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好友住的不远，刚把他送到，宇涵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回家，电话就响了，是意萱打来的。他有些意外，盯着那名字看了一会儿就接了起来，“老公，你来接我吧。我有点儿喝多了。”电话里意萱的声音的确带着醉意，身后还是酒吧的嘈杂。
“你在哪儿？”
“midnight twilight。”
“好，我过去。你准备一下出来吧。我离得不远。”
“我走不动，你进来嘛。”
宇涵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酒吧，一进门，宇涵就注意到意萱此时靠在沙发上，的确已经醉了。她身边的几个男男女女也是半醉的状态。看到他们过度兴奋的高声谈笑，有些夸张的肢体接触，让宇涵不由的感到些许反感。他走上前还是礼貌的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向着意萱点点头，“走吧。”
“你把我的帐结了吧。”意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
“不用了。我们结吧。”一个男生挥了挥手，“哪有女生结账的道理，还是美女。”
“不行，说好aa的。”意萱说道。见宇涵没有动作，她有些不高兴，正要嘟嘴再说，已经一个踉跄跌坐在身边的男生身上。
宇涵面无表情的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揽到身边，“我去把意萱的帐结了。”
“真的不用，宇涵，我们结就是了。”一边意萱的闺蜜玉玉说道。
“好的，那让明天意萱把钱转给你。谢谢你了。”宇涵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在意意萱还想说些什么，就揽着她往酒吧外面走去。正要出门却被酒保叫住了，“先生，刚才您走的时候把围巾落在吧台了，我还想放失物招领呢，正好您回来。”宇涵看着那围巾，想起刚才进到酒吧的时候随手一放。于是他道谢完接了过来。
“你刚才来过了？”一出门意萱就满是惊讶的问道，冷风让她的酒醒了几分。
“嗯，和朋友在这儿喝了一杯。”
“那你看到我了？”
望着她的眼睛，宇涵迟疑了一刻，“没有。太黑了。没看到。”
意萱没有跟着他往前走，看她停下来，宇涵也停下脚步。“你看到我了，却没有来打招呼是不是。”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宇涵不善说谎，这样的注视让他有些尴尬，便移开了目光。“怎么？你身边是谁啊你连招呼都不过来打。怕我知道？”
“意萱，”听了这话，宇涵有些恼火的看着她，“你们那一桌大部分都是男生，你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喝的醉成这样，你说我？”
意萱望着他，慢慢的眼圈就红了，“我和谁喝酒你都看到了，我也没做什么啊。也没让他们送我，都是让你来接我的，明摆着没有瞒着你啊。你呢？都不肯说你跟谁吃饭。”
宇涵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把刚才和好友拍的照片找出来，递到意萱面前，他的手有些颤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意萱看了半响，依然怄着气，从来吵架她都很少服软的，总要等男生说些好话让她有个台阶下才行。曾经也因为她的坚持闹到了分手。看她没说话，宇涵放下手机，想拉她回到车里。可是意萱甩开他的手，委屈的说，“我不是难过吗？我们吵完架你都不来哄我，理都不理我。那么多天了。我如果不回家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在娘家住一辈子啊。”
“意萱，你也可以回家的。走是你要走的。为什么一定要我上门求你回来。”
这话自然触到了意萱的怒气，“你不知道走是因为想让你留我追我吗？”
“意萱，为什么要搞这一套，我真的不懂。本来也不是多么大的事要吵成这样吗？”
“所以我说你从来不愿意迁就我。你不懂你就不愿意做。让我那么难过也你不在乎。你就绷着要我去找你服软。你为什么就不能哄一哄我？”
“我没有要你服软。就是气消了，解释清楚了，我们就继续过日子。”宇涵无奈的叹了口气，“意萱，马路上，咱俩还要继续吵下去吗？”
意萱看着他，眼泪不停的掉，她就是觉得委屈，觉得不忿，更觉得宇涵不近人情，“我想让你哄哄我，你不愿意。你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都不吃醋吗？”听到这话，宇涵有些意外，他皱着眉看着意萱，“我就是故意叫你来接我的，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可是你居然早就看到我都不上来和我打招呼。你究竟爱不爱我啊？我哭成这样你都不心疼，你也不吃我和别的男人的醋。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
