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离开
他的娇娇儿,他心尖尖上的人,为了救她被打成这样,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她。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知晚醒了,看到自己睡在风时鸣的怀里枕在他的胳膊上,身上薄薄的盖了一层被角,惊讶的想坐起来,但一动身上还是撕扯的入骨的疼。
她只记得自己在登闻院挨板子,然后最后疼的实在坚持不住了,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震出来似的,最后竟然没了知觉,就不知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鸣不是在牢里吗?为何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心中浮现好多问题,但又很开心,很欣慰,时鸣没事,他好好的还在她身边。
但他领口露出的脖颈上,似乎有伤痕,江知晚用手扯下一点衣领,竟然是鞭伤,而且这鞭伤和其他的不同,好似连皮带肉都刮了一道下来,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好像有点流脓发炎,莫非,他在牢里出来竟没管自己的伤?
目光落在风时鸣的脸上,他的眼角下面,好像有一滴泪,唇色泛白,她想叫醒他问问他怎么样,但是看他睡的正熟,又没忍心。身上如千斤重,一动浑身都疼,索性又趴回了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的心跳平稳且有力,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很安全。
刚躺下沈英就来敲门,江知晚假装睡着,风时鸣小心翼翼的起来去开门。听见沈英道:“陛下,该上朝了”
陛下?什么陛下?上朝?她只不过昏睡了一觉,这怎么回事?
风时鸣跟沈英吩咐了些什么,关上门回头,看到江知晚翘首趴在榻上望着他,他怔了一下,又立马满面笑意的快步跑过去。
“晚晚,你醒了”小心翼翼的拥她入怀。
江知晚眼睛眨巴着问道:“方才我听到沈英唤你陛下?”
风时鸣松开了些看着江知晚说:“晚晚,等我下朝回来慢慢跟你说,你饿不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做”
江知晚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像只小猫似的用头蹭了蹭:“我想吃稀饭白粥和一点小菜”
“昨夜白夫人亲手给你做了些清粥小菜,她倒是有玲珑心思,今早我再请她给你做。”
江知晚应了一声,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抬头在风时鸣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趴了回去。风时鸣满脸幸福地在她额上又吻了下去,给她拢了拢被子,才起身去更衣洗漱。
“时鸣,你记得吃早饭”江知晚声音微弱,但风时鸣还是听的很清楚,笑嘻嘻的脆生的应了一声便出门入宫去了。
但一出门,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一侧的沈英道:“陛下,城外的南汝和北翟的军队衣食住行都需要安排,但也不能在此耽搁太久,今日南汝新王和北翟将军都会进宫觐见。”
“我知道了”
历代臣子,皆会站党分派,如今太子继位,其他也没有藩王和皇子的挟制,前朝的后妃们被风时鸣遣散个干净,风时凌和她母妃及母族诛九族,相关同党,全都权衡利弊的做了处罚,有些则恩赦了。
没了其他掣肘,朝堂自然立场一致,接下来有人推新政,有人守旧约,在不同的决策上开启了新一轮的争辩。
风时鸣下朝后和白歌见了一面,与他将齐力伐桑的策略说了一番,但天水目前国库亏空,迫在眉睫的是左有洪灾要抗洪救灾,右有扶桑要收复,还有西歧、北翟、轩辕要合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兵力和钱财。
白歌笑了笑,告诉风时鸣说他愿意以举国之力捐献钱财支持风时鸣抗洪和发兵,南汝兵力任他调遣,直到他统一天下。
并且告诉他,江知晚早就在南汝时就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他也早就决定了继位之后,有朝一日会把南汝归顺到雄韬伟略之人手中。
白歌让罗布带兵留守城外,他要赶回南汝。
与白歌告辞之后,风时鸣站在承德殿的宫楼上看着眼下的皇宫深思了许久,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晚晚提前给他做了铺垫,更令他讶异的是,她竟然早就料到了他今日所需,并润物细无声的为他铺路。
宫里遣散了后宫前朝嫔妃之后,一片寂静,昔日的欢声笑语又或者腌臜事宜都已经消散,他觉得应该去看看自己的母后了,这么多年的刻意冷淡,如今他知道真相后,却又不敢面对他的母亲。
紫华宫凤鸾殿,宫殿四面出廊,宫阙柱绣雕楹,殿中深处花窗前,身着素衣发无珠钗的女子正在摆弄花草,面容带笑,整个人浅浅的淡淡的立在那里。
宫殿内的摆设都是皇太后这么多年让人装饰和改进的,她总是喜欢摆弄这些花啊景啊,她的宫里,可谓是一步一景,花窗后映着竹木,远看便是一幅鲜亮的画。
风时鸣进来时,没有让侍女们通传,站在帷幔外,远远了看着母亲,却又不敢上前,许久后又想转身准备要走,却听见身后那女子唤他:“鸣儿”。
听闻母亲唤他乳名,心中酸涩涌上喉头,眼眸湿润着红了眼眶,回头看时,母亲已走过来正站在他身后。
“母后”哽咽着他跪了下来。
皇太后微笑着扶他起来:“鸣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皇太后牵着他走进殿里坐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道:“自你长大,我们娘俩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以往我让你来我宫里一同用膳,你总是一言不发的吃完就走,我想着,或许孩子大了就不愿与母亲亲近,但一晃,就这么多年了,现在,虽然你父王不在了,但是,也挺好。”
“是孩儿以前不懂事,我以后一定常来陪您”
皇太后虽已到中年,保养的却极好,看着很是年轻,只是他父王走后,她彷佛更加素净了些,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母后,这个十几年间被他当成敌国皇后刻意冷漠疏远的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好孩子,这几日朝中事务多,想必你都没有好好吃饭”
又唤道:“锦绣,把茶点给鸣儿端上来。”
“这是豆儿糕”
皇太后笑着柔声道:“是啊,鸣儿最爱吃的豆儿糕,我宫里每天都备着,就是想着鸣儿什么时候来,都能吃到。这个糕点师傅还是你小时候的那个杨师傅,你从小就说其他人做的都不如他做的好吃,我便给他加了月例让他常年在宫中当值。”
“母后”风时鸣咬了一口豆儿糕,剩下的话哽咽在喉。
皇太后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吃,对他轻声道;“这后宫一下子变得就剩我自个儿了,冷清的不像后宫。鸣儿长大了,母后也老了,不想操心了,你也该册立个皇后替你打理后院了。”
风时鸣闻言笑了笑:“母后是听说了登闻院的事?”
