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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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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木思灵从自己屋中的床榻上醒来。昨夜她记得她在党延怀里依偎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党延说他腿麻了,她才依依不舍离了他怀抱。

    房里,念儿正为木思灵备着洗漱热水。

    木思灵问念儿,“党延还睡着么?”

    “党延去了陈老屋里。”念儿回道。

    木思灵深吸口气,党延应是要去向陈老坦白他俩关系了。

    她记得陈老刚来那几天,得知了党延是因她而受伤,就连着几天缠着党延,不给任何机会让他俩见面。对谋士而言,党延这是胡闹,是一己之私,是不顾大局。

    也不知陈老是何态度。木思灵无意识地摆弄着衣摆,焦躁难安。

    “殿下,做好决定了?”陈老语重心长。

    “九岁时,您入了府,传我诗书,授我道义,一路教导我、指引我。如今我做了这决定,更是为本就九死一生之局增添诸多风险。”党延顿了顿,“如您愿另寻良枝而栖,党延定不阻拦。”

    “殿下这是哪里话。”陈老眼中湿润,“十年前,老朽在颂国寻不到出路,这才入了大夏。是殿下不嫌我草介寒汀,以师礼,敬我,待我。这些年来,殿下朝乾夕惕,笃行不怠。你是何种秉性何种能力,我再清楚不过。这九州,这崇山沃野大江大河,这数以万万的黎民苍生,只有你能庇佑,只有你能征服!”

    党延记得与陈老首次见面时,陈老对着他这个九岁的孩子大谈何为王道,又何为人道。九岁的孩子,能听懂什么?他之所以留下陈老,不过是被陈老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触动罢了。

    陈老,是真正知民之冷暖,哀民之多艰的俊彦。他是在科考时为民请命,暗讽颂帝修仙求道,才被永久剥夺了科考资格。那时的陈老破衣烂衫,窘迫至极。却又言辞慷慨,意气风发。一路从颂国到大夏,因无功名无家世,满腹才华却屡屡碰壁。那年,如若不是党延留下他,恐怕漠北,他也得走一遭。

    党延知道陈老此刻的立场并非谋士,只是一个宠爱徒儿又不忍徒儿伤心的慈师。党延动容,对着陈老深鞠一躬。

    陈老慌忙将党延扶起,“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殿下做得对,若连心爱之人都守不住,何谈天下!”

    木思灵见党延迟迟不归,她在屋里也待不住,就站在院口切切等党延回来。

    远远望见党延,便一溜烟儿跑了过去。

    “陈老怎么说?”木思灵急切问道。

    “执子之手,定要始终。”党延微笑答道。

    “真的?陈老不反对是么?”木思灵惊喜又觉得不敢置信。

    “真的。”党延抬手对着木思灵鼻梁轻轻刮了一下,挑了挑眉,“不仅不反对,陈老还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木思灵俏皮一笑,“陈老不仅学问高,眼光也是一顶一的好!”

    党延皱眉,怏怏道,“不该是我眼光好么?”

    沙嵬在远处瞧着嬉笑打闹的二人,虽有事要报,倒也不算太要紧,就识趣的躲在一旁看着。

    沙嵬正看得入神,也未察觉身后有人走近。待那人从身边走了过去,他才看清是连都。

    还未来得及阻拦,连都便直接横在了党延与木思灵跟前,“主子,王中司来了,就在前厅。”

    这事儿木思灵全程参与了,连都在禀报时也未背着木思灵。那个石屋中的女子,最终也没能救出来。连都赶到时,屋子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全然没有了那些龌龊脏污的痕迹。

    比恶鬼可怕的,是人心。

    这两日,陆岭将陆宁远藏在了乡下老宅。陆夫人连日哭闹,求着陆岭保住儿子性命。

    陆岭恨恨呵斥,“若不是你一味娇惯,他也不至于犯下这弥天大错!”

