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改日再来
璃鸢夫人还回去复命之时。
天色微亮。
却还是初醒，睡梦中，与周公的一期一会还未结束。远处泛着鱼肚白，愈加一抹惨淡。
就如她此般的狼狈一般，她终是心情不怎么好的，好与不好，不都印刻在她的脸上了，就理而言，哪一个本是貌美的女子，被那么一大只的老虎给抓了一把，脸上留一道伤疤。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现在这般，她还有什么剩的。
回去面圣，更是要重罚，谁叫这耀武的两大难伺候的主儿，她偏偏效力了那万人之上的主儿，是命，逃不过的命。
有一点起疑的地方。
璃鸢夫人到现在恐怕也想的不怎么明白，什么时候，哪里蹦出来这么一大只白虎出来，就那么毫无防备蹿出来，咬伤了她不少得力手下，有的直接送葬虎口。
都是那该死的老虎。
她本来都可以攻破了，早就将魅影阁的人逼到死处，就差生擒这一步，那显瘦女子正是那日在宫里行刺圣上的人，要是抓住了，那她这一趟就没白折腾。
谁知这“柳暗花明”的转折，生生气恼了她，莫不是她动作快，恐怕她不是破相而是毁容。
皇叔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东方澈拦住东方辰的去路，这条路，他何时不清楚。
这是去云阁的。
叔侄两人在前，还在战火灼灼，而三王妃此刻倒是清闲得多了，至少她今天的心情还算得上不错。
不乖的小猫也该调教一番了，不然，她可是看着要碍眼些的。
是日。
天高云淡，和风悦色，许久闷在云阁里，不出来晒晒太阳，恐怕是个活物都要发霉了，更何况是人呢，大大小小，女婢，仆人，都纷纷被沐云若给赶到院子里，扫扫地，修修树叶，还有更重要的，还不就是练练身手，这些人可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小手抚上寂沉冰凉的面具，女子仿佛失神，而后落下两行清泪，任谁都无法忍心。
她恨，恨得沉默。
恨无用。
为什么，哥哥，你本来就厌烦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保护我。
上官嫔音闷声自语，像是个解不开的心结。
她也恨自己的不自量力，王妃说的何尝不是对的，她的每句话不是扎针见血的刺骨，无疑的，这样的女子注定是王者。
还深刻清晰记得，王妃最后一句玩味。
嫔音，你要小心着，可别成了拖累。
她早就应该明白，王妃说的话虽是带着刺，但也是正理。她也轻视的认为着，自己练得功夫也到了一定的火候，就算杀不掉几个，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脱身的地步，可谁知变数皆有，皆多。
她有心计，别人就没有？
那锃亮的刀刃晃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神，一时间，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之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一闪而过，念念不忘也有，直到那一道血色染红了她的眼。
“你还做什么，还不快走！”
寂沉低沉嘶哑的声音变得格外有力。
那一声怒火，何曾不是生生震醒了她，她还是太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中了圈套，可他还不是没有忘记上官家的恩仇，也没断绝兄妹之间血脉相连的情分。
“可想明白了？”
暗门一推，别有玄机，不似普通暗室那么黑暗，反而明亮许多，室内光线柔和，不冷不热，在这样炎热的闷蒸下，还是一处洞天的天地。
上官嫔音抹了两把泪，回身就跪在沐云若面前，沐云若倒也不阻止，这是自愿的，又不是她逼得，有些教训自然要深刻一点，这人才能够记得住。不加大点力度，她还以为是推拿颞骨，还以为舒服的很。
那就要她记住什么才是不舒适的。
“王妃，嫔音想明白了，终于都想明白了，着实浪费了王妃的一番用心，无论王妃如何，嫔音都心甘情愿追随。”
看来有些时候，女人的脑袋里总会有些不开窍的。
沐云若叹一声：
“嫔音，你要知道，我对你并不感兴趣，也无心教导你，你要感恩，还是念着那个人的好，我们只不过有个同样的心气罢了，到那时，你要走要留，我都不在意。”
目光瞟向了寂沉，怎么还不醒过来，他的这身伤早就不治而愈了，按理来说，应该是早就蹦蹬起来了。
难不成那死老家伙骗她，貌似这也不对。
头一次，沐云若也犯了难。
各自思量的不同，沐云若想的是寂沉，上官嫔音想的是她，王妃和她能有什么相同的共识，这倒是不知道了，要说猜，谁又猜得出，王妃的心气随时就来，就如这天上变幻不定的云一般，时而天朗气清，时而阴云密布。
听不出她是哪般意思，谁又不是不知，王妃从来都是笑里藏刀的主，前一刻还风声笑语，下一秒，就将人撕得粉碎。
那夜的萤星点点，自是有修复体伤的功效。
情理之中，寂沉是应该苏醒的，而寥寥数日，虽说屈指可数，但她也等了有些耐不住了，难不成是魂飞了？
此处，思绪片刻，沐云若眸华一沉。