“这天水上下谁人不知?肯为了你命都不要,倒是很好,但是这身份不明不白的,如若她真是轩辕公主,那给她的位分肯定不能太高,皇后还得另外从世家大族里选一个对你最有益的,至于其他嫔妃,先前我就让人给拟了一些还不错的,父兄的官职也刚好可以辅佐你,你看要不要”
“母后”风时鸣放下手中没吃完的豆儿糕,没等皇太后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手指蜷了起来,坚定道:“孩儿今生今世,只娶轩辕晚一人,皇后也只能是她,至于她和轩辕的关系眼下跟你说不清,之后轩辕还会有变动,所以,无论怎样,她都会站在我这边。”
皇太后不恼不怒,但是笑意淡了下去:“你刚才说的那话,你父王年轻时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后来呢,你看看你遣散的那二百七十个妃嫔,生在帝王之家,婚姻之事本就身不由己,你要知道帝王为何会自称寡人,就是因为帝王拥有天下的一切,唯独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
风时鸣站了起来,他感觉跟母亲之间的谈话没必要继续了:“可是母后,我不是父王,我只是我,都说后宫佳丽三千是为了帝王之家传宗接代,我看倒未必,自古以来祸端皆起源于后宫,一夫一妻,她伴我左右,我专心于朝政,这样是最好的日子,母后日后也莫要提纳妃立后之事,我和所有的帝王都不一样,更何况,这皇位能不能做一辈子都还不好说。”
皇太后终于是没忍住胸口的那股气,一手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你 你毕竟还是年幼无知,且不说我管不管你的婚事,就说朝堂上那些大臣你看能不能得过且过。”
风时鸣知道再言语无益,只略微的行了礼就离开了。
在紫华宫里出来,风时鸣轻舒了一口气。一旁的老内侍吕玮提道:“陛下,老奴知道您心里只有轩辕公主,但是啊,您今后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不管是在皇太后面前,还是在朝堂上那些大人面前,您都要以周转之策应之,不必与他们起冲突。”
风时鸣顿住脚步,侧身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朕应当如何?”
吕玮佝偻着背道:“老奴不敢,老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提点老奴如今跟在您身前,所以有些事老奴只是提议,陛下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
“吕玮,朕允你说,你说如今前朝后宫都要指手画脚朕的婚事,我怎么才能既不让朝臣诟病,又不让母后和我因此生分了。”
“老奴觉得,无论他们说什么,陛下可以先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然后您再找个人帮您说几句,找些刁钻的理由让他们去自己为难,次数多了,朝中自然就没人再敢往身上揽了。”
风时鸣一双凤眸炯炯有神,点了点头笑道:“老滑头,我小时候犯了错可都是你帮我出的馊主意躲过去的,如今来看,还是得是你。”
吕玮满脸笑意,附和道:“陛下谬赞,谬赞”
处理完宫中事务,已经日落西山,朝中官员们这次先不大动,以免动摇了根基,风时鸣看着满案的奏折只觉得头疼,这些要是批奏完在去看晚晚就太晚了。
本想让沈英打包成包裹带去白府江知晚休养的房间去批,又想了想算了,明早天不亮就得起来,还得再带回来,这当了皇帝连点自由都没有,想偷偷溜出宫都麻烦,索性今夜就在宫里歇着了。
江知晚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就精神十足的睡不着了,她一直等着风时鸣回来,等呀等,一整夜就过去了,直到天边泛白他都没有回来。她想着应该是宫中事务繁忙,就自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在榻上养伤。
直到第三天,风时鸣还是未露面,江知晚听见外面洒扫的婢女在偷偷议论,说当今陛下年少有为,英姿飒爽,相貌一流,如今宫中要开始选妃了,各家大臣都在自家中找年龄适宜的女儿送进宫去呢。
连续几日,风时鸣都没来,窗外在长廊洒扫的婢女每日都说这宫里宫外的风流事,大到皇后的标准,小到宫中伺候的宫女都生的标志。江知晚一开始没感觉,听得多了心中还是在意的。毕竟她住在别人府上,也不好说别人家的下人什么。
虽说她仍然相信他,但是她也知道帝王之路,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她只想要和真心相爱的人相伴一生,宁愿孤身一身,也不会入宫蹉跎自己。
府上每日医正来把脉,每天内外服药,加上白鹭让人给煮滋补的汤汤水水,一些时日后就恢复的很好,而十多天过去了,风时鸣一次都没有来,也没有让人捎信问候她,她渐渐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如果她没有和风时鸣在一起,待在天水还有意义吗?
每晚仍旧整夜整夜的失眠,在她能自行走路的那天,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了,给白鹭和白若余留了纸条,她自己从后门离开了。
晚甜居没有开门,别院她也不想回,天下之下,她竟不知道去哪里,总不能,浪费月光石的能量回日月山吧,她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若是此时回去了,怕是会留下遗憾。
她想起听别人说的城门外白歌的军队在此,便想着先去找熟人,看看白歌能不能安排她回南汝,正好可以照顾南汝正阳街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