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唇釉
顾念兮到公司时，刚过了午饭时间，她在一楼等电梯时，好巧不巧地看见谷钰和苏仁美从餐厅的方向朝她走来。两人有说有笑，嬉戏打闹，看起来十分亲昵。
顾念兮慌乱中看了眼电梯，还停留在8层，明知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率先跟渐渐走近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谷总，仁美。”
谷钰眉头微动，早上刚见面的两人，竟然亲昵到省去名字，有些不可思议。
“哦，念兮你回来了？跟穆思远聊得怎么样？”苏仁美看见她，八卦地问道。
顾念兮瞄了眼一旁的谷钰，小声说：“他就是让我帮忙看看送选的作品。”
谷钰走过来，站在她身侧，那个熟悉的鸢尾花和桔梗味又出现了，他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穆思远是思远工作室的负责人？”
苏仁美道：“是啊，他跟你还是小学同学呢表哥。”
“表哥？”
顾念兮脱口而出，登时又懊悔，怎么会一不留神问了出来呢。
苏仁美做了个食指竖在鼻尖的动作，“嘘，公司里还没人知道，你得替我们保密哦，对呀，这是我表哥，怎么样，我们兄妹俩长得像吗？”
顾念兮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光明正大地在两人脸上晃来晃去，食指敲着下巴，斟酌片刻，道：“还真有几分像呢，俊男美女呀。”
苏仁美捂嘴笑起来，对谷钰说：“你这个助理真是机灵，现学现卖啊，上午刚记了笔记，要夸赞别人，这会儿马屁就拍都你身上了，说你是俊男呢表哥。”
“我可不敢，”顾念兮走回来，看了看谷钰的眼色，“我可不敢揶揄领导。”
“那你吃饭了吗？”苏仁美问。
“还没……”她话音未落，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对苏仁美说：“我现在去买点饭，一会儿楼上见。”
说完，便走开些，见苏仁美和谷钰都没再看她，这才没声好气地接起电话，“喂，又怎么了？”
穆思远此刻正在露台上，倚靠着栏杆，眺望着不远处的黄浦江，听筒里传来顾念兮不耐烦的声音时，他忽然轻轻笑起来。
“……你笑p呀。”顾念兮怼他。
“刚才忘记留你吃饭了，毕竟帮我参谋了那么久。”
顾念兮走到角落，低头轻轻地踢着瓷砖，嫌弃地说：“人都走了才这么说，是不是显得你特别有诚意啊，穆少爷？”
穆思远佯装叹气，道：“不然我把午饭钱给你打过去吧。”
“不用。”她断然拒绝，她怎会不知他的心思，肯定是借着转钱要加她微信。
“别这样啊，加一下我微信怎么了，120欧至于这么大仇怨嘛。”
“我就小肚鸡肠，你知不知道去布拉格是我第一次出国，本来就紧张得要命，生怕搞砸了，结果你倒好，给我下了这么大个套，颜回好几个星期都没理我，你知道吗？！”
她愤怒得声音也高了起来，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神时，她吐了吐舌头，别过头去。
“那我给你转个大红包怎么样？”穆思远嬉皮笑脸地说。
顾念兮撇撇嘴，但想到自己可能马上面临失业，便改口问：“……多大？”
穆思远在电话那头幽幽地笑了起来，“顾念兮，你还真是单纯。”
“……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挂了啊，光顾着给你鞍前马后，快两点了饭还没吃上呢。”
“得嘞，红包再大点，对了，我有正事的。”
“说。”
“这周五你也去大理？”穆思远问。
“大理？”
“你不是协助苏仁美的吗？她们这周五飞大理，你不跟着？”
顾念兮回头，那两人已不见踪影，恐怕早就到办公室了，“照理说，我负责专案，应该要跟去吧，但是不知道公司给不给报销差旅费……”
穆思远打断她：“去吧去吧，公司不报销，我给你报销。”
顾念兮蹙眉：“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穆思远笑道：“我发誓，我不盗……”
那就是奸咯。
顾念兮翻了个白眼，这个穆思远，说话从没个正形，“难不成你们团队也跟着去大理？”
“果然是冰雪聪明，我派了一个摄影小组去跟拍，如果你去的话，我就亲自去拍，这两天苍山洱海景色不错，我想出点片，你顺便帮我看看吧？”
“怎么个顺便法？”
穆思远挠挠头，对她真是无可奈何，“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咄咄逼人，红包，我给红包，这么个顺便法。”
顾念兮盈盈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挂完电话，她果然又收到了穆思远的好友申请，她考虑再三，还是加上了。
等她排队打盒饭时，收到了穆思远的转账信息，她愉快地收了钱，心情大好地顺手给穆思远回了个笑脸。
手机嗡嗡两下。
「穆思远」：真是有钱才能买千金一笑。
顾念兮把手机揣进兜里，打了三个素菜，端着餐盒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心里还在想大理的事情。
大一的时候，她曾经跟着颜回去过一次。
那时摄影协会有个活动，去大理采风出书，一行人里有摄影师、作家、设计师还有驴友，他们在大理待了半个月，环洱海骑行。
手机在口袋里又嗡了两下，她一猜就知道是穆思远，干脆不理会。
顾念兮回到办公室，姚莉就抓住她，十万火急地说：“今天白总来找你两回了，你快去她办公室一趟吧。”
顾念兮咬了咬嘴唇，心想，八成是要拿着周年庆策划案，给她使绊子。
姚莉揣着手，特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想问白总找你什么事，结果她眼珠子一瞪，给我吓得憋回去了……”
“没事，谢谢啦，”顾念兮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下桌子，知道再拖也躲不过，只好迎难而上，走之前她嘱咐姚莉，“我去趟白总办公室，如果张总找我，记得帮我说下。”
姚莉一双担忧的眼睛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行政部，才发现她手机忘在了桌上，姚莉心里更加担忧了。