看着意萱站在冷风中，哭的摇摇晃晃，周围也有人侧目看他们。宇涵觉得无奈，又不知所措，终于他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把她揽进怀里。意萱还要赌气挣扎，宇涵又用力抱住她。“好了，别哭了。你朋友还在里面，回头隔着窗户也看到了。回家吧。”终于意萱不再挣扎，靠在他肩头不停的啜泣。宇涵抱着她，心里有淡淡的心酸。他承认，今晚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觉得荒谬和失望，因此也感到愤怒，他不想去看她，不想去理会她，但是这是吃醋吗？他努力去思考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一瞬间，一个画面冲入脑海。海岛上，那个马来男孩从自己身边擦过，紧紧的抱住沐沐。那一刻他控制不住的愤怒，想上前拉开他，想挥拳痛击他，想把沐沐拉进怀里。哪怕到此时想起来还是让他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他闭上眼，心里漫起了无奈和内疚交织的情绪，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糟透了。
回到家，意萱因为喝多了随便卸了妆就去睡了。扶她上床时她的手机不停的响，她扫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倒进了枕头里。宇涵伸手拿了过来，手机没有锁屏，依然在震动，似乎是聚会的朋友们给她发的照片。对话框里跳出一张张在酒吧昏暗灯光下的照片，宇涵没有去点开那些照片，然而意萱雪白的肌肤和明艳的妆容那怕在那小小的预览照里都依然耀眼，她举着酒杯和闺蜜亲嘴，笑容满面的和朋友们贴脸自拍，几个人一同挤在酒吧的沙发上做着鬼脸，又或是夸张的性感姿势，满屏的男男女女，满屏的莺燕纷飞，花枝招展。宇涵等着那震动结束。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放在了床头柜上。接着他站起身来，两人的床头挂着巨幅的婚纱照，照片上意萱穿的是她的主婚纱，层层白纱，如梦如幻，相比之下，他更像是个道具，被意萱巨大的裙摆包围着，白色的西装也被那层叠的白纱吞没了，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存在。婚纱照意萱换了12套衣服，拍了整整五天。而婚礼上她也有两套婚纱，一身旗袍和三身礼服。光婚纱照他们就有整整五厚本。更不用说还有那些蜜月的照片，婚礼上的照片。宇涵觉得他一生也不曾拍过那么多的照片，摆出那么多做作的假笑和装酷的表情。
“你看，意萱穿这套婚纱实在是太美了。宇涵，这么美的新娘哪怕比明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你真的太有福气了。”婚礼的后台当宇涵精疲力竭的换上当天的第四套西装的时候，许颖在一边抹着眼泪感慨道。她看向意萱满是宠爱。宇涵也不由的回望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果福气是用美貌衡量的话，他的确福气冲天，然而他心中只觉得此情此景那般的荒谬。灯下是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美若仙子的妻子，而他竟然没有半点喜悦，他精疲力竭，烦躁不安，只能努力用教养和责任去保持笑容。他的内心只想脱下身上这合身的几乎禁锢的西装，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找一个地方，找一张床躺下，闭上眼，就那样歇一歇，静一静。或许是一间有着浪漫花朵铁窗的小屋子，窗台上放着仙人掌。是一张窗边一米三的小床，上面有着蓬蓬的靠枕，床头的书架上是几本小说和解剖书，还有一个音乐娃娃，几个毛绒玩具。
“你以后穿婚纱一定特别特别好看。”
沐沐放下手头的书，有些意外的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宇涵，“怎么想起这个。”她有些害羞的含笑问。
“今天在湖边不是看到有人在拍婚纱照吗？那时候我就这么想。刚才看着你看书又想起来了。”
“你看我看书能想到婚纱？”沐沐听了忍俊不禁。
宇涵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婚纱？”
“嗯，没想过。”
“没想过？”
“真的没想过。”
“女生不都是天天披着床单当新娘，从懂事起就在筹划幻想自己的婚礼吗？”
“你真是电影看多了。懒得办婚礼的女生也多的是。比如我。”沐沐合上书。
“那不是看不到你穿婚纱了。”宇涵有些失望的坐起身来。
“我也没说坚决不办，我就是说我对婚礼没有特别强烈的追求。”
