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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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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宿舍的上铺,awang望着上方的天花板,毫无睡意。和沐沐分开前她的那句话被他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遍。如所有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他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往上面靠,分析着她对自己的态度和感觉。比起对别的人,沐沐对他似乎真的不太一样。虽然知道他的心意,但是她从来没有坚决的把他推开过。她主动提出带他潜水,帮他争取培训,还主动给他补课,同意和他们一起去ahmad家。这一切都是她从不曾答应别人的。以至于岛上很多人都猜测他们俩的关系与众不同。ahmad那帮相熟的伙伴甚至早就默认沐沐是他女朋友了。这会是她说的明显吗?一瞬间,他觉得全身都触电了一般,一股电流从头顶穿过全身直至脚心。

    就这样他又想起了那天和沐沐聊天时他兴奋的说出的那个梦想,这些天那个想法就一直在脑海中迟迟无法退去,开一家潜水学校,在他长大的那个小岛,带着世界各地来的游客,去看自己长大的那片海,自己熟识的那些鱼,那些珊瑚,那些五彩缤纷。这样想起来就让他兴奋,于是这些天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脑海中描画那样的未来,此时也是如此。宿舍里其他的三个人早已鼾声四起。而他却辗转反侧。这是人生第一次他有了那么具体的梦想。他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但是不管多少他都可以去努力,他第一次那么充满动力,仿佛忽然未来都亮了。于是他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塑料夹,在月光下,他打开塑料夹。里面照片上的沐沐穿着当地传统的服装,浅笑盈盈。头发编成辫子,装点着鸡蛋花。他记得邻居家女孩出嫁的时候就盘着这样的发。他的心不由的躁动。在那片光亮中就是她这样的笑脸。还有她迎着朝霞,把气瓶搬上快艇,抬手撩开额上的刘海冲着他笑。awang翻了个身,把照片放在胸前,牙齿咬着下嘴唇,他抬起右手捂住眼睛,嘴角不住的扬起。那片光亮中的画面那样的美好,近乎圣洁,让他觉得哪怕去想都让他浑身战粟。

    虽然本能的推诿,但是意萱也知道何伯对宇涵的意义,连她父母和许颖也劝她,“把何伯哄开心了总是有好处的。他的话在公司分量也重。宇涵也是很听他话的。让他能够站在你这一边,你就有底气啦。”更何况,何伯要做手术了,术前有不少检查要做,宇涵很尽责的努力陪他去,意萱不喜欢这样,因为何伯的医院是第一医院,每次想起宇涵要去齐沐夏当年的医院就让她从心里觉得不舒服。于是她权衡许久,以想为了宇涵分忧为理由,提出自己陪何伯去。这让宇涵很是感激,而何伯母也总是千谢万谢,这让意萱总算觉得有些释怀了自己心中的小疙瘩。这一日去做检查,等报告的时候,何伯母便和意萱聊了起来。

    “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呀。”何伯母好奇的问。

    “也没什么。白天出去健身美容和朋友们约着逛街去去美容院吧。”

    “我听说你有个精品店,做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们主要面向高端一些的客人。做一些定制,设计什么的。”意萱有些心虚,那精品店她这周就开过两天。平时也几乎很少有人来。

    “对了。我记得你在国外就是学设计的。那个宇涵的专业也有些关系喽。”

    意萱有些心虚,缓缓的说,“我学的是时尚设计。我比较喜欢这些东西。”

    “挺好挺好。时尚的东西我真是不擅长。以后必须要去的晚会什么的要找你帮忙啦。”

    “那当然可以啦。是我强项了。”意萱颇为得意的说。“其实啊,时尚也不是能学来的,很多是种体会理解。”

    “那倒是,也得有天赋。”

    “何伯母,您长相温和大气,我下次帮您挑衣服,一定是贵妇的样子。”

    “好啊。”何伯母礼貌的笑着点点头。

    “您家里的阿姨是住在家里的吗?”意萱随意的问道。

    “对啊,我们年纪大了。晚上有些事也需要她的。你们家的阿姨现在是白天在?”

