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淋雨啊

    练车不比在学校上学，不会45分钟敲一次下课铃，10分钟敲一次上课铃，林适的时间观念都淡化了，他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晌午。

    徐亦晨把副驾驶的座椅调得很低，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自从那个乌龙事件闹出来之后，他一上午一直不怎么说话，倒是也算不上消极怠工，他虽然闭着眼，但是一直在感受车辆的行驶，每当林适方向偏斜，他都会说：“ 歪了，看路。”

    林适真挺佩服他的，这人这辈子不会是方向盘转世吧。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徐亦晨坐起来，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喂，王哥？”

    林适听不清电话那边在说什么。

    “ 嗯，嗯，一会我就过去。” 徐亦晨答应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玻璃窗。

    过去？他要走吗？不知道为什么，林适感觉心里有点失望。

    徐亦晨挂了电话，“ 到那边，靠边停车。” 他对林适说。

    “ 你要走吗？” 林适把车停到徐亦晨说的地方，“ 那谁来教我？” 他幽幽地问着，好像被人欺骗了似的，有点像惨兮兮的小狗。

    “ 我走什么走，你这么菜，当然还得我教啊。我就是去拿午饭。想什么呢？” 徐亦晨推开车门，车外正下着细细的小雨。

    “ 下雨了，你别下去了，我可以把车开过去。”

    “ 不用了，我习惯了，那个地方在小道上，车开过去不好会车，” 徐亦晨拒绝了，然后他痞痞地笑了一下，“ 再说你开的车，我可真不敢坐。”

    “ 你” 淋死你算了，林适在心里想，想要忿忿地别过脸去，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往徐亦晨离开的方向看。那人走在细雨中，他没有捂头，也没有小跑，他没有竹杖芒鞋，也没有蓑衣斗笠，但他依然任凭风雨肆意，一点也不在意。

    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心脏好像被火炙烤了。林适眼前的画面幻化成了十一年前的那个厅堂，空气中弥散着雨天特有的气味，白色的帷幔在风雨中猎猎作响，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记忆骗了他，那天林适没有外出，他一直陪着纪淮安，但他分明记得自己被雨淋得浑身湿透。

    他心头一痛，几乎是要喊出声来。抓起书包里的那把伞，冲了出去。

    “等等等一下。” 林适追上徐亦晨，扯住他的衣服。他跑得急，骤然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落在林适的脸上，想是有几滴落进了他的眼睛，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湿润润的，“ 不要淋雨。”

    徐亦晨被他拽住，显然懵了一下，他看着林适，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然而那一丝悲伤很快一闪而过，像不曾存在过，可是林适看到了，他的眼睛告诉他，他刚刚在难过。

    “ 不是跟你说不用吗？淋点雨还凉快。” 徐亦晨从口袋里掏出烟，手拱成杯状，把打火机凑到嘴边，“啪”的一声，他将烟点燃了。一上午了，徐亦晨都没有吸烟，此时此刻，他像憋坏了一样，一口一口闷声吸着，然后长长地吐气，仰起头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

    林适把伞撑开，执着地举到徐亦晨的头顶。他比徐亦晨矮一个头，照顾了徐亦晨的身高，林适自己的一半肩膀便没了雨伞的遮挡。

    “” 徐亦晨拗不过林适，他接过林适手中的伞，把伞往林适那边靠了靠，“ 为了别人不被淋湿，自己都顾不上了，你可真够傻的。”

    “ 其实，我应该讨厌雨天。”

    “ 为什么？” 徐亦晨又把伞往林适那边靠了靠。

    “ 不想说。” 林适垂着眼皮，头发梢上有水珠滴落，他用手背擦去，看起来就像个哭鼻子的小朋友。

    “ 那就不说了。”

    “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 往前走，再右拐，孙教练的车就停那。”徐亦晨给他指了指，“ 你饿了？”

    “ 才没。”

    徐亦晨撑着伞，和林适肩并肩往那条小道走。徐亦晨的右肩淋着雨，凉腻腻的感觉，可是左肩与林适挨着的地方却暖融融的。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了，除了奶奶会在下雨时给他撑一把旧旧的油纸伞，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冷暖，好像他生来就该刀枪不入、冷热不知，但他只想记住今天的这一刻，有人为他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