顾念兮敲了敲白总办公室，探头问：“白总在吗？”白雅维的办公室跟谷钰有所不同，是个套间，她的特助李静正坐在外间。
李静推了推眼镜，轻声说：“白总正在午休，你有什么事吗？”
顾念兮松了口气，走进去，问：“白总上午找我了？是周年庆的事吗？”
她俩同属行政部，虽然不熟悉，但也会相互照应，李静给顾念兮透露风声，道：“白总新设计了公司文化衫，想要参考你的意见。”
她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听，复述道：“找我就是为了文化衫的设计？你确定不是周年庆？”
李静推推眼镜，疑惑道：“不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参考你的意见呢？”
顾念兮同款疑惑：“为什么呢？”
李静说：“我也觉得白总有点反常，总之，你见机行事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顾念兮沉吟片刻，却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李静桌上的座机响了，她神色一慌，递给顾念兮一个眼神后，接起电话：“白总您醒了，哦，行政部的顾念兮找您……好的，我这就让她进去。”
李静挂了电话，一边推着顾念兮进内间，一边说：“对了，白总有暴力倾向，你自求多福吧。”
暴力倾向？
那晚顾念兮已经见识过了，不知那日白雅维的暴力用了几成。
“来啦？”白雅维看见她，清清淡淡地问。
“白总，您找我。”顾念兮一脸恭顺。
白雅维站起身，朝她走去，哂道：“现在酒醒了？”
顾念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这一小步，已经在气势上弱了下去，让她后悔不迭。
自然，白雅维也察觉到了，她笑了好一会儿，还笑得很大声，“没想到啊，真是酒壮人胆，你不喝酒的时候这么怂啊顾念兮。”
“白总，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工作了。”她话虽强硬，但语气依然毕恭毕敬。
“噢，”白雅维挑眉，回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顾念兮说：“你不是自诩审美不错吗，正好我们的美工设计了几款周年庆纪念衫，你给提提意见吧？”
顾念兮接过平板，狐疑地看了眼白雅维，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
顾念兮摁亮屏幕，看见第一套设计时，脸刷地红了。白t恤的胸口，被翠绿色的墨水，泼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周围四溅着绿色的小圆点。
这不就是周五那天，白雅维被泼后，那件衬衫的翻版？
顾念兮嘴角浮起笑意，这么有创意的报复方式，她很是服气。
“怎么样？提提意见？”
白雅维倚靠着办公桌，双手抱胸，双腿交叉着撑地，一副得逞的得意模样。
顾念兮滑到下一个设计图，是中规中矩的saalogo，后面几张也是公司吉祥物什么的，十分平庸，她把平板递回给白雅维说：“我只是个小助理，怎么能提意见呢。”
白雅维又笑起来：“没事，你选，选中哪个，我就用哪个。”
顾念兮还是头一回见一个总监这么幼稚，她有些无奈地抻了抻西装一角，说：“第一张那个泼墨绿色的，就挺有创意的。”
白雅维合上平板，身子也挺直，“好了，你出去吧，谷总问起来，公司上上下下问起来，我就说是你顾念兮选的。”
顾念兮掩上白雅维办公室的门，腿都有点软了，李静悄悄跟她打着唇语，她伸进兜里想摸出手机，示意李静微信上聊，这才发现手机不在身边。
她只好用唇语说：“一会儿给你微信。”
这才失魂落魄地走了。
一路上，顾念兮早已后悔不迭，唉，白雅维幼稚，她怎么也跟着赌气呢。那个翠绿色的设计，猛一看，就像是被一坨黄绿色的屎砸中了似的，怎么能当周年庆的纪念衫呢。
她揉乱头发，真想一头撞晕过去。
姚莉远远看见顾念兮走来，便站起身走过去接住她，见她一头乱发，惊道：“……你不会是被白总打了吧？”
姚莉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要不是刚才那个突发事件，她万万不会联想到，白总找顾念兮，可能是宣泄妒意。
顾念兮显得魂不守舍，呆滞地说：“……我可能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
“白总她……威胁你了？”
顾念兮摇头，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回办公室，姚莉轻轻地将顾念兮摁在椅子上，试图劝解：“要说吧，公司终究还是谷总的，白总虽然位高权重，只要谷总坚持，你也不一定会被开除……”
顾念兮扭头，一脸诧异地望着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这时，桌上嗡嗡了两下，顾念兮找出藏在文件里的手机，想要看看李静发来的最新前线情报，她解锁屏幕，没想到，有不少通知。
其中两条短信，竟然来自谷钰。
顾念兮瞄了眼身旁的姚莉，稍微转了转屏幕的方向，也不知道姚莉能不能看见，这才点开对话框。
「谷钰」：你的口红落在家里洗手间了。
她一惊，朝自己脑袋捶了一拳，昨晚吃完饭，等谷钰回来的时候，她去洗手间补过妆，没想到手忙脚乱地把口红落下了。
「谷钰」：我一会儿去东区开会，就不回办公室了，口红给你送过去。
她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办公桌上，果然在鼠标旁，发现了她那支幻彩唇釉，她迅速抓起唇釉，塞进包里。
姚莉凑过来，小声问：“你的唇釉为什么在谷总那儿？”
“嗯？”顾念兮一脸煞白。
“刚才你去找白总的时候，谷总来找你，见你不在，他就把唇釉放你桌上了。”
“哦，”顾念兮清了清嗓子，想着现编一个谎话，但她显然功力不够，想半天都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只好转移话题：“还有别的人看见吗？”
姚莉摇头，“张总她们都在营销部开会呢，当时就我一个人在。”
顾念兮松了一口气，说：“我改天再给你解释，你先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