    “对啊,宇涵不喜欢她住在家里,所以她做完晚饭就走了。”意萱有些委屈的说,“宇涵有的时候就是固执。家里有人怎么了。现在晚上好多事还得我自己做。好辛苦。”

    “你们年轻人晚上还有什么事啊?”何伯母纯属好奇的问道。

    “比如我晚上想吃夜宵啊也没有人给我做。而且叫了外卖回来收拾东西什么的。都得自己做。朋友来了玩儿的晚一点儿走了以后东西都得我自己收拾,好辛苦啊。有的时候垃圾宇涵嫌有味道,半夜还出去倒。所以我跟他说要让阿姨在家,这些事就不用他做啦。再说我家阿姨早上7点半才来,宇涵走的早,早饭都得自己做呢。”意萱娇俏的抱怨道。

    何伯母迟疑了一下,浅笑着点点头,“说起来你做完手术身体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变化?”她又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比以前虚一些。经常觉得头晕啊,没力气什么的。”意萱扶额温柔的说,“好像贫血一样,可能跟捐肾有关吧,毕竟少了一样器官呢,宇涵就让我多补补,少劳累。”正说着,贺宁走了进来,拿着何伯的检查报告。他看了意萱一眼,便回头和何伯打招呼。见他进来,何伯母也不聊了。赶紧起身去听医生说的结果。正巧这时,意萱的电话响了,她接了起来,打着出了门。

    电话打了许久,再进来只见何伯母正在和贺宁寒暄,“真是麻烦您了,贺医生。每次来都直接麻烦您。毕竟是认识的人,放心。”

    “没关系,何先生的病我导师樊老师看了这些年了,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不常在这里,也一定是她来的。”

    “我听说你现在是副主任了,很忙吧。”

    “是忙一些。主要心外都是大手术。时间比较久。”贺宁微笑着回答,又抬眼看了看刚进来的意萱,“今天就基本这样了。您拿了药可以回去休息了。下周再来做一次评估,如果一切都好我们就按照计划的安排入院手术了。我后面还有一个手术,就不陪您了。”

    “都这个时间了。还有手术啊?晚饭都要吃不上了。”何伯也感慨道。

    “这是常事。没什么的。进手术室的时候先随便吃点儿。”贺宁说着便告辞离开了。

    坐在车里,何伯母不由的感慨,“当医生真是辛苦啊,手术一做经常好几个小时,还要值班,上夜班。念书也难,还要读那么久。要是自己家的孩子真是要想想要不要让他学医了。还是学个别的轻松点的好。”

    听她这样说,意萱也随意的补充道,“是啊,我也觉得学医一点儿也不好,念那么久的书也不过就是个住院医生,没人把你当回事儿。工作又没日没夜的,也挣不了多少钱,还把身体搞坏了,皮肤也不好。要是成不了大医生,整天就反反复复做那些差不多的手术,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而且现在都有机器人什么的,基本就等同个流水线上的工人。实在性价比太低了。我要有孩子也绝对不让他学医。学点儿什么不比受那个罪好。”因为齐沐夏,意萱这些年时常吐槽医生,这话她常和朋友说起,大家礼貌也都附和,今天和何伯母一直相谈甚欢,她便没有多想,这样说了出来。

    何伯母的脸色立刻有些尴尬。扭过头去,没有搭话。意萱坐在副驾驶,并没有注意到,继续絮絮的说着自己哪个朋友没上多少学做了生意挣得比医生多的多,宇涵学建筑也比医生强,虽然辛苦但是赚的多,也没有医生那么起早贪黑日夜颠倒。医科上了八年依然是个实习,辛苦还吃力不讨好。念了那么久的书,同龄人早就赚钱很久了。毫无必要。

    这时,一直都颇为沉默的何伯在后座缓缓开口道,“意萱啊,各行各业要做的好都不容易。哪怕是你此时的生活也是宇涵多年苦读,辛苦工作才得来的。如果不是他的努力,即使公司是他爸爸的,他也做不到现在这个位置。读书自然不是得到好的生活的必经之路,但是也绝不是可以被看轻的。你可以不喜欢读书,但是不能看不起知识。没有一个行业可以被看轻。从家政,到流水线工人,到医生,他们都有自己的价值。很多东西也不是可以通过金钱来衡量的。你可以觉得医生辛苦不是一个你想从事的行业,但是这绝不是一个可以看轻的行业。就是因为他们的辛苦,他们的多年寒窗,你我才能在生病的时候有处可去。你的先生如果不是医生的努力现在就不在了。你如若不是因为医生的医术也可能在手术台上出危险。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生活,生命。”

