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辞退
方珩第二天是在余烬房间里醒来的。
更具体一点的位置是余烬的床上。
醒来的时候, 她正抱着一团被子,腿也搭上去, 像是蜘蛛抱卷着丝球。
被子里还裹了一只仓鼠。
“啧啧啧,我说啊…… ”
一个穿自己高领毛衣的女人,半倚靠在门框上, 幅度夸张的摇着头, 嘴里嘬的“哳哳”响。那动作慵懒的,让人觉得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早晨:
“小珩啊……哎……”
她神色戏谑,带着点损友特有的不怀好意的笑,用眼神的上下扫动来内涵她:
“哎呀,你说说, 我们方警官怕不是知法犯法啊……”
方珩拧眉,再松开,然后又一次拧紧。脑子里在很快的回顾昨晚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 两个人便一起洗了澡。她自己都没不好意思, 小孩儿倒是别扭的紧, 始终不正面对着她。在她帮她往后背上抹沐浴露的时候这种别扭达到了顶峰, 她感觉余烬就像是木头雕刻的似的。
洗完之后, 小孩儿拽着她的衣角, 不说话也不动。
“嗯?”
“……”
“乖,别闹, 我要去睡觉了。”
余烬扯动的力量更大了几分,继续僵持:
“你房间里有人。”
“是啊。”方珩点点头:“你认识的,就是所……嗯以前的医生, 徐安秋,你也见过的。”
“嗯,我记得,徐安秋。”
“你得叫姐姐。”方珩突然想到今天电话里,小光同学叫还叫她阿姨呢,突然笑了下:“嗯……也可以叫她徐阿姨,但是她可能会打你屁股。”
“嗯,徐阿姨在你房间里。”
“是,我知道啊。”方珩挑眉,觉得小孩儿喝完酒有点莫名其妙的。
“你不是有男朋友么。”余烬小表情纠在一起,声音也闷闷的。
方珩愣了愣,她怕余烬多想,所以分手的事儿没有和她说:“……是。”
“那你和徐阿姨睡?”余烬表情是真实的困惑。
“……”
方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解释:“你徐阿姨喝醉了,在我们家里休息一晚,我没办法把她送回家去。”
她感觉小孩儿表情在她说到“我们家”的时候,松了一下。
余烬仍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又扯了下方珩的衣角:“不是只有谈恋爱才在一起睡吗。”
“……”
方珩深呼吸,感受着血管里沸腾的激流,太仓促了,她可还没做好给孩子做性教育的准备呢。
“嗯……也不是。”方珩闭了闭眼,再睁开,她轻轻揉了揉小孩儿的头:“我不是也和你一起睡过么?”
感觉有点怪,她解释着:“在一张床上面躺着,嗯……就是我宿舍里的那次,我也没有和你谈恋爱啊。”
“……”余烬无声的点点头,就在方珩打了个哈欠,以为小孩儿要松开自己的时候,却听余烬说:
“那你在陪我睡一次,方珩。”
有点怪,太怪了!
可方珩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也许是想到浑身酒气的徐安秋,也许是……
至于睡姿……
等到二人躺到了床上以后,余烬却不像之前那样乖巧安静,方珩迷迷糊糊觉得身边被子里起起伏伏。小孩儿像是多动症,翻来覆去的动个不停。
“余烬……睡了……”
方珩这一天真的很累,她迷迷糊糊的叫她,可小孩儿减小了动作幅度,却依旧不安生。
方珩没来由的想到小光的话,现在的小鬼就挺像是那玩意儿的。
太困了,无奈,她连被子带人一把抱在了怀里,一条腿压上去,手臂也收紧。
震动棒就立刻就安静了。
方珩模模糊糊的还有点开心,这一次的小孩儿不像上次那样浑身冰凉了,抱着还挺舒服的。然后这个睡姿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被睡了一个对时,醒的特别早的徐安秋抓了个正着。
“哎……小珩……未成年呐未成年……”
“……”
“都快三十的人了……这也……太禽兽了吧!”
“……”
人赃并获,方珩无话可说。
身边被她松开了的小孩儿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她揉揉眼睛,扭头向着门口的徐安秋,声音不大,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徐阿姨早。”
“咳……咳咳……”徐安秋一口咖啡呛到,她身子一歪,手里的咖啡也差点祭了土地爷。
徐安秋:“??!!”