“我以前也没想过婚礼什么的，但是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就开始常常想了。因为我想你穿婚纱一定特别特别好看。”听到这话，沐沐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嗯，不过我觉得婚礼要两人舒适且开心最重要。把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变成充满忙碌和压力那就太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听了宇涵的话沐沐兴奋的回应，“所以我们不要像有些人一样，换上四五套衣服。嗯，我觉得咱们就一套婚纱一套中式。。。”沐沐兴致满满的说着，却忽然红了脸，“不对，等等，你都没求婚，咱俩在这儿讨论什么婚礼啊，还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嫁给你呢。”她说着就要溜下床去，却被宇涵一把抓住拉回怀里。“我不管，我们都讨论到这儿了，还所有想法都一致，那么心有灵犀，志同道合，你非嫁不可了。”说完他翻身把沐沐压在床上，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他也跟着坏笑着低头亲她，终于把沐沐亲的满脸通红，他沉下眼神，专注的看着她，手指轻轻的拂过她的额发，满怀感慨的说，“医科也太长了，真的要等你毕业才能娶你啊。”
这样回忆着，宇涵又一次望着墙上婚纱照里站在自己身边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果然不是她。竟然，不是她。他低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海岛度假村的夜晚就属酒吧最热闹，无论是蜜月的情侣，还是度假的老夫妻，哪怕是带孩子的家庭也会来这里喝上一杯。度假村有规定，作为员工不能在酒吧喝酒，可以领到无酒精的饮料，但是也不能坐在酒吧喝。但是今晚，awang来酒吧拿饮料，一到，就看到沐沐和一群欧美的客人坐在一起聊天，她穿着便服，简单的墨绿色短袖上衣，白色的阔腿裤，手里拿着一杯鸡尾酒。潜水中心的潜水长们比较特殊，对于他们在酒吧喝酒社交，管理层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和客人搞好关系有可能让客人参加昂贵的潜水活动。潜水长们大多是年轻人，来自世界各地，所以很多人都热衷在晚饭后来酒吧坐坐，又是休闲，说不定卖出去活动还能提成。沐沐对此从来就不是很在意，所以看到她在这里，awang很是意外。他还正想着一会儿拿了饮料就去潜水中心找她呢。看到他望着那边，正在酒吧帮忙的ahmad凑了上来，“那个追沐沐的男生过生日，请她一起庆祝吧，刚才他们还定了蛋糕呢。”在这个小小的海岛，没有什么略微有些偏离常规的事能够坚持一天不变成八卦，性格外向的ahmad就是这种消息最好的来源。早在今天中午，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告诉awang，有一个美国客人看上沐沐了。听说他几天前跟着沐沐出海潜水，回来以后就约了沐沐的夜潜和今天的出海。他的padi潜水级别是owsi，比作为dm的沐沐级别还要高，他们那帮人级别也都不低。所以不需要别的人，直接约了沐沐一个人当潜导，已经跟了他们两三天了。这件事awang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还没有细想就传遍了度假村。原本如果和一个潜水长投缘，一次次的去约她出海也是常事，又是一帮人。但是据说其中一个男生格外殷勤，虽然是一群人但是大多数时间都看到沐沐和他在聊天，两人似乎很是投缘。而到今天，连晚饭他们都是一起吃的，而沐沐一直都坐在那个男生身边。“好少看到沐沐和客人一起来酒吧的。awang哥，你可得留心啊。”ahmad颇有些担忧的说，“这男生好像蛮有钱的，哎，能来这里度假的，都不是穷人。不过据说他们原来要定水屋的。但是因为那个房型只有一间，所以定了泳池别墅。也是好贵的。”
听他说着，awang一直都看着那一桌，看着沐沐坐在五个男生中间，面带笑容认真的听着身边的男生说着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一股子怒气一直升到了喉咙口。“少瞎说，沐沐要是在乎钱的人，那时候早就答应志忠了。”嘴里这样说着，心里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有增无减。从那时候的志忠，到后来岛上好几个人，喜欢沐沐的人从来都不缺，awang都亲眼见过她被表白。也有不少轻浮的客人，说话挑逗也是时有。可是沐沐从来都很谨慎，拒绝很干脆，也从不搞暧昧，更不用说调情了。他知道她心里似乎有个人，但是那个人他没见过，也没有听她直接提起过，所以他没有体会过吃醋。那么此时他的感觉就是吃醋吧，他在心中默默的想。这时候ahmad忽然被远处的客人叫去服务了，awang看了一眼身上工作人员的制服，他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潜水长，因此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坐过去，他们也不会欢迎自己的。抓着手中的瓶子，他心里奋力抗争着那个背离理性的冲动。而就在这时沐沐却抬起头来，看到他她笑了笑，举了一下杯子，轻松而自然的和他打了个招呼。那微笑让awang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莫名的，他有些得意，扭头看了一下周围。只是那淡淡的一笑，他觉得那是他专属的。于是他绕过酒吧，来到灌木丛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这里在暗处，却可以透过树丛看到沐沐。尽管不像刚才那样烦躁不安了，他还是想看着她，仿佛那样他就参与其中，有了些许掌控。
