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
这一觉，夏煜桉睡得不是很踏实。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面全是江浔野昨天的话。
她抱住他，说他值得。
他的眼眸深沉，似柔静湖泊，却只道：“桉桉，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她也不知道究竟哪里让她慌张不安，是他的欲言又止？是他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是她明明说了不怪他，他却还在自责？是七年，她没有走过他走的路，是她离他太远了，无能为力。
遥远，远得就像中间横亘了数座青山，无法翻越。
夏煜桉很晚都没有睡着，睡得晚，起得就晚，没人打扰她，没人喊她起床。出门，看见江浔野在前面空地烧柴煮牛奶，她悬着的心才稍稍平静些。
“江浔野，昨天还没说完。”
她顿了顿，思绪顺沿着话语落至昨日旖旎，又落至他晦暗不明，最后一一选择闭口不谈：“接着聊聊直播的事儿？”
“嗯。”
夏煜桉坐江浔野旁边，不紧不慢道：“就是，可能咱们的人手有点紧张。我负责卖货，有时候我顾着回评论，没法感知直播间的节奏，所以可能还需要场控。另外得有人进行流量检测及监控，根据流量情况实时调整方案，咱们人少，这个工作暂时可以交给场控一起做了。”
“因为昨天是试播，所以就没有做方案脚本，没有稿子，虽然平时我嘴皮子利落，但昨天那场直播确实让我心里挺没底的，不知道整场直播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正式直播得提前做这个。”
草原早餐豪横，咸奶茶，搭配上炒米，再放一些奶制品，加上手把肉。
江浔野给夏煜桉盛上：“这些不用担心，下回我会在，而且手作社也招到新职工了。”
夏煜桉点点头，接着，就是网络。
现在的无线网络信号不好，昨天直播结束后，夏煜桉搜过，草原上一般会选择搭建无线网络信号塔，然后在家里头安装无线网络接收设备，不拉网线就能满足用网需求，不会卡顿。
但成本太高，光是一个信号塔就需要几万的费用。手作社现在的情况，哪里承担得起。
夏煜桉把昨天截图的信号塔图片翻出来，举在他面前：“江浔野，这个好，咱们就装这个，费用我出。你不用觉得我付出的太多，就当是我入股投资。以后收购的话，我为手作社付出也是应该的。”
闻言，他的眉头微挑：“所以之前威逼不成，现在直接改利诱我，我不让你当这个老板不行了是吗？”
夏煜桉把手机收回来：“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你觉得行就行。”江浔野把早饭放置桌前，提醒她，“凉一会儿就吃，别忘了。”
-
江浔野在镇上看好了信号塔，找人重新安装在小山丘上。
经过试播，夏煜桉也有了些经验。上回虽然一开直播就有小几百人，却是高开低走，后来没涨反减。这回她给自己做了张直播海报，在各个社交平台都预告了一波。
提前调试灯光，调试音质，调试直播场景，开播后，夏煜桉直接设了抽奖，七个百元大红包，如果是外国友人中奖，可以通过私信兑换。
趁人多，夏煜桉抓紧时间介绍手作服装：“我们的这些工装裤、棒球服、卫衣、连衣裙，每款都结合了蒙族文化元素，服装上头的装饰完全保证手工制作。还有我穿的这种蒙古袍，是新蒙式服装，平时穿着出门，逛街的时候完全不会显得突兀。”
用英语翻译一遍后抽空看了眼评论。
【撒个娇行吗？】
【主播能唱歌吗？】
【你那边看起来还挺晒的，好像也没有脱妆，有没有什么出汗不容易脱妆的粉底吗？】
【看你皮肤好好诶，可以推荐一下护肤品吗？能不能再推荐推荐化妆品？】
……
直播间的风向瞬间转变成美妆。
江浔野一直就在镜头后面陪着她直播，监测流量的同时帮她掌控直播节奏。
夏煜桉向江浔野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他点头示意。
“化妆品吗？”得到允许后，夏煜桉赶紧把自己的化妆品拿出来，“大家说的这些牌子，我几乎都用过，其实我平时用的都不是什么大牌子，都是国产的品牌，但完全不比任何国际大牌差。”
“我来先给大家讲一下这些品牌都有什么差别。首先是这款，里面含有水杨酸，敏感性皮肤的人最好不要用。然后这款……”
夏煜桉平时跟父母出去参加宴会，化妆化得精致，什么牌子都用过些，随身带的也多。宴会宴会，邀请的都是些大家族，表面上嬉皮笑脸，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捅一刀，都是竞争关系，宴会虽是娱乐，行为举止穿着打扮，却也明里暗里互相斗着。
她把带来的化妆品从行李箱里头一一拿出来介绍，专业程度完全不亚于别的美妆博主。比如某某粉底不堵塞毛孔，但出
汗易脱妆，防水好的粉底通常添加成分，透气会差。比如哪些牌子重补水，哪些牌子敏感性皮肤的人最好不要用，哪些牌子不含任何刺激成分，哪些牌子美白效果一般，但补水和紧致皮肤的效果好。
眼看直播间向好发展，然而介绍到某款护肤品，评论区突然炸了。
【这款护肤品会导致皮肤受损，壁垒。别信她。】
【真的吗我焯，取关了。】
【去微博上搜，全是这个护肤品的黑料！】
……
