买人,那你便出两千两,我看你拿不拿得出!”
那士绅恐被众人看扁,也是红了眼,说道:“只要你两千两肯将人卖给我,我有什么拿不出的?”
员外老爷道:“好!那咱们就一人一半,你出两千,我出两千,我倒要看你敢不敢!”
那士绅吼道:“这有什么不敢,出!我眼下便将银票拍在你脸上,我看这人你要怎么分!”
员外老爷怒道:“将人劈开了分!”
此言一出莺脰宴顿时惊恐一片,二人竟然要将花魁劈开了卖,那这人不就活不成了!莺脰宴的老板见这花魁签的是死契,又恐得罪了两位大人,竟然还点头应允了。堂下也是无人见过买半个人的,虽为花魁可惜,但四千两纹银却不是谁都能拿得出的。
孙香闲不由叹道:“果然只要成了奴,签了卖身契,便命如草芥。”随后拍案而起,挑开眼前珠帘,走至堂中,对老板道:“这花魁我买了!五千两纹银,可有人与我争?”
见孙香闲这么说,莺脰宴顿时无人再敢言语。那吵得不可开交的员外老爷和士绅虽是为了争一口气,但谁打心眼里也不愿花两千两买半具尸首回家。见有人解围自是愿意,便都默不作声起来。
孙香闲看着那花魁已是双目落泪瘫软在地,抽泣不止,不由伸手上前对他柔声道:“你可愿与我回家?”
那花魁抬起眸子,似是一滩幽泉,正将孙香闲映入其中。“我愿意。”花魁的声音如同空谷回声,在孙香闲耳畔久久不能平复。他将柔夷玉指放入孙香闲的掌心,如同一块美玉冰冷白皙,孙香闲心中暗叹,这男子果然美得勾魂夺魄,只要看着他,自己竟不知置身何处。
等入了府,闲香阁的丫鬟们见了他更是走不动路,各个都想围过来瞧上几眼。
孙香闲见他本名石缘雅,缘字与大夫人犯冲,便仅叫他石雅。而后则让鸠哥儿带着他去书房熟悉环境,讲府中规矩,该如何伺候大少爷,自己则去隐心阁看妙枝和她女儿杜安风。听蕊姬说安风缠绵病榻又久治不愈,孙香闲便动用自己族中关系,特意从京城请了位专门诊治儿科的名医。这杜安风虽说是家中唯一的孙女,但因是三房所出,又是个女孩,所以并不受老爷和大夫人的重视。
大夫人今日果真是受尽了委屈,她见李冰晴竟没和自己告辞便回家去了,自然知道里面有事,便追到李府去瞧瞧。谁想刚一进门,就被自己哥哥在正堂给训斥了一顿。说杜少卿乃是个龙阳之好,根本就不近女色,这样的人竟然还要李冰晴去给他杜家填坑。大夫人这个姑母着实做的太过分,为了自己的儿子,竟是不顾自己侄女的死活。
大夫人被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对哥哥道:“杜少卿虽是我的儿子,但那也是你的外甥,你如何便能这般糟蹋他了?是谁说的他不近女色独爱男子?”
大夫人的哥哥李员外拍着手,戳着自己的眼眶子说道:“我女儿都在你家看见了!亲眼所见!杜少卿与季苇萧就在你们府上白日宣淫!不仅如此,我来问你,先前少卿屋中的两房妾室可有所出?少卿可曾踏入她们院中一步?我再来问你,你那儿媳妇孙香闲可有所出?二人虽是同住闲香阁,但少卿实则日日久居书房,此事你可知晓?”
大夫人竟是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员外见自家妹妹果真是不知内情,痛心疾首道:“哎呀!快些回去看看吧,家里都乱套了你这做大夫人的竟还丝毫不曾察觉。母亲当日是如何教你相夫教子的?怎得都一把年纪了竟还……若不是冰晴及时发现,真不知你要被蒙骗到何时!哎呀!”