沐沐离开酒吧时也是深夜了，那几位客人还在，沐沐以第二天还要工作告辞了。第一她的确累了。再者，美国人很热情，喝了酒后就放开了，动作也有些亲热，她便感到不自在。离开酒吧的喧嚣，周围似乎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下午下过一场雨，天空中还有些云彩，把月光拢在一片朦胧中。她眯着眼看着那片迷蒙的银色，空气中带着雨露的潮气，清凉且温润，还有着花草的馨香。这样美好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宇涵。想他在做什么，想和他一起分享。哪怕分开那么久了，他依然是她在想要分享美好的时候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人。还没来得及体会每次这样的情绪上来后那越来越强烈的伤感和钝痛，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在夜晚这空无一人的小路上，着实把沐沐吓了一跳。
“你回宿舍啊？”awang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有时沐沐都会想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天赋，他说话就是让你觉得他是高高兴兴的，也带着听的人高兴起来。
“是啊。你今天夜潜吧。看到什么了？”
“啥也没看到。”awang笑着说，“所以我早就回来了。”
“嗯，我刚才看到你了。”沐沐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和他一起并肩往宿舍走去。
“他们还在你怎么走了？”awang轻松的问，刚才看到她告别独自离开，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我又不是来度假的。哪儿能像他们那么轻松。”沐沐笑着回答。
“嗯，你和他们，挺聊得来的？”awang努力语气如常的问，“很少看见你和客人一起去酒吧的。”
“嗯，还行吧。他们都是潜水爱好者，每年都会约了到各处潜水。听他们说的很多东西挺有意思的。”
“来这儿的都是潜水爱好者。嗯，你好像和他们特别聊的来。”awang小心翼翼的问，问完却有些忐忑，他担心自己问的太直白让沐沐觉得他干涉自己的私人生活，但是却忍不住不问。
沐沐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嗯，聊天这事儿也看合拍与否吧。和他们还蛮能聊到一起去的。”说完她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道，“他们当中有两个医生，参加过不少世界各地的医疗援助活动。听听也挺有收获的。”下意识的，沐沐有些怕awang知道自己马上要走，她也说不清自己的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怕他过早知道。
“那你和坐在你旁边那个金色头发的男的，嗯，听说，我就是说，他好像对你。。”awang结结巴巴的说着，小心翼翼的观察沐沐的神色。
沐沐有些意外，但是想起看到她和那群美国客人一起坐下时酒吧的几个员工八卦的眼神，她不由的觉得可笑，“怎么？又被八卦啦？你们也太闲了。”她轻松的说着，往前走去。
“那你们没什么喽。”awang跟上前坚持问道。
沐沐哭笑不得的看看他，“能有什么啊？我和人聊个天，你们就觉得我要嫁给他吗？他一个来那么几天度假的人。”
“那不一定，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看一眼的事。”awang脱口而出，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差一点儿就说，比如我对你就是这样。
沐沐也愣了一下，眼前是那夏日的阳光，在斑驳的树影里，那个男孩向她伸出手，“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儿吧。”黑色的眼眸那般的闪亮而深邃，让人一眼就陷了进去。
“那倒也是。只不过，那样的缘分，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她浅浅的笑了笑，带着一丝惆怅，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口，她停下脚步，“所以我对那几个男生一定是没有的。我喜欢一个人啊，明显的不得了。”她略带顽皮的笑了笑，没等awang反应过来她就告别进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