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葩夫君助妻通奸,诸葛夫人借刀杀人
果然赵丹丘路过此处,瞧见怀中抱着婴童的杜少卿,不由上前询问起来。
“呦!这大清早的,丹丘给大少爷请安。”
“不敢,眼下赵将军位高权重,应是小人给您请安才对。”
“大少爷今日好雅兴,怎得怀中还抱了个婴童?”
杜少卿得意一笑,“无法,息子过于粘我,只得先哄上一哄。”
“息子?”
“对呀,这乃是我与香闲之子。”
赵丹丘闻听此言不由心中一酸,胸中一痛。他与香闲竟然都已经有了子嗣?若真如此,自己又岂能让香闲骨肉分离?得知眼前男童是孙香闲的骨肉,赵丹丘竟莫名想要上前亲近一二。
杜少卿见赵丹丘面上黯然神伤,便想上前询问他的态度,看他要知难而退,还是另有打算。谁知一个硕大的身影鬼鬼祟祟,从镂空的琉璃花墙前一闪而过。
赵丹丘忙冲那黑影道:“谁?出来!”
那声音虽是怯懦,却粗声瓮气。“是奴婢绣虎,扰了两位大人的清净,奴婢实在该死。”
杜少卿见绣虎竟不抄经文,偷跑了出来,恐她言语有失再说破自己的计划,也不予理会,转身便走。谁知绣虎竟踱步近前,“噗通”一声跪在杜少卿的脚下哀求道:“大少爷,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哪里会抄什么经文,您跟我家小姐求求情,让我回去吧。”
“胡闹!你家小姐让你去抄经礼佛,时日未到岂可偷跑出来。快回去!”
绣虎只得委屈巴巴的站起身,见杜少卿怀中还抱着个婴童,不由询问起来。“大少爷,您怎么还抱着个孩子?”
杜少卿本不想作答,奈何赵丹丘看穿了他的这点小心思,抢话道:“这是大少爷与你家小姐的息子,你竟不认得?”
“息子?什么时候生得?昨天晚上?”
杜少卿被绣虎说得果真是颜面全无,对她厉声呵斥道:“你快些给我退下!”
绣虎被吓得一溜烟便跑没了影。赵丹丘不由冲着杜少卿奚落起来。
“别说,这孩子跟大少爷还真是有几分父子相。”
杜少卿见事情败露,干脆直言不讳起来。“若这真是我和香闲的骨肉,你当如何?”
“那我便恭喜大少爷了。”言罢,赵丹丘转身离去。他并非不想讲明自己对孙香闲的心意,但他着实是怕杜少卿会因此为难孙香闲,更怕有人会暗中加害孙香闲,故而只得闭口不语,只字不提,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将孙香闲带离杜府。
青娘子得知孙香闲卧病便前来看望,见她正在清点自己的嫁妆,便像观走马灯一般的瞧着这些金银珠宝,瞠目结舌。特别是发簪首饰一类,更是爱不释手。孙香闲原本与青娘子来往并不多,但见她如此喜爱,便应了送她几样。青娘子也谨慎,只选了只最旧的金镶玉镯子,孙香闲倒是大方,径直给了她一妆奁的金银首饰。
蕊姬则多了个心眼,故意说这妆奁账目对不上,孙香闲自是明白何意,便故意说要么是蕊姬拿的,要么就是她太笨,记不清账目。
蕊姬则委屈道:“您今送这个,明送那个的,又没个数,回头忘了又来怪奴婢。青娘子,您可得给奴婢做个证,奴婢可是个再忠心不过的丫头。”她边说话,边记好明细,让青娘子按下指印全当凭证。
这主仆一通说笑,让青鹊觉得孙香闲丝毫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等青娘子走后,孙香闲则让蕊姬将这些账目送到杜少卿的书房,只说让他帮忙瞧瞧算的对错,实则却是提防青娘子拿着这些陪嫁的首饰去使坏。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青娘子之所以讨了一只最旧的镯子,全因她知道那是孙香闲嫁入杜府时戴的旧物。既然是旧物,那赵丹丘便一定认得。
待天色将幕,青娘子如昨夜的云娘子一般,手托食盘,只身一人,寻至隐心阁。
赵丹丘见今夜又来了一位比昨夜更加俊俏的,不由咋舌道:“杜大少爷果真是金屋藏娇,断金零粉,这妾室竟是一筹更胜一筹。”
青娘子躬身一礼,“赵将军,奴婢虽是大少爷的偏房,但今日来寻,诚然是受人所托,忠人所求。”
赵丹丘见这位娘子倒是举止端庄,便回礼道:“愿闻其详。”
“赵将军,此物您可认得?”
