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的开始
林适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他平静地看着林筱雅。
他没有撕开彼此间的那道逆鳞,他其实一直知道林筱雅当年一定是知道什么,只不过她最终选择了隐没无声。
林筱雅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复而松开嘴唇。林适看着她的血液一点点回流到唇瓣,把苍白填充为殷红。
“ 那也不行,你是我儿子,跟我回家。” 林筱雅去扯林适的手腕。
孟子凌见状,上前拉开了车门,把手虚护在林适的头上。
林适低头钻进车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徐亦晨,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整这么一出,徐亦晨肯定也没脸。
他小心翼翼地仰起脸,刚好和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对上。
夜幕已经完全降下来了,浓墨重彩地。远处游乐器械的彩光也不知收敛地闪着。一切看起来都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就是不知道,这是美梦还是噩梦。
徐亦晨也低头看着他,脸上挂着笑,是一种无所谓、没有咸淡、不带冷热的笑。他的牙齿很白,林适在夜幕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他甚至朝林适挥了挥手。
林适多么希望,他的表情是迷惑、失望,哪怕是愤怒也好。可是都没有,徐亦晨在笑,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
他突然好难过。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车门已经被孟子凌关上了。
孟子凌正了正领带,朝徐亦晨笑了笑,“徐亦晨,林适,我先带走了。”
徐亦晨还是笑着,站在原地,看着孟子凌上车,又把车开走。车灯的灯柱穿透黑暗,把世界分得清清晰晰,不明则暗,不暗则明。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点上,火光跃到他的眼睫上,明艳得仿佛要将它们点燃。
他并不迷恋烟草的味道,他迷恋的是镇痛的感觉,可以让他暂时脱身。因为他没有避风港,没有栖息地。
车行在路上,孟子凌大抵走的是乡道,周遭黑漆漆的,偶尔才有一两盏灯。车上很安静,孟子凌安静地开着车,林筱雅安静地思索着,她没有再跟林适说什么。
满眼都是浓稠而单调的夜色,林适感觉困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子凌,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alpha是谁?”林筱雅看了一眼熟睡的林适,问道。
孟子凌自然不会说徐亦晨是长风徐氏的孩子,他微微笑笑,“ 阿姨,他是阿适的教练。阿适跟我说过。”
“ 我就说不放心他去驾校学车,一个omega,还有腺体增生,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林筱雅嘀咕着,把后座上的毯子扯过来,盖在林适身上。
“ 我给阿适换所驾校,我认识一个挺不错的omega教练。”
“真的吗?那太感谢你了,子凌。” 林筱雅由衷地说。
“ 应该的。” 孟子凌应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侧身熟睡的林适。
林筱雅拿起林适的手机,划开解锁。林适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心思单纯到屏锁密码就是农历生日。
她点开林适和“徐教练”的聊天框,笑了笑,有些小树长歪了,就要尽早正过来。
轻点“删除并拉黑”后,林筱雅松了一口气。阿适,只要你没有学坏,你就还是妈妈的好孩子。
“小徐,最近你还没联系上那个新学员吗?” 负责人到场子上来找徐亦晨。
“ 嗯。”徐亦晨懒懒地把车窗摇下,看着来人。
“不用联系了,人家转驾校了,不举报你都是不错的了。”负责人扔给他一支烟,“干什么了?把人吓跑了?”
徐亦晨哼了一声 ,点燃了那只烟。
“下车,下车!你想呛死学员呀!”负责人气得拍窗。
徐亦晨拉开车门走下来,他叼着那只烟,烟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而一动一动,掉下来些许已燃尽的烟灰。
“哥,跟你说个事,”徐亦晨看向远方,但并不对焦某一具体的点,“这个月工资结了以后我就不来了。”
“不来了?”负责人挺诧异的,他想不出像徐亦晨这种低学历的人能找到什么工作。
“ 嗯。”
“去哪高就啊?”负责人用肩撞了撞徐亦晨,呲起了黄牙。
“谈不上,”徐亦晨把烟熄了,拉开车门,又坐了进去。
负责人眼睁睁地看着徐亦晨把车开走,愣是张着嘴愣了许久。这小子看起来和他们也是一样的人,明明一样在底层摸爬滚打讨生活,明明一样满嘴脏话抽烟喝酒算不上高雅,但总给人一种云泥之别的感觉,似乎有一天他终会飞上枝头。
像什么来着,像雨后的白荷,身在泥潭,却干净得要命。他咧咧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然后甩着手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 手头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 都差不多了。”姜帆这几天基本上把他在财务部的工作收尾了,就等徐亦晨上任,他就可以直接到行政部就任了。
徐亦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姜帆,他慢慢地说:“姜秘书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突然被调走,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姜帆一头雾水,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住徐亦清那里,而且这只是工作调动,谈何舍得舍不得呢?
“我……我不是每天都”姜帆嗫嚅着,他说不出来,一是因为羞耻,二是徐亦清曾经多次告诫过他们的关系。别想多了,别越界,别奢求。
“ 嗯,是啊,你还是我的人。”徐亦清笑起来,但姜帆却共情不到一点值得开心之处。夜夜笙歌,却从不标记,浮萍无依,他都不知道自己最终会飘向何 处。对于未来,他是一点不敢想,只能将自己放空于肉身的沉沦中。
“前几天的人事部面试通过了几个新人,其中有个叫孟子凌的,好像还不错?听说是来实习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把他争取过来吗?”
徐亦清沉吟了一下,“多找几个这样的新人,来实习的,好利用,还不会对我构成什么威胁,”他看了一眼手边的百叶窗,“老狐狸太多了。”
徐亦清的困境姜帆是全程知晓的,毕竟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进长风集团的。说起来,姜帆能进长风集团也是因为徐亦清。他的所有幸和不幸都与徐亦清有关,姜帆对他恨不起来,也不敢爱,或许一辈子,都只能心情复杂地站在一边。可是那是一辈子啊,一辈子能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姜帆时常这样悲哀地想。
“赔钱货”,他想起父亲说的话,父亲用这个词形容他和他的母亲。
姜帆出生在z市南端的一个农村中,爸爸终日游手好闲,家里全靠姜帆妈妈一个人支撑。妈妈时常在白天干完农活后,又在晚上打一份工。爸爸则好像与这个家的艰辛与劳作没有半毛钱关系,平日里睡到太阳照屁股,气势颇丰地喊小姜帆来给他倒洗脸水,慢悠悠地泡好一壶茶,拎着茶壶出去搓一天的麻将。
姜帆长到十七八岁时,村里兴起了一股网赌的风气,刚开始那些人都多少赚了钱。姜帆爸爸虽说无能,但看着别人来钱自是眼红,也玩了几把。他本就是个无赖之徒,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哪知适可而止,把家里的积蓄一股脑全砸了进去,妄图赚把大的。
结果可想而知,姜家多年的积蓄尽数打了水漂。姜帆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晕倒在地头。姜帆气不过,跟父亲顶了几句嘴,本来输了钱就在气头上的老姜,把姜帆痛打了一顿,说他和他妈是赔钱货,一身晦气没给他带来一点好运。
姜帆没有哭,他任由父亲拿起身边一切能拿起的东西砸向他,他只觉得胸口麻麻的,可能是刚刚被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