出了云阁，吩咐着水碧将嫔音唤了出来，可倒是嫔音一出来，却是不见王妃的人影，就连刚刚身后的水碧也不见了，这又是何许，王妃现在也开始戏弄起她来了不成。
院中只有女婢和其他下人都在做着平常的工作，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全都聚到了外面，嫔音就这样扫了一眼，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耳边传来喃喃细语，却不见何人，再一细听，竟是王妃的声音。
“嫔音，要细心观察，自然发现其中诀窍，记住我以前教授你的口诀，心神合一，不可马虎。”
这一招竟是千里传音之术，王妃果然不是一般。
这下，嫔音自然专心致目。
当是时，水碧欢欢喜喜抱着只兔子就走进嫔音。顺带暗示，嫔音心领神会，这两位王爷都不是愚钝之刃，不得不防。
“嫔音姑娘，将这兔子放到后院去吧，那里也是闲着，正好添这么一只活物，多点生气。”水碧意思明确就是想要支开上官嫔音。
东方澈一如往常的一脸冰冷表情，猜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气。
正好水碧也不想去猜，至于剩下的这位辰王爷，倒是明目张胆的示好来了，看来是没记得那晚的教训了，还好她家小姐没有不耐烦，不然，这位皇叔恐怕早就去见了阎王了，终是没有将其困到天亮，只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后，水碧去解开了那结界罢了，不过那还真是蹊跷的道术，水碧也没怎么见过，还好小姐有过嘱咐，告诉她那破绽在何处，只需斩断即可。
东方辰一把拦住：
“这可不好，自然是送云若的，也要给她看看才好。”
水碧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来，要是给她家小姐看了之后，这还不是晚上就杀了添菜。辰王爷啊辰王爷，她家小姐的脾气，你还没摸透不成？
“王爷真要给我家小姐看这兔子？”
水碧确定。
东方辰嘴角弯弯，“那是自然。”
这一切，皆是看在东方澈眼里，何时他们这么亲近了，又是唤作云若，又是与她的身边近身丫头这般熟络。
皇叔，你真是不简单。
冷眸一转，尖利锋芒一滞。
沐云若，终究是他的妃，不容他人觊觎，就算是皇叔也不行。
她系他人心，亦或是留他人情。
那又如何，即是入了这三王府，那就再休想离了这身份。
东方澈的打算何时又不是精细到这地步了。
他的心机也不是一般般而已，只不过比之他身边的王妃还有这血亲的皇叔来说，更加隐藏着心性，这般按兵不动，还不是养精蓄锐。何况那皇位的打算，也不是一时两时，一天两天的念想了。
皇位，是他的，也必定是他的。
月瑶，和那沐云若也必定都将留下。
若是皇叔再是这般殷勤，那他这冰冷的面孔，终将有一日撕破，与其厮杀相对，只是还是不要闹到那般地步才是。
水碧心细伶俐，看出东方澈的脸色于往日更加难看了几分，更是明白了这三王爷是心里不高兴了。
池中的五彩锦鲤，倒是比往日跳动的更加欢快。
再抬眼看看这天，明镜一般的透亮，淡淡蓝，飘着几朵云彩。
旁上八角小亭，才是清闲雅致。
十八玄琴的琴弦跳动着格外动听的音律，冰葱玉指，纤纤巧致。定睛一看，谁人会认不出那美若天仙，却被称作蛇蝎心肠的地狱罗刹。谣言真不真，不得验证。只是若是不熟知的旁人瞧见了这么一幕，恐怕不会将眼前的人认作是那位响彻耀武王朝的，就差只手遮天的三王妃沐云若了。
这样的人，只远观即可。
莫要再进一步，免得迷了心窍之后，就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戛然即止。
沐云若停下，懒懒的身骨，侧了下身子，左手支撑。眸光落到两位不速之客，只是这客究竟是不是客，还需要看看沐云若的心情是否也如今个的天气这般，云淡天清。
随之，懒懒开口：
“王爷们，今个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把这里当成了后花园了，散步也都散到这里来了。”
呵，就数她会信口胡来，胡说八道，也能拈来，当一句讽刺。
东方辰听到她这么说，也不觉尴尬，更是熟络起来，像是有了多少年的交情一般。
“自然是云若的云阁的风景比其他地界更吸引，本王当然要好好欣赏一番。”
呵，冷笑一声。
“皇叔难道不知，也要问问本王妃是否愿意才行。”
这样的气氛。
东方澈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打断一句。
刚刚好，高管家急忙赶来，焦急之情不露言表。听了详细之后，东方澈就转身离开。倒是可怜了高盛。
“高管家怎么走得这么匆忙，见了本王妃，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算去了这层主仆身份，我也还是高管家的救命恩人，难不成连句感恩也不说了。”
明里暗里都是指着高管家的不知恩惠。
被王妃逮住了，他，又那一次能逃得过的，她的玩心被勾起来了，那他这做奴才的就要陪到底，就算知道要倒霉的事情，也不能推开，还要将其抱个满怀，迎难而上。
而，她呢。
记起那身份的时候，她是王妃，记不起呢，她又把自己当过谁了，沐云若吗？