赵丹丘见青娘子手中的金镶玉镯子,正是他与孙香闲初次言语之时所戴,往事种种不由跃上心头。赵丹丘接过玉镯,指尖轻抚,如同触到心中所爱之人,竟是胸中一痛,双目热辣起来。
青娘子见赵丹丘仅是看到孙香闲身侧之物便不能自已,语重心长道:“奴家虽是局外人,但眼下赵将军已然位高权重,却还居于杜府,想必定然是有隐情的。既然赵将军未曾忘记故人,那倒不如将话说清讲明,明日晚间与那位故人一聚。”
赵丹丘神情恍惚道:“明日晚间,故人一聚?”
正是,若将军应允,您便也给奴家一件信物,我也好回去与少夫人回话。”
赵丹丘低低重复着,“明日晚间,故人一聚?故人一聚……罢了,还是不必了。”
青娘子心头一紧,莫不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让他瞧了出来?
“赵将军,此言何意?”
“你便与少夫人讲,故人,不必一聚。”
青娘子大为不解。“赵将军来杜府,难道不是为了与少夫人重续前缘,再修旧好?”
“也是,也不是。既然眼下我已光明正大的住进了杜府,那他日我便要敲锣打鼓,三媒六聘的将香闲娶回我赵丹丘的将军府,做那名正言顺的大房。所以在这之前,我定然不会私下与她相见,让杜家人抓到把柄,更不能坏了她的清誉,辱没了她的名声。”
“将少夫人娶回府?那你打算如何?逼迫大少爷与少夫人和离?”
赵丹丘眉头紧锁,“我虽没想好具体的法子,但定然是不会为难你家大少爷的。若是我为难了他,他再迁怒到香闲的身上,我岂不是害了所爱之人。”
青娘子本以为赵丹丘不过是对孙香闲爱而不得,心生执念;不过是贪图孙香闲的美色,想与她暗中欢好,谁想赵丹丘竟是如此打算。青娘子不由对面前的他心生敬畏,更对孙香闲心生艳羡。这种艳羡即便是先前杜少卿对她百般宠爱,也是从未有过的。
见赵丹丘心意已决,青娘子只得姗姗离去。只是临别前,赵丹丘虽然想将这玉镯留下睹物思人,但终还是怕落人口实,让青娘子带了回去。
而杜少卿看见蕊姬莫名将陪嫁的账目送到了自己案上,便知此事蹊跷。翻开再瞧,青娘子竟取了只旧镯子,便留了个心眼,叫上绣虎守在隐心阁门外,果然逮到了正从里面缓步踱出的青娘子。
青娘子见杜少卿在此,自是吓得不轻,急忙跪倒在地。杜少卿让她实言相告,究竟来此处意欲何为,奈何这青娘子嘴硬得很,就只说是来送晚膳的,其他一概不知。杜少卿无法,只好让绣虎出手,搜出她藏于怀中的金镶玉镯子,而后让绣虎送还给孙香闲,还说自己在园中梨花树下等她,与她有话详谈。
待绣虎走后,杜少卿拉起地上青娘子,只对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只此一次,绝无二回。”言罢,便去寻那赵丹丘。
青娘子果然是想借着这镯子,诓骗出赵丹丘的信物,明晚再来个捉奸成双。只要这孙香闲能出杜府,再加上大夫人的扶持,兴许自己也能做个当家主母,为人正室。奈何眼下她却不这么想了,只此一面,她的心竟似留在了隐心阁,再也寻不回了。
杜少卿缓步寻至赵丹丘屋中,赵丹丘见昔日旧主到访,也是猝不及防。只是随后杜少卿的做法,却是让他舌桥不下。
杜少卿只道:“我知道你为何借居杜府,更知道你是因何而来。先前绣虎已与我讲明你当日失约之事,我果真是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祸首,故而今夜你们不如将此事说开,也好做个抉择!”说罢便带着赵丹丘行至院中梨花树下。
“一会香闲也会到此,你放心,今日你二人相会乃是我一手促成,但凡有人想构陷或是欲加恶名,我都不会允许。”
赵丹丘惊诧万分,“杜少爷,您竟愿成全我与香闲?”