大夫人气得连晚膳都没在李府用,便怒气冲天的回了家。到了府中更是直奔闲香阁的书房,她倒是要看看自家儿子可是日日久居于此。
她推门正瞧见鸠哥儿在屋中整理,厉声呵斥道:“将这些书柜都给我打开!”
鸠哥儿从未见大夫人如此震怒,吓得急忙跪在地上。大夫人见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径直命身后的丫鬟婆子将柜子逐一打开,果然里面装的不是书,而是杜少卿平日穿戴的衣衫鞋帽。
再看榻上的被褥,更是久居于此的例证。大夫人指着眼前的鸠哥儿,怒目而视,“说!大少爷究竟在此住了多久?可是孙香闲厌弃他,将他赶到此处的?”
鸠哥儿自然是向着自家小姐,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少夫人岂敢如此,是大少爷自愿住在此处的,说是独居自在。那个……大少爷说,自己一人行事也方便。”
“你胡说!”大夫人气得一巴掌便扇在了鸠哥儿的脸上。“他一个男子,正是血气方刚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怎得还能独居自在?”
大夫人话音未落,书房内室的石雅听见动静也挑开帘幡走了出来。石雅虽已身着男装,但这精致俊俏的面貌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大夫人心中一惊,自己儿子的书房怎得竟然还藏着这般妖精一样的人。怒斥道:“你是谁?”
鸠哥儿急忙拉着石雅跪下,道:“回大夫人,这是……这是少夫人新买回来的……家奴。”
“少夫人买回来的家奴?是干什么的家奴?”
“那个……”鸠哥儿看着大夫人今夜果真是气急败坏,虽想编个谎,但又不知该如何编,只得实话实说。“那个……是在书房专门伺候大少爷起居的。”
“起居?”大夫人一听便是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趔趄,幸好被身后的井嬷嬷给扶住。大夫人眼下气得周身颤抖,强压心中怒火,“说!你这个妖精是从哪个脏窑子里买回来的?”
石雅见自己被说得如此不堪,不由挺直身子故意气她道:“回大夫人,奴才是从莺脰宴做了花魁才被买入府的。”
大夫人简直是怒发冲冠,冲着身后众人呵斥道:“怪不得大少爷日日留恋书房,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给教坏了,还花魁,我呸!来人!把这个妖精给我绑起来,从哪来的给我送回哪去!”
说着,管家娄焕文便带着下人七手八脚的将石雅给捆了起来,拖上马车要送回莺脰宴。大夫人似是还不放心,竟是另备了马车在后面跟着。
鸠哥儿方才听石雅这么说,心中便不悦,他这分明是为自己出气,置少夫人于不顾啊。但眼下见他竟要被大夫人送走,便急忙去隐心阁寻孙香闲。
孙香闲一听也知事情闹大了,急忙备车去追,幸而在莺脰湖畔拦住了大夫人的马车。
孙香闲挡在大夫人的马车前劝慰道:“大夫人,儿媳香闲给您请安了!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出来了?仔细着您的身子,可别受了夜风着了凉。”
大夫人正愁没地方撒气,这孙香闲竟然还敢前来阻拦,径直怒斥道:“孙香闲,你可真是我们杜家的好儿媳!竟然敢给自己相公找娈童?还花魁?这妖精你是从哪刨出来的?你可真有本事啊!我这个做婆婆的都要甘拜下风!”
孙香闲只得忍着这路上的湿,双膝跪地道:“大夫人,这……眼下少卿生辰在即,儿媳只是想为少卿寻个得力的人放在身边讨他欢心,作为那生辰的贺礼。至于娈童、花魁什么的,不过是个糟蹋人的名号,眼下入了我们杜府,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奴了。”
“再普通不过的家奴?你说的好轻松。我来问你,少卿为何久居书房?为何你入府多年都未有所出?还有那青娘子,为何少卿一次都未曾踏入过她的院门?眼下这个你口中再普通不过的家奴,怎得长得比那女子还要俊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买他来究竟是意欲何为?你心里分明就没有我们少卿,一心只惦记着那个下人,想着现在他成了将军便能将你带走了是不是?所以眼下才会对少卿如此大度,对不对?”