    一时间意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如果算有,上一次就也是何伯。眼泪早有些忍耐不住了。低着头开始低声抽泣。何伯母也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一个劲的推着自己的老伴。可是何伯是有些倔脾气的。他看着窗外,愣是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无比尴尬的回到家,意萱没有下车告别,只是勉强回头道了声再见。何伯母息事宁人的拍拍她,也说不出什么。何伯却在下车的时候对她说,“意萱,很多话我知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是该有人跟你说说。我这人也是喜欢多事,岁数大了喜欢说些大道理。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现在回家跟你爸妈宇涵骂我一顿吧。”

    何伯一下车,意萱更加莫不过面子,大声哭了起来。司机也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问去哪里。气头上,意萱便说要去公司。

    公司里,宇涵正在办公室和财务部的张硕讨论事情,忽然毫无征兆的,意萱就哭的梨花带雨的进来了。两人都大吃一惊。宇涵赶紧上前询问。而她一路哭着进公司,早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外面的人纷纷起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意萱也顾不得有别人在场,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叙述了何伯教育她的事。随着她说下去,宇涵的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张硕捂着嘴,努力憋着笑。“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医生不好。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意萱,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这是公司。我们能回家说吗?”说着,宇涵眼神示意了一下张硕出去。

    可是张硕还来不及出门,意萱已经满腔怒火的继续说着,“我心都碎了。等不了回家。什么事都是工作工作。工作永远都排在我前面。以前何伯是ceo要我忍着,现在还要我忍着。我为什么要这样被人欺负?你什么时候可以站在我这一边?”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宇涵直截了当的问道。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张硕刚刚在身后关上的门。

    “我。。”意萱抬起头看着宇涵,却一下子的确卡住了,她怒火万丈的来,却也只是为了发泄,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了许久,她才嘟着嘴说,“我再也不要去陪他看病了。”

    “可以。”宇涵不假思索的说,“如果有需要我会去的。”

    “你跟他说不许这样和我说话了。”

    宇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会和他解释这件事对你来说比较难以接受。”

    “不,你得跟他说这件事伤到了我的自尊,他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他得跟我道歉。”听着意萱闹脾气的说着,宇涵低头沉思了片刻,小声说,“我想想吧。”

    “不行,你现在就打。我不能受这个委屈。”

    宇涵听了抬起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这样的注视,让意萱也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许久,宇涵才徐徐开口,“意萱,有的时候不是那般随心所欲的。但是我会努力维护你的面子的,也请你维护我的面子好不好。”

    说完,看着意萱抹着眼泪还要开口,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很快,莫志诚就被请了进来。宇涵没有留下来,而是关上了门,留下了他们父女。

    莫志诚至少是在职场上混迹多年的,听完之后也不由的摇头。“何致远那个人就是这个倔脾气。他啊,一辈子最缺的就是个文凭,所以对此特别看重。又爱说大道理。萱萱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和宇涵毕竟是导师一样的关系,又从小看着宇涵长大。宇涵也有很多公司的事务要仰仗他。你就装回贤惠,别跟他计较了。让他跟你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了。”

    听父亲也这么说,意萱觉得自己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是发泄不出去了。抱着沙发上的靠垫,不停的哭。莫志诚自然是了解这个女儿了。跟着她骂了半日何伯,又连哄带劝的让她回家去找朋友逛街。这事儿也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但是毕竟这样一闹,公司里的人也大多口耳相传的都知道了。何伯的脾气众人皆知,虽然知道他一板一眼,还有些古板,但是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上一次因为结婚的事当众骂宇涵,其实就有不少人暗暗称赞,毕竟宇涵被婚礼的筹备牵绊早就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见识过意萱的小脾气,早有人感慨宇涵实在对这个老婆太过纵然。后来虽然意萱经常带着东西来公司,大家嘴上捧着她,却在私下里抱怨她时刻透露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就连莫志诚也仗着是宇涵的老丈人有些爱拿着劲儿,并不很受欢迎。而这一闹,更是让不过是私人的事,搞得众人皆知倒是成了个大笑话。事后意萱也觉得自己那天的表现有些过于任性了,倒是让公司里的人看了笑话,于是一时也不太好意思再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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