杜少卿站在冷月之下虽比赵丹丘矮上半头,却一身傲骨,言语铿锵。“你二人是否能被成全,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香闲!当日若不是你背信弃义,将她徒留囹圄,也不会成全我和她的今日!既然如此,那你与她之事还是应该当面说清讲明。”杜少卿仰头观月,泪光斑驳,长叹一声:“为人夫君,若真能让香闲随心而为,也不枉我与她夫妻一场。”随后便拂袖离去。
皆说杜少卿是世间难得的痴人,他果真是痴,痴到竟愿成全自家娘子与外男私会。只是这一切却急坏了躲在暗处的井嬷嬷。
因前日云娘子出了那桩子事儿,大夫人便知这赵丹丘绝非善类,为了时刻提防他有越轨之举,便命井嬷嬷带着下人在他的隐心阁门外守着。谁想,自家大少爷竟在此处促成二人暗中私会,简直是惊世骇俗。井嬷嬷忙命身侧丫鬟去给大夫人通风报信,想个对策。
那边的孙香闲却不知自家相公深夜寻自己何事,便带着贴身的蕊姬和绣虎前去花园找他。谁想刚要入园,孙香闲便隔着镂空的垂花门瞧见明月映在地上的一个人影。那侧影犹如精雕细琢的小像,在斑驳树影之下孑然而立,眉骨鼻翼犹如嶙峋峦峰,翩翩公子又略带英武之气,这影子孙香闲再是熟悉不过。
若不相见,这世间万物皆是华光溢彩,灼灼生辉;但若相见,那这世间万物便都骤然失色,除了他,再无旁骛。
孙香闲停住脚步,仅是躲在门外,不再上前。
回想起那日初见,也是这般的朗月高悬,也是这般的梨花树下。她为看花灯,踏着院中梨树打算翻出墙外,偷跑出府。谁想刚跳下院墙,正砸在了为追赶贼人,路过此处的赵丹丘身上。就是这惊鸿一瞥,孙香闲方知为何会有那被万人看杀的卫玠,为何会初识不知魂已断,为何会有相思不渝至白头,原来这世间果真有这般惊为天人的男子。只是他并未多言,而是恭敬的将孙香闲扶起,转身便飞奔离去,如梦似幻。
那夜二人虽隔着一道墙,孙香闲却敢愤然跳下;而今夜二人虽隔着一道门,她却再也不敢轻易踏出一步了。
赵丹丘似是也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空气中随风飘来孙香闲身上特有的百芷香气。他听见垂花门后稀疏的脚步声,不由转过身,用渴望的眼神盼着那门里的伊人能够得见一面,然而那脚步声却停住了。
赵丹丘抬头看着面前这堵不过两人高的墙,先前他便是翻过这般的墙去寻孙家小姐的。赵丹丘身为罪臣之子,虽被卖入杜府,但暗中却与表哥一同为祐樘太子效力。那夜他正在追赶偷盗军机的探子,谁想正被从天而降的姑娘砸中,原想着只此一面日后便再无瓜葛。怎料未出几日,再陪杜家少爷去私塾读书时正遇到那夜撞见的小姐,为免她将此事告知自家公子,赵丹丘便写了张字条,趁她读书犯困之际,似飞镖一般弹入了她的掌心。
只是赵丹丘不知,那日的孙香闲也怕,她怕赵丹丘将自己深夜外出之事告知他人,于是二人便相约夜深详谈。
那夜孙香闲躲在院墙里,赵丹丘等在院墙外,这位孙家小姐竟是如此戒备,任凭赵丹丘在墙外学了半晌的猫叫,她都未曾出声。孙香闲想着先瞧瞧对方是否真的是一人前来,切莫因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再图谋不轨,便踏树依墙,居高临下的往外看。谁知那梨树枝竟被“嘎巴”一声踩断了,孙香闲则不由“哎呦”一声低吟,摔在了地上。赵丹丘听见动静径直翻墙而入,瞧见躺在树枝下,摔得楚楚可怜的孙家小姐,是即心疼又好笑。忙得用衣袖遮住双手,以免二人有肌肤之亲,毕恭毕敬的将她搀扶而起。
见赵丹丘并无恶意,二人便约定好,当夜之事便当未曾发生,任凭谁问都绝口不提。谁想二人刚建立起了些许信任,那孙家小姐的袖口里便掉出了一把剪子,还没等她辩解,另一只袖口中又掉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可见这位孙家小姐果真是害人之心不知道有没有,但防人之心是真的不可无。
赵丹丘无奈道:“奴才在小姐眼中竟是生得如此这般蛇蝎心肠?”
孙香闲只得尴尬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想到二人初见之时,赵丹丘竟似饮了琼浆玉液,甘糖蜜露,勾起嘴角,甜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