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出征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这一晚江知晚在军营中睡的并不安稳，帐外每隔一个时辰就有巡逻的士兵，隔壁帐中呼噜连天，军营的行军床也躺的很不舒服，迷迷糊糊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便听到喊口号和训兵的声音，她裹了裹被子，手按着太阳穴，心里想着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而风时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经历生死坐上皇位，她却不告而别，他气她不守诺言，又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意，哪怕深更半夜也可以出宫去找她。

    无形中各自都有了枷锁和牢笼，内心各有各的思量，一个是为了黎民百姓，一个是为了他稳当帝王，男女之间的爱意总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浓到深处时如梦如幻，叫人看不真切，却又甘之如饴。

    罗布把江知晚送到他的私人大船上，这艘船相当惹眼，朱红的船舱，金碧辉煌的船顶，甲板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船柱上雕刻者栩栩如生的兽，也只有他不怕把船造的这般豪华被打劫，谁让他家富可敌国，黑白通吃呢。

    罗布挠挠头，深紫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点清澈的愚蠢，半天张不开口，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一个锦袋，笑着道：“姐姐，南汝缺兵少将，此次我为白大哥随军出征，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个东西，你先替我保管，若是我好好的回去了你再还于我，若是我战死身亡，你就帮我交给戴华山上一个女娇娥。”

    江知晚接过锦袋问道：“这是？”

    罗布打开锦袋，从里面拿出一只山茶花样式的红宝石簪子，脸上堆满笑意：“金萱最喜欢山茶花，那日我溜进城看到这里有好多簪子铺，就走进去瞧了瞧，一眼就相中了这支金簪，她戴上一定好看。”

    “如果那我该怎么找她？”

    “戴华山金家寨的大当家金萱，离我家的矿山一里地，你到那边一打听家喻户晓都知道。”

    “女土匪？”

    罗布一脸认真的说：“她可是个活泼俏丽，做饭好吃的女土匪，不对，土匪多难听，她那叫绿林女汉。”

    “她就是你的心上人？”

    “啊，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就是感觉看谁都不顺眼，就看她顺眼”

    江知晚笑的灿烂：“那你以后等你回去了是不是想娶人家”

    说到这个，罗布却面露羞色，脸上泛起些许红晕，小声道：“要是能娶回来那自然是最好，就怕人家看不上我，我我的眼睛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很多人要么怕我，要我弃我。”

    江知晚心下一顿，原来，这个美貌如妖孽的少年，竟然因为自己世间罕见的紫瞳而自卑。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柔声宽慰道：“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

    罗布怔了怔，从来没有人夸他眼睛好看，别人只觉得他是个异类，表面是敬他怕他，实则只是因为他家中有财，身后有白歌撑腰。

    少年眼中的光亮了起来，轻声道：“姐姐，谢谢你”

    见他又在怀里掏出一只玉虎印，交给江知晚道：“这个你也先帮我保管”

    “这又是何物？”

    “白虎印，持此印可任意使用我罗家一半的家产，包括我的那座金矿。”

    江知晚睁大双眼，摆摆手道：“这个太贵重了，万一丢了或者被人抢了去，不行不行，我拿不得”

    罗布直接往她手上一塞笑道：“这个给谁我都不放心，我都没敢给白歌，还是给你我踏实些，我信你。”

    仅仅两面之交，他就把一半家产交与他手，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可能有时候真的是凭感觉，他直觉性的就信她。

    又道；“如果我回不来，三分之一的家产你替我给戴华山上的金萱，剩下的你留着扶持国政，利益百姓。反正我老子就我一个儿子，他还不知道我随军来这里。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一辈子都被爹娘白白养着那委实没劲，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让我老子看看他儿子不是一个只会招猫逗狗的臭纨绔。若是若是运气不好没能回去，我爹老当益壮，应该还能在生几个没问题。”