孙香闲见大夫人竟在这众目睽睽提起了赵丹丘,想来必定是气坏了,忙叩首道:“大夫人,儿媳绝无此想法!不过是想着买个人回来伺候少卿左右,若是大夫人不喜欢,也不必再送回莺脰宴,打发他走便是。”
大夫人此时也不怕得罪孙香闲了,一看车下跪着的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对啊,我若是给他送回去,你还得再将他赎回来。若我直接给他放了,你也好哪日再去寻他。来人!把那个妖精给我投入莺脰湖,我看你还去哪寻他!”
见下人要将石雅给扔进湖里,孙香闲只得将杜少卿搬出来,求饶道:“大夫人息怒,大夫人息怒啊!若是您将他给投入湖中,哪日少卿若是知道了,定然是要肝肠寸断的!您也不忍心看着少卿刚寻到这么一个知心人,便丢了的呀!”
大夫人厉声呵斥道:“不可能!我们杜少卿根本就不可能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龙阳之好!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他只对你一心一意,心中再无旁人!就因为他太过纯善,才会被你们带坏误导,才会被你迷住了心窍非要娶你进门!”
谁知就在众人要将石雅投入湖中之际,管家娄焕文却在岸边一条小船上瞧见了自己儿子娄小页。娄小页此时不跟在杜少卿身侧,怎得三更半夜在这渔船上晃悠?娄焕文疾步上前指着他喊道:“娄小页,你小子在这干嘛?”
那娄小页一见是自己父亲,身后还跟着府中众人,竟着急忙慌的钻回了船舱之中。
大夫人此时也下了马车,原本是想亲眼看着这妖孽被投入湖中,谁想也瞧见了远处的娄小页。大夫人知道他定然是跟杜少卿在一处,便让娄焕文前去瞧瞧,自己紧随其后。
等娄焕文跳上船将那船舱的帘子一挑,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众人。只见杜少卿仅是穿了件单薄内衫,慌忙系着裤带;而他一旁的季苇萧更甚,不但赤身裸体,还周身湿漉。
大夫人见状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三步两步便跳到船上,竟是连身后的井嬷嬷都没能跟上。大夫人一把将娄焕文推到旁边,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压制颤抖的全身,电闪雷鸣般质问道:“杜少卿!你二人究竟在此意欲何为?”
杜少卿见大夫人气得面目煞白,急忙双膝跪地,磕着头道:“母亲大人……儿子若是说请季兄教孩儿水性……您可信?”
大夫人紧闭二目,仰天长叹道:“你怎么不说让他教你飞上天呢!”言罢,大夫人竟是气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回到府中,大夫人更是卧床数日,也无心管那石雅究竟投不投湖,在不在府上。杜少卿虽整日跪在母亲床前侍奉,但大夫人却是一句话也不愿和他讲。每每老爷问起,大夫人仅说是自己受了风寒。
杜少卿问过孙香闲之后,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得看着孙香闲无奈道:“这果真皆是误会,先前是因季苇萧不愿将那信札给我,我二人在屋中争执。眼下又果真是我想习那水性,白日里恐被人瞧见有辱风雅,只得深夜而出。香闲,你可信我?”
孙香闲见他解释得情真意切,自然是相信。为免大夫人气滞郁结,气大伤身,便一同与杜少卿去大夫人面前解释。还保证让杜少卿搬回屋中,不再居于书房。至于那石雅,杜少卿原本就没看在眼里,但一想到是孙香闲为讨自己欢心而买来的下人,也是难得的一片心意,便求着大夫人让他留在院中伺候。
大夫人见夫妻二人也算面上和睦,无论真假,自己也只得往宽处想。杜少卿虽无心功名,又不愿科举,但只要能留有子嗣,生出个一男半女她死也瞑目。
不日便到了杜少卿的生辰,府中大少爷的生辰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孙香闲还特意请了戏班,在府中搭台唱戏,连演了三日,只是等结账的时候却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