    这些年,陆岭知陆宁远爱在勾栏瓦舍胡闹,想着不过是养几个歌姬当玩意儿,也是寻常纨绔常做之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去。却不想他竟强抢民女,幽禁于暗室,整日折辱,荒野抛尸。那些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户籍上也是有名有姓的。若是平日,这天高皇帝远的,也好遮掩。偏偏去年西北财政出了个大窟窿,耽误了圣上在泰山下修观的工程。地方官官相护难以问责,圣上无奈,特派御史台的王中司前来督办。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陆宁远这等事,还真是让他束手无策。

    怕什么来什么。陆岭这边还正与许夫人掰扯,仆人便入厅来报,说是前厅来了位贵客,御史中丞,王昌正。

    陆知州忙撇下烂摊子去迎。王中司来得隐蔽又匆忙,陆岭竟一点未听到风声。

    彼时,姜莽等人还被关在牢里。如若王中司来了兴致,去巡一巡牢狱,难保姜莽夫妇会不会乱说话。

    陆岭一边匆忙向前厅赶,一边向身后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悄然退下,前去料理牢内诸事。

    见了王昌正,陆岭谄媚陪笑,“不知中司莅临,下官这就将手头之事处理了,随中司前去视察。不知中司是先在府衙里看看,还是去街市,或是宋将军那边?”

    见陆岭不提牢狱,王昌正便明白了党延意在何处,笑了笑,随后道,“陆知州这是在洛城第几个年头了?”

    “回中司,这是第十二年了。”

    “洛城能成今日样貌,知州劳苦功高啊!”

    陆岭不知此话是褒是贬,更不知来王昌正来洛城的用意。这些年来他处事谨慎,少有明面上的错处,如若王昌正来查政务,他倒也不是太怕。怕就怕,陆宁远的事暴露出来,让他那独生儿子,以命偿命。现下师爷刚走,赶到牢里也得半柱香,更别说还要转移十来口人了,他得想办法拖住王昌正才是。于是道,“中司一路舟车劳顿,这也到了午膳时辰,后院备了点家常饭菜,要不下官先陪您用饭?”

    陆岭虽是地方官,对王昌正却也有所耳闻。听闻此人为官清正,最恶奢靡。前几日去西州拜见,陆岭只带了些地方特产,反而颇得其欢心。今日也是投其所好,略备清淡饭菜,即能显得自己为官廉俭,又能将王昌正困在府里,为师爷转移姜莽等人争取时间。

    王中司也不推迟,笑道,“还真饿了。”

    席上,王昌正将道道菜不慌不忙细细品评。陆岭越发摸不到头绪,姜寨的事不过才发生两三日,他捂得严严实实,断然不会传到百里外的西州。就算传了过去,也不会如此之快。再说财政,洛城税收可是分文不少的交了上去,西北财政的窟窿万万安不到他的头上。况且,王昌正这悠闲的样子,也确实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难道真的就是来逛逛?

    彼时,知州府衙偏角的一处院落里,党延与木思灵也在用着午膳。

    党延将金橘剥开,掰成一粒一粒,摆在空置味碟中,放到木思灵面前。

    这党延,说好偷偷藏着情谊不能显露,怎么还是如此明目张胆。到了中京若还这般,可还得了?不过,木思灵低头甜甜一笑,这不还没进中京么,就随他吧!随后将橘子瓣儿塞进嘴里。

    “甜么?”党延将双手摊在桌面上,指尖挂着橘子淡淡的黄色印子。

    “甜。”木思灵脆声答道。

    党延欣然一笑,沙嵬忙从身后递过一张湿帕子。党延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夹了快鱼。鲤鱼刺多,她又贪吃嘴快,可万万不能扎到她,得把刺给她剔出来。

    沙嵬撇了撇嘴,无奈一笑,真是有情饮水饱,主子不怕饿。又是剥桔子又是剔鱼刺,折腾来折腾去,主子可是一口未进。虽是这样想,沙嵬还是从桌上拿起另一双筷子递给主子,用眼神示意,两双筷子一起剥能快些,不然等您剥完,木姑娘早就吃饱走了。

    党延接过筷子,对着沙嵬点了点头。

    门外连都怔愣着,他正纳闷,主子今日为何把他赶了出来让他在门外守着,还非要沙嵬陪着。这个沙嵬,平日里就爱和主子没大没小,主子偏偏还纵容他。好在念儿也被赶了出来。连都看着门外另一侧站着的念儿,心里好受了许多。

    念儿不知连都为何突然看着她笑,怪吓人的。她本也在屋里,但木姑娘怕陆知州的人突然来访,就命她出来守着。屋里沙嵬一个人足够了,屋外连都脑子又不太灵光,她权衡一下,就出来了。此时看着连都这个傻乎乎的笑容,念儿觉得自己出来的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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