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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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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年,冬日的寒意慢慢散去,却还是隔三差五起着雾。城郭街巷全被笼在升腾的雾色里,像织了一层白岑岑的网,惨淡日光穿不透,唯有几丝冷风长驱直入。

    党延和木思灵借着雾气,往城郊一处闲置的荒园走着。

    穆家获罪后,洛城的一应官僚无一个敢收穆府园子。当官的重风水,都道穆家的园子煞气重。连功勋几辈的穆家都镇不住,他们自然更避而远之。

    如今,园子杂草丛生,门院楼阁彩漆脱落,寡独荒芜倒与穆家的结局相衬。

    木思灵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不曾想,这园子竟与中京的穆园并无二致。

    站在门口的木思灵脑子昏昏沉沉,似是入了梦魇。荒草发了嫩芽,门庭涂了新漆。眼前浮现了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开怀笑着的父亲,修剪花枝的母亲,拿着本兵书废寝忘食的哥哥,她甚至看到了自己,衣袂翩翩在院子里跑着扑蝶的自己。

    回忆像是无尽深海咆哮着奔向她,似要将她吞食入腹。

    她双膝一软,踉跄站不住,本欲倒在地面上。可向下坠时,却感觉腰身被人稳稳扶住。

    党延手掌的热度透过衣衫覆在她冰冷的皮肤上,支撑住她的摇摇欲坠。

    她想忍住,泛红的眼眶里却蓄满泪水。

    “想哭就哭吧!”党延在身后温声说道。

    木思灵仰起头,嘶哑着声音对天喊了一声,双肩痉挛般抖动着,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决堤的情绪,放声痛哭出来。

    她哭得没了力气,只能把身体的重量全落在了党延身上。

    党延就这样撑扶着木思灵,手臂酸痛也不曾一动。

    宋康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她想哭,就让她哭吧。

    来时路上,党延便注意到宋康派来跟着他们的人折返了回去,想是回去通禀宋康准备动手。但到底是杀人,一来一回再加上调度人手,至少得两炷香的时间。

    许久,木思灵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直了直身子,带着哭腔说,“这院子和中京竟是一模一样的,我带你逛逛吧。”

    党延应了声好。他一边筹幄,一边心疼,原来这园子竟如此让她即景伤怀。

    可这不是他早该想到的么?他记得母妃刚去的时候,他连宫殿里的一草一木都看不得,就连空气里,也全然是母妃的气息。他又怎会不知,这穆府,对木思灵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他硬生生揭开了她的疤,他一直以为自己已心硬如铁,这世间无人不能割舍无人不能利用,可这刻,他却愧疚了。

    他本就讨厌这样不择手段的自己,现在更厌了。

    他随着木思灵走着,听她说这是她父亲喜欢喝茶下棋的凉亭,那是她哥哥藏了许多孤本的书房;她说那棵海棠树是母亲喜欢的,中京院子里也种着;她说海棠还是在西北长得好;她说有些树,不该在园林里悉心呵护着养,就像海棠,天生就适宜生在这辽阔又自由的地方。

    幡然,他拽住木思灵的衣袖。

    他后悔了,他不要将她置于险境,趁他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木思灵回头看着拉住自己衣摆的党延,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周遭杀气腾起。

    几个手持利剑之人从暗处如浮光掠影般窜出,屋檐上也不知何时布满了持着弓箭的黑衣人。

    木思灵一句“快跑”还未出口,长剑便笼着寒光朝自己刺来。

    党延拥着她侧身一躲,手臂上一条血痕赫然而出。

    顾不得查看党延伤势,木思灵乍然想到,这园子既然与中京一致,那中京穆园有的,这也有。

    “书房有密道。”被护在身后的木思灵在党延耳边低声说道。

    党延伤口不大,忍着痛夺了把剑挥动着,将众人隔出一丈外。

    好在身后便是书房。

    见党延伤了,这群人也再不敢妄动。临行前宋康再三叮嘱,哪怕杀不了穆如清,也万万不能伤到七王子。

    所以只能党延退一步,他们跟一步。

    挪了几步进了屋。

    密道开关就在屋门左侧。

    见众人似有忌惮不敢向前,木思灵便想趁此关房门入密道。

    她本被党延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弓箭手怕伤到党延无一敢轻举妄动,这下因她想要关门,侧出身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抬起手刚触到门,一支利箭就朝着木思灵呼啸而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党延霎时间身移影动,挡在了自己面前。

    “啊!”党延一声闷哼,继而直挺挺倒在了木思灵身上,他的右肩已被利箭刺伤。

    众人呆滞,不敢妄动。

    木思灵拖住党延,趁机关门,按下机关,镇定如斯,将党延拖进地道。

    好在机关和中京的完全一样。

    这个机关是穆钊私下找了高手研制多年而成,除了穆家人,别人就算找到机关,十天半月也休想打开。

    密道漆黑一片。

    穆敬曾带木思灵走过几次,她多少还是能将密道的构造记起一些,就凭着记忆拖着党延,直到到了密道深处。

    木思灵将党延轻轻放在地面上,紧绷的弦才稍微松了松。

    火,得有火。这地道是父亲用来保命的,应该会有不少救命的东西。木思灵起身摸索,不多时就摸到了火石。

    她用力擦出火,将悬置在墙壁上的火把点燃。

    她脱了氅子,借着火光铺在冰冷地面上,将党延轻轻挪到狐氅上。

    党延面色苍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汗珠,嘴唇微微翕动,鲜血从肩膀渗出,衣衫殷红一片,腥咸的血腥味充斥而来。

    木思灵看着深嵌在党延骨血中的利箭,必须将箭拔出来。父亲戎马一生,大伤小伤无数,木思灵也了解些救护方法。她知利箭是带着倒刺的,不能硬拔,只能切开周遭皮肉,将箭取出。

    现在,她需要刀。

    她从一堆布满尘土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只短刃。

    来不及找止血的布带了。

    她用刀划了裙子一下,然后用力将裙摆布帛撕成一条一条。

    她将刀插进角落的酒坛里,然后将刀刃放在火上快速地一遍遍烤。

    她拿着刀跪在地上,靠近党延。

    党延连喘息都变得费力,更是无法出声说话,他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点了点头,他是在告诉木思灵,我信你。

    木思灵点点头似是回应。然后用短刃切开了利箭旁的皮肉,霎时间,涌出的鲜血沾了木思灵一手。

    木思灵吓到,拿着刀子的手止不住的抖。

    党延低哼一声,喉头吃力的上下滚动。

    木思灵知道她必须继续,不然党延必死无疑,继而稳了稳神,强抑恐惧,又是一刀。

    好在箭偏了,并未刺中骨头。

    “忍住。”为让党延安心,木思灵强忍住颤抖的声音。

    她捏紧箭身,用力将箭拔了出来。

    党延只觉喉头一紧,天旋地转,他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党延!党延!”

    木思灵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萦绕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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