    江知晚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你吉人天相，一定回完好无损的回来，但是毕竟你年少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残酷，不要莽撞，要用智慧和头脑，还有天水国君风时鸣有勇有谋，出征你可以随他左右，你就说是我义弟，他定会照拂你。”

    罗布用力的点点头：“姐姐要开船了，我也得回去了，路上衣食住行在船上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这一路连匪寇都是我们的人，所以你莫怕，船上也有几个高手暗卫，都会保护你。”

    江知晚欣慰的笑着，来到这个时代，遇到的人，都很好，她甚至不知道这些好该如何还。

    罗布又啰嗦道：“江姐姐，白大哥对你是真心的，他说他不想要江山，只想要一人，所以他的皇位是暂时的，他至今未立皇后和妃嫔，就是等着有一日交出皇位，归顺于大势，他出兵又出钱的支持天水，也是为了你。”

    江知晚低眸，眼底露出一丝无奈之意，也并未解释，她现在已经不想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了，珍惜每日的点点滴滴，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令她心满意足。

    但她也知道，男人和女人虽然有许多不同，但本质上都渴望圆满的幸福，幸福这件事，是人活着都会心之向往的，无论是恶人还是好人，本质上都是在渴望幸福。

    只是如今她心里，太过于清醒，太清醒的人反而很难幸福。

    风时鸣登基的那天，心中有千斤重，这个日子本来应该是和江知晚封后一起的，但是登基之事不能再拖下去，只得先行一步。

    出生在帝王之家，风时鸣很多事总是反其道而行，后来竟也走出了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路子。

    他越发觉得世间诸多不堪，皆是由男尊女卑三妻四妾之风气，天下又有多少有才能的女子埋没在世俗后院之间。有多少有潮气蓬勃的孩子，却因嫡庶有别，又或者出身平庸而空有志而无行白白蹉跎一生。

    他认为女子不该只是为夫为子藏于深宅大院操劳一生，而应同男子一样平等，读书识字，广阅诗书，到了年纪自由选择，是嫁作他人妇，又或者登科考举入仕为官，都应该是自己选的路，而父母不应该把儿女婚姻主权攥在手中。

    夏末初秋，风时鸣重新开秋闱、重科考，招贤纳士以求同道中人。之前在南汝救下的安安也送去了学堂，风时鸣查清了安安其中的身世，竟是他父王和一歌姬所生，未了保护他们母子不受宫中侵害，这才让他们隐形埋名生活在宫外，为正其名，风时鸣将安安纳入祖籍，全他姓名——风时安，并封他为永安王。

    而此次翰林院分为白鹿院和清鹤院，白鹿院是为女子学院，清鹤院为男子学院。

    另外还请了道家的武学师傅单独开了一个静心武学院施授武学。以及开了教授医道的平心医学院，宫中太医本就清闲，所以挑选了太医院医术高明人品极正的医正去教授医术。

    无论男女，无论出身，无论文武，皆可入院，书院院规第一条，便是“天地之间人人平等，学问面前人人自谦”。

    所有学院的学费都是老百姓也出得起的，所以书院一开，很多人慕名而来，百姓无不称赞新君的英明。

    然而，风时鸣的这个决定却引来诸多大臣的不满，自古以来尊卑有别，男女有异，且无论武功还是医术，都是人家毕生所学，怎么能轻易教授天下人呢。

    面对朝堂上大臣的质疑和反驳，风时鸣不露喜怒，面色淡然道：“各位大人是觉得从今以后，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不保了？还是担心天下好东西不能外传只能内藏？只有益于你们？”

    大臣们一贯循规蹈矩，历代帝王对待臣民皆委婉有加，遇到这么个软硬皆施，直言不讳，不走寻常路的君主他们也很无奈。昔日君臣之间的游刃有余在他身上全无半点用，他压根不是见招拆招，而是在你还没出招之前，他已经预判了你的招术，让你无计可施，无话可说。