夏煜桉看过这条新闻，面对针对，耐心解释：“其实新闻里明确说了是使用不当造成的，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现在网上有很多无良自媒体，标题党吸引量，很容易误导。”
“当时我因为恶意剪辑被黑不尊重前辈很久，微博上全是自媒体的发文，平台因此有了很多热度。但现在想想，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才给了被恶意剪辑的机会。”
对于这件事，夏煜桉早已释怀：“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只是正好能做个事例，就是想提醒大家不要被乱带节奏，要有自己的判断。”
“最后提醒一下，无论是护肤品还是化妆品，大家使用前一定要认真说明哈。”
-
一场直播结束后，大家发现夏煜桉没有任何有钱人家的架子，情商在线，遇到黑评也机智幽默化解，直播氛围轻松，后来干脆直接坐在草地上给大家介绍美妆，吸了不少粉。
下播后，通过后台数据发现增长的粉丝以女性为主。
出身豪门，平日里与普通群众不会产生交集，直播拉近距离，揭开名媛千金的日常生活，都很好奇像夏煜桉这种千金小姐平时用的到底是什么化妆品，效果会那么好。
大家对手作服饰不感兴趣，夏煜桉决定，不急于一时，先从介绍美妆产品开始，吸引到一群固定的粉丝，售卖美妆产品，之后再逐渐拓展手作服装。
夏煜桉平时经常熬夜，特别是最近忙着直播的事情，第二天起床长出不少痘痘。
为了更真实展示美妆产品，后面几天的直播，她干脆素颜出境，大方坦然地把自己脸上的缺陷露在镜头前，证明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结合个人的使用体验，推荐产品。
她用过的化妆品多，但不代表每种都用过，评论区里有不了解的牌子，她就让江浔野带她去市里买，每次回来都把自己涂成小花猫。
涂在肌肤上的用品对一类人群总不适用，很多时候夏煜桉脸上都会过敏，起一个个小红点，特别痒，冷敷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夏煜桉仔细观察镜子里头的自己，又是黑眼圈又是痘印，还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要是被爸妈看见她这副样子，估计会被骂死。
江浔野凝视着，眸色愈浓，问她：“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用，我挺好的。”夏煜桉语气坚决，继续往脸上涂抹，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他，“江浔野，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夏煜桉冲他笑：“嘿嘿，为了减轻我的工作量，你帮个忙呗。”
尾音稍稍上扬，勾得人心痒。
江浔野最受不了她这样，听话过去，夏煜桉就按住他不让他跑，拿起一堆用品就往他脸上涂。但江浔野这张脸摆眼前，夏煜桉也舍不得乱折腾，虽然是试用，但还是认真涂。
他眼角擦伤好了，痂也掉了。
江浔野不逃，夏煜桉也就不抓着他。往他脸上涂，单手不稳，另外一只手就扶着他的脖颈。
“要是不舒服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擦掉。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试不完。”
他和她离得近，夏煜桉就素着脸，随手扎了头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扑在他的侧脸肌肤。下午草原气温高，一件吊带裙，样式极致简单，露出细白脖颈，又纯又欲。
看着她，想起那天在她肩背发狠咬了口，他的眉眼稍稍敛起，声音低哑：“行了吗？”
“哦哦。”夏煜桉以为他是生气，傻呵呵坐回镜子前，“那我还是自己试试吧。”
看着她，他攥紧的手逐渐松开。
一声轻叹。
-
考虑到是国际性平台，不同国家存在时差，夏煜桉早中晚都会进行直播。
每天循环往复，四点一睁眼就抓紧洗漱，囫囵吞枣吃完饭就开直播，时间紧的时候中午来不及吃饭，拖到下午三点才能吃上一口，每天凌晨结束直播，累得只想睡觉，作息规律完全颠倒了。
江浔野陪着夏煜桉从早播到晚，就在她正前方的镜头后面坐着，在她眼前，她也就安心了。
夏煜桉每天早上起的时候，都能看见江浔野在准备早饭。她醒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她睡的时候，他却不一定睡。无论多晚，江浔野都会在直播结束后回顾，将直播内容剪辑整理成视频，再次发布到社交媒体上，吸引更多的观众关注。
又是
一天直播，很累，累得夏煜桉都跑错屋了。
深夜，夏煜桉撑着眼皮往蒙古包里走，看见床就往上躺，就连屋里还有个人都没注意。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人眼熟，含糊不清：“江浔野……你现在手也牵过，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再不负责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