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们的那些年
又有一天，老姜不知道从哪个“熟人”口中探得了小道消息，他欢欣鼓舞，觉得押注必赢。可是家里哪还有钱可供他去赌？姜帆妈妈和姜帆本以为输光就是终点了，可还是没想到老姜能把手伸向那本房产证。
直到那帮打手上门讨债时，姜帆才知道，他已经没家了。他们无处可去，可对面要求他们立马搬出来，光搬出来还不够，老姜欠的钱，这套低矮的小平房根本偿还不起。
为首的是个戴口罩的高大alpha，姜帆看不出他的年纪。他管不了那么多，家里已经被砸得稀碎，不过他没什么心痛的，房子左右不过是人的一件躯壳，他只是放不下他的妈妈。她像奶牛一样，多年的劳作再也榨不出她一滴乳汁，再这样下去，得到的只能是血肉。
姜帆腿一软，跪在了那个人面前。那人穿着一双圣罗兰的黑色皮鞋，皮鞋油亮亮的，亮到可以照清楚姜帆的脸。姜帆闻到一股玫瑰花的气味，冷冽地高贵地，像冬日里的寒风，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哥，可以不可以再宽限几天，” 他回头看了看他生长了二十年的家，看了看一脸病容的母亲，看了看像霜打茄子的父亲，“我们实在无处可去。”
他不敢抬头看那个人，他害怕看到鄙夷的冷眼和玩味的嘴角。
玫瑰花的气息渐渐浓烈，好像真的有那么一捧盛放在眼前似的。徐亦清单膝蹲下来。
“姜——帆。” 他把他的名字拉得很长，听来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大三了，我得管你叫哥。”
姜帆很迷茫地抬起眼，遇上他深栗色的瞳眸。
“学习那么好，摊上这样的爹，”徐亦清站起身，在姜帆家的客厅里走了走，“行，反正你也跑不了，再给你三天时间。”
姜帆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是债主，而自己一家的命门都被他捏牢在手心，他没什么理由帮他啊。
“大少爷，这片房子……徐总说，拆迁的事要尽快解决。” 徐亦清左手边的一个文职人员长相的人走上前，在徐亦清身侧耳语，说是耳语，其实姜帆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这人大概也是觉得眼前一家人构不成什么威胁，没有隐藏遮掩的必要。
“ 我这不是已经办妥了吗？”
办妥，大概就是他们精心布设下的局。五年前，长风集团就派人来过姜帆所在的村子，来人和村长价格没谈拢，闹了个不欢而散。
可姜帆所在村子确实是开发区的黄金地段，一旦开发，绝对是钱眼，所以这些年来长风集团没少动脑筋，最后甚至不惜利用网赌，又放出假消息诱骗村民押注，轻而易举地逼他们抵押房子。
姜帆悲哀地低下头，徐亦清不让他们死，不是不能让他们死，是他暂时不想，他完全有那个实力。
“而且他们家，除去这处房产，好像还有一些债务要偿还。” 那人提醒。
“ 那怎么办好呢？”徐亦清端详着姜帆，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不如这样。正好你也快实习了，来长风，给我打工，我给你发工资，不亏吧”
徐亦清眼睛弯弯地笑着，看样子是真的为想出一个好解决方案而高兴。
姜帆不敢应，仍是呆坐在原地。
“ 还有就是，不要轻易给别人跪，嗯？” 徐亦清弯下腰去，把手伸向姜帆。姜帆看着他的手，是这双手的主人把他亲手推进火坑，也是这双手的主人，现在又要拉他。姜帆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递出去，因为他不确定，徐亦清是拉他出火坑，还是推他进一个新的火坑。
“姜帆。”徐亦清在催促他，姜帆不敢怠慢，他也害怕徐亦清会不耐，会取消对他的宽限。
他最终还是把手递了出去，把手交到了徐亦清手中，会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曾以为那是救命的稻草。
就这样，姜帆来到了长风集团，身边的同学都羡慕他有这样的机会，可姜帆却笑不出来。
他的上司，正是他的债主，赚他的钱，又把钱还给他，听起来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什么都是被他夺走的，但同时什么也都是他给的。
姜帆在徐亦清身边待了整整四年，他没有选择考研，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诡谲微妙的关系。
第一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姜帆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徐亦清和他躺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房间里满是信息素和石楠花的味道，就那样腻在一起，毫无理由，又顺理成章。
“ 想什么呢？” 徐亦清晃晃手中的文件，“今下午我还有个会，你回去休息吧。”
徐亦清侧身推门出去，独留姜帆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四年，或许一开始他是被蜘蛛网捕住的那个，可到后来，这种关系慢慢地发展成一种作茧自缚，他被逼无奈，他也心甘情愿。
姜帆苦涩地抽抽嘴角，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徐亦清当年能拉他一把，他已经感激不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心里空空的，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从来不标记他？还是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发/情期？
可能，或许吧，但是姜帆，你只是他的秘书，就像他自己说的，仅此而已，以后的以后，你连这层身份都没有了，别越界，别奢求。
就像石头投入湖面，波澜之后必是平静，姜帆的脸上再一次看不出情绪，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这间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上。
他没有给门落锁，但他分明清晰地听到“咔哒”一声，他知道，他的心经久地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