    风时鸣不仅在朝堂上给大臣们做心理疏通，讲的头头是道，还给书院的先生们做了很多心理工作，比如：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

    而学生们是未来国之希望，若要国强，则少年强，而少年之材则需委为师者授以习。所以学生是国之希望，而老师是学生之希望。并拟定为人师者，可享太庙。

    若是一身文武艺，卖身帝王家，也仅是一人之力，一生之学问却是广传授教，那便是凝聚成百人之力，千人之力，万人之力。如此，国之将国，民之将趋之若鹜，方才能千秋万代利于天地间。

    此等利人利民利国之事，还有人不愿呢？

    女子白鹿书院自开，一直没有人报名前来，风时鸣知晓这个变革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万事开头难，但一旦开始，车到山前必然有路。

    洪灾之后的饥民难民除了南下的大部分，剩下的都已安排妥当。修水利还需大笔银钱，风时鸣只能先等国库清查之后，用那些中饱私囊大臣们的钱来抵。

    先礼后兵，大臣们谁也摸不准新君的心思，明里暗里也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伐桑出征在即，风时鸣封张闻为宰执、白郢拜相、白若余封为户部尚书，唯独空出了钦天监的位子。

    白歌遣人送来二十万两白银，三十万石粮草，还有五万棉甲。陆南一、沈英、罗布随他出征，城中留守五万大军交由轩辕泽看顾，并视察城中扶桑的余孽，风时鸣带着三国七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下西北。

    西北荒凉，入秋后不远便是缺乏粮草的漫长寒冬，边城百姓连年被干扰，重点粮食养些牛羊不是要交付上税就是被扶桑等奸诈又蛮横之人抢了去，更可恨的是，妙龄女子不敢穿花衣裳，出门也要把自己打扮的灰头土脸穿着蓝布衣衫好似妇人，怕的就是遇到那些扶桑的强盗土匪掳了去。

    有些十二三岁穷人家的姑娘被掳了去，听说扶桑人变态至极，把汉人女子玩弄的生不如死，并以此为取乐，所以边城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皆对扶桑恨之入骨。

    和扶桑国交界处不远，行军七日便已到达，历代君主怕劳财伤民，不想开战，每次扶桑逼得紧了，才出手驱赶几十里，与扶桑而言，不痛不痒。

    此次风时鸣可不想给他们挠痒痒，要打，就打的他们认祖归宗，打到他们心服口服臣服。

    边城的守将是张成张彻两兄弟，张家世代为将，就连他们的祖母也屡建奇功，要不是之前的帝王不想战，他们早把扶桑赶到千里之外了。

    到了这一代，两兄弟也没参过什么战事，但有祖训在此，遇到扶桑人滋事的，从不轻饶。张家在边城一带，威望极高，颇得民心。

    即便天高皇帝远，之前的君主眼皮子浅，每年给的俸禄绵薄，他们也从无怨言，家中男女老少都自力更生赚钱补贴家用，除了官职威望，其他的和百姓也没什么两样。

    新君御驾亲征，张家上下老小，携全城百姓皆到城门候迎。他们也听说了些这位新君脾性古怪，行事乖张，但却又是真心为国为民做了不少改革之事，他们既怕稍有不当怕触怒龙颜，也怕不明所以被君王猜测，所以都拿出十分的诚心对待新君。

    却没想到，这位全身上下英姿飒爽，气宇不凡的新君不但生的相貌极好，待人接物也是平易近人，即没有刻意摆新君的架子，却又不怒自威，让人臣服。

    风时鸣给张家人涨了五倍的俸禄，并封张家两兄弟为护国大将军，和定国总统领，张家祖母健在，也封为安平老太君，又赏了锦缎五十匹，黄金一百两，以及珠钗玉翠，和一些精心打造的兵器。

    张家人受宠若惊又喜出望外，接了朝廷这么多的赏赐好处，以张家人的脾性，自然是心中不安，会更加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