楚光被禁足了,周末也没办法来打扰余烬学习了,她委屈巴巴的和余烬打电话,暗示对方能帮她在方珩那里美言几句。
但每次余烬和方珩还没提出楚光的请求,就被方珩干脆拒绝:
“就让她在家里乖乖的,小屁孩儿还喝酒了!寂寞什么啊,不是说上次那个小班长,周末的时候都去找她么。”
余烬:“……”
我尽力了。
余烬的数学真的很差。
她很难对出题人的意图进行揣测,一旦一道题目出现变式变项,甚至仅仅是换了另一种问法,她都会像无舟渡水的人一样望洋兴叹。佟倩深深觉得,有的时候天赋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再多的努力只会让小孩儿闲的更加的愚钝。
有些小孩儿可能注定在某些能力上是有所欠缺。即便余烬记住了所有的公式,哪怕她计算准确,即使她认真的完成她布置的所有任务,哪怕这个小孩儿是真的很用功、很努力……
但没用。
让佟倩感到头疼的是,无论她如何引导,小孩儿始终也不能达到她的期望。一个月的教学下来,佟倩也感到很是受挫。她不求小孩儿能够举一反三,但是余烬的思考方式真的是线性到死板,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了。
对,迟钝。相比在其它学科的接受度上来说,她数学方面毫无天赋,甚至是蠢笨的。
这多少磨掉了佟倩一些耐性,尤其是余烬是那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或者说,她表现出来是这样的。每每做错了题目,她不会像一般小孩儿那样感到羞愧和难过,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每次出现问题,反而是她这个老师的情绪更强烈一些。
她几乎要觉得这小孩儿有抑郁症或者什么情绪表达的障碍了。
在又一次没有解题步骤小孩儿却直接得出答案之后,佟倩有些着急:
“我刚刚不是和你讲过这个了吗?解析式不都是一样的求法吗,换成山洞截面就不知道代值了是吗!这道题就把图像稍微换了换你就想不到了吗?都已经给你讲过三遍了,这都是一个类型的题目,你自己反思一下,还有我说了,大题不写步骤老师会认为你是作弊的!”
“……”
如果说在她批评之后,小女孩稍稍露出些受伤的神情、反思的神色,佟倩都会冷静下来平复自己情绪的,她在这方面还算是做的不错,但偏偏余烬和正常孩子不同。
余烬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你,像是毫无自尊心与羞耻心,没有赧然没有羞愧,甚至她还能平静的说“我检讨好了,我们继续吧”,佟倩甚至都觉得小孩儿这副模样,是不是故意在气自己。一瞬间,她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外冒,语气也重了不少:
“这种简单的题都不动脑子,还是已经讲过三遍了的,你以后想怎么办啊?你这样能考上高中吗?你家长花那么多钱给你补课,你就不带脑子听是吧?我看你也别补了,你这就是浪费钱,家长挣点钱容易吗?你对得起她们吗?也就是我负责,我告诉你,要是换了别人,就你这个无所谓的态度,人家早就不管你了!你这样的,以后没学历没文凭上社会上要怎么办啊?搬砖去啊?”
“……”
“她的将来不劳您费心。”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端着切好的水果杯的女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抹笑,但那笑容却是极冷,像是刀片似的凛冽北风。
佟倩心里一紧,以前过来的时候,家里往往只有孩子一人。最多再加上个五十左右的做饭清扫阿姨。她觉得挺正常的,家长们忙着做生意,都是这样的,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留守儿童”。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余烬的这个姐姐倒是回来的的越来越频繁了,她时不时能在过来上课的时候见到方珩。
但对方大多是在书房忙工作,见到她也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和善的笑笑,方珩从来没有当着小孩儿的面和她问过余烬的情况,她多数时间都像是不存在似的。以至于她这一下子情绪激动,倒是忘记这茬了。
她都不知道方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至于我花钱,这是我的事,应该也和佟小姐没有关系,您应该专注您的本职。”
潜台词就是:别管闲事。
女人盯着她,说话语气不咄咄逼人,但话锋却锐冷,每一句都直挺挺的像是要剖开她心脏。这个女人给她的印象一向是温文尔雅、脾气极好的,但这一刻,方珩却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就这么当着小孩儿的面,完全没顾及她此时此刻说的话,会对今后自己教育小孩儿产生多大的阻碍。
要知道,如果家长不支持教师的工作,不帮助教师树立威信,单单靠老师自己,是很难让熊孩子们全部服帖的。
或者……佟倩深吸了口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女人也许不打算再让自己这么继续教下去了。
虽然觉得这么一份钱多又不累的差事,丢了有点可惜,但佟倩再也不想受这个罪了,她今天算是彻底的折了面子,她也冷笑:“方小姐,你这是溺爱!你只是她的姐姐,监护人都算不上,作为姐姐,你就这么惯着她,惯出一身毛病请问她家长同意吗?”
她随口的一句话,却戳在了方珩的痛点上。的确,她只是小孩儿的姐姐,虽然她用特殊手段拿到了小孩儿的监护权,但终究不是合情合理的。而小孩儿的家长……
那张妖冶的脸一闪而逝,方珩很快的抿了下唇。
其实关于那个人,有些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她虽然有能力,甚至可以做到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但她绝不会自大到觉得,如果那个女人不想让余烬出来的话,她能够和对方与之抗衡。
方珩的手机里面还躺着那个女人和她对话的录音,方珩隐隐觉得,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在这所有一切的过程中,她嗅到了一种,名为默许与容纵的温柔。
她隐隐担忧,她怕自己护不好她,这事儿或许是小孩子未来的最大变数。
见方珩脸色微变,佟倩有几分得意,她虽输人但没输阵,在方珩没有下最后通牒之前,她决定先发制人。
“不好意思方小姐,您家孩子恕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了。”
方珩定了定神:“我会把这几天的账务和您结清,您以后就不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
方珩:为什么不叫我姐姐,倒是叫安秋阿姨呢,她也不老啊,你看给安秋气的。
余烬:她不想你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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