呵，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女，还不值得她这么用得透彻。
她凤魅影，终究是要回去的，而这身份迟早是留不得的。
至于那些用过的，对她不利的因素，皆要一一除掉。
高盛俯身作揖，恭恭敬敬，态度也和气，心里怄火也不能溢于言表。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小人还有事情，王妃可否放行，让小人先行一步。”
沐云若不多话，右手轻轻一挥。
高盛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水碧还要添上一把柴火，要烧得更加旺盛一些。
语调欢快的比那鱼儿还要雀跃了。
“高管家，可要慢着点，这伤还没好呢，要是不小心摔着，我家小姐可是见死不救了。”
只这么一句，高盛身形一歪，居然真的绊到了，好在没有摔着，如了水碧的愿。
欢声笑语，小丫头乐开了花，还拍拍嫔音怀里抱着的兔子。
沐云若拿她没办法，这性子也都随了她的恶劣了。
“小姐，王爷还拿了只兔子来了。”
水碧就势将上官嫔音推到沐云若面前。
嫔音脸色不是很好，有些错愕，“王，王妃。”再将怀里的小活物递到沐云若面前。
她，笑了。
笑得诡异，无人知，无人晓，更是不明白，这笑的深意是什么。
久久，她沉声，问了一句：
“东方辰，你不后悔？”
“自然——”
“不过，本王倒是有一点不明白了。”
东方辰语气轻巧。
“辰王爷这般聪慧头脑还能有什么事情会不明白的，未免也太谦虚了。”
沐云若依旧往日性子，何时，她会随了别人的心意了。
“欸，不然，云若实在高看本王了，字里行间之意或许还能有所领悟，可以深究起来，其中奥妙之处还需云若指点一二。”
“那还真是多谢王爷的赞赏了，只是不才，也不能为辰王爷答疑解惑了。”
她倒是撒手的干脆。
“云若，可否听说，婉妃抑郁成疾，昨夜已亡。”
东方辰说得更加清淡，仿佛说着什么平常事一般，但他那云淡风轻的脸上，却不如话语那般的闲适。
“王爷的消息真是灵通。”
手落提弦，劲力发音，东方辰利落躲过，身手矫健，快如飞燕。
沐云若连着几个起落，连发而待，东方辰皆是躲过。
“云若，难不成想要灭口不成？”
东方辰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真是不知险境，不懂忧虑。
而那位主儿也不约而同的不走心，不做理会，却是点拨嫔音：
“嫔音，你可要看好，我只交予你一次，学不学得成，那就要看你的心思了。”
嫔音一时也是哑然，王妃居然这么明目张胆，这几下，竟都是致命的力道。自然出了神，就未将沐云若说的话都听进去，还好一旁水碧也不是闲着的，一边心中叫好，自家小姐的功夫可谓出神入化，而王爷也不差，观看的同时，也拨撩嫔音几下，回回她的心神，让她注意小姐发力的手势，好在私下里练习。
嫔音没有答话。
东方辰被忽视的不少。
空中一个纵身，跃入亭中。
妖娆美貌，带着邪气的笑意，“看来今日小影儿的心情不好，那本王还是改日拜访。”
仿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出神入化，形容的，哪里仅仅一个她。
凤煞，你说是不是。
那男人终究是记起来了，而且记得深刻，半年之前，她就与东方辰交手过，只是那时的她是凤魅影，并不是现在的这个身份。
这其中只有一个巧合罢了。
还不是那储魂灯。
她手握乾坤账，谁又能斗得过她，什么两年时间，她还不是不消两天就找到了储魂灯的所在之处，本是顺风顺水，哪里得知还会半路杀出来一个东方辰。
当时她一身紧身黑衣，在这个朝代里，自然显得不伦不类。
以一敌众，他胜之不武。
“男人，你给我记好，那储魂灯，你迟早要交回我凤影手中。”
也就那一次，乾坤账丢了，她也差点丧命，终究是命，奄奄一息的沐云若，逃亡的柳氏姐妹，还有破败的上官家族。
她要将那条牵扯的线拉得紧紧的。
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沐云若脸色少见的凝重，冷面不语，这一点倒是像极了自家的那位王爷了。
水碧还有些不尽兴似的。
“小姐，王爷都被你打跑了，好没意思。”
沐云若冷冷瞥了一眼，水碧才感到不对劲儿，连忙询问：
“小姐，怎么了？”
默不作声，闭眼凝神，单手缓缓捋着额发。
“水碧，你家小姐美吗？”
这么一问，让小丫头傻了眼，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可是耀武的第一美人，哪有不美的道理。”
女人心，海底针。
沐云若上句不接下句。说了这么一句。
心里想的是，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何尝不是海底针，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为何心里这般乱。
因为那一句小影儿？
许久未听，她恍然之间，仿若看见的是凤煞，而不是东方辰，那同样妖祸的脸孔，同样邪气的笑容，轻佻的语气。
凤煞，原来，你也是这般折磨人，心狠手辣，还是不及你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