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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南汝分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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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汝的晚甜居选在正阳街望春楼的对面,江知晚担心这地段会不会太贵,甜果茶饮本就是小本买卖,一月赚的银子,怕是还不够这晚甜居铺面租子的钱。

    白歌见她愁眉莫展,便知道她应是思量此事,便让木飞递上一个木匣子。

    白歌看着江知晚的眉眼正色道:“晚晚,打开看看”

    白歌做事向来稳妥,江知晚自是放心的,打开盒子瞧着竟是晚甜居的地契,抬眼看了看白歌,又瞧了瞧地契,心中欢喜不言而喻。

    这做生意嘛,自然是要精打细算的,省去租子,剩下的成本无非就是招工的钱和果子茶饮的食材钱,算下来这部分倒没多少。

    天水的晚甜居不用租子,南汝的晚甜居亦不用租子,江知晚想到此便笑了起来,打趣道:“果然是朋友多了路好走。”

    木飞向来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看自家主子对这个商贾女子如此青睐,心中不屑道:“姑娘莫要惊奇,这整条向阳街的铺子都是我家主子的。”后面的话便是没说,江知晚也知道木飞心中对自己的鄙夷,她自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能好好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便是人生最大的快意。

    晚甜居自开张以来,因为口味清奇,甜果样式精致怡人,铺子的风格也颇有文人雅致之风,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日日在此。

    慢慢的,晚甜居自成一派,不仅在正阳街无人不知,竟是连不少高门贵妇也差人来打荷回去。

    无论新客老客,江知晚都会额外送一份新出的果子饮。

    果子饮选用当季时令的几种鲜果,研磨成泥过滤,再加入冰水和蜂蜜,最后再点缀两片柠檬和薄荷叶,春日里喝上一碗,甚是提神开胃。

    京兆府李夫人和皇后是闺阁好友,二人从幼时至今,虽各自成家,但私下仍以姐妹相称。

    这日皇后又邀李夫人入宫喝茶赏花,李夫人便让人在晚甜居打荷了两份甜果,江知晚便让人额外送了两罐蜂蜜鲜果茶饮。

    宫中后花园,已尽染春色,虽不及夏,但已有百花齐放之色,花园间有一湖,湖面微风荡漾,映着蓝天,让人心情舒爽。

    李夫人今日身着湖色梅兰竹暗纹褙子,和皇后二人在湖心凉亭歇息,很是应景,一一拿出甜果蜜茶,皇后身边的侍人又一一用银针试过之后,才入口。

    李夫人仍叫着皇后闺名,按说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皇后性子洒脱,执意让李夫人像幼时那般叫,说是听着亲切,在这深宫中,日子久了,人就变得冷漠了。

    见皇后入口后先是抬眉,后又点头,李夫人道:“锦儿,味道如何。”

    皇后吃着吃着不知为何,眼中湿润,不禁有些伤感道:“这个甜果和茶饮啊,皇上和歌儿定是喜欢吃的,可是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我的儿子了,吃到这甜果,我方才想起来歌儿幼时喜甜又不喜太甜的,那是膳房做的果子,很少有和他口味的,他若是吃到这个甜果,定是喜欢的。”

    李夫人将手轻轻的覆在皇后手上,柔声安慰道:“男儿志在四方,歌儿在外面天南海北的闯着,自然是什么都吃过的。倒是这里还有一份,你可拿去给圣上尝尝,你心中有他,他定也是欢喜的。”

    皇后闻言冷哼一声:“那个老混蛋,年轻时纳过几个妃子,一个两个的都死绝了,现在他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倒是什么都依着我了。”“后宫妃嫔乃祸乱之根,日后我的歌儿继位,我定是不会让他像天底下那些昏掉头的皇帝那般,以稳固朝政的名义纳一堆莺莺燕燕。我会让他娶一个他心爱的女子,少年夫妻,彼此珍惜,互相扶持相伴到老。”

    李夫人是个性子温顺的,听后笑着开怀道:“锦儿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后宫后宅的的手段见的多了,很多事情自然是比孩子们看的明白通透些,你能这样想,已是超过了天下的大部分女子。”

    “总归我们女子一生,为父为夫为子做打算,一生近半,眼下我们也该放下这些随他去吧,我们自个儿活的舒心,才是真的。”

    皇后听后亦是赞同,二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临到晌午后宫传膳了,李夫人才决意要回去,不在这里用膳。

    临走时她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皇后见她纠结的样子,索性问了出去。

    “你有话就说,明知我是个直性子脾气,还僵在这里。”

    李夫人听闻笑道:“也罢,就是这果子的来处是最近正阳街望春楼对面新开的一家铺子,名为晚甜居。”

    “这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个铺子的掌柜是个姑娘,听说是,是从天水来的。其他人帮我去买甜果我不放心,所以我都是让代玉去打荷回来。代玉跟了我这么多年,白歌身边的人她自然也是识得的,她说有一次看到了歌儿身边的侍卫,木飞。”

    皇后闻言倒也没多惊讶,平平道:“歌儿是来了南汝,只是因为皇上非要立他为储君一事他不愿意,所以一直不进宫。”

    李夫人叹道:“总归是已经回了家门口,进面是迟早的事,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好生说说,歌儿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点头,命人送李夫人出宫。

    回宫用膳时,皇后和皇上说起此事,愁眉不展道:“歌儿一直不愿入宫也不是法子,不如我们巧施小计,将歌儿诱来。”

    南汝王抬眼看了看皇后,便知道皇后说的这略施小计,恐怕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你说话啊,看我干什么,该说话时你吭都不吭。”

    南汝王每次被皇后凶完都会更低眉顺眼些,他摸摸鼻子道:锦儿 你打算怎么做呀”

    皇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要委屈委屈你,就传消息出去,说你病重,这几日都上不了朝。”

    南汝王听后有些为难道:“这,这是不是有点胡闹呀,这上朝可是大事”

    皇后还没等他说完,便又瞪他一眼,不满道:“大事大事,什么都是大事,歌儿的事就不是事,行,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这个皇后也不用当了,干脆出去跟着歌儿浪迹天涯得了,你自己留在这宫中做你的好皇帝。”

    南汝王见状立马就妥协了,拉着皇后的手赶紧哄道:“锦儿你看你,我又没说我不愿意,我都依你还不行吗,你别离开我。”

    “我离开你,你在纳几个艳女美妃不就得了,再生几个皇子公主陪着你。”说着皇后把手甩开,一推碗便走了,留下皇帝在原处撇嘴,喃喃道,这都多少年了,还念着那点旧事不放。

    年少时跟皇后情投意合,许她后位,后来生下大皇子夭折,皇上觉得有愧于皇后,又许她一生一世不纳妃嫔。可后面几年,南汝朝政不稳,朝堂老臣不断地上折子要皇上丰盈后宫子嗣,最终也联姻了两个妃子,生了三世子,和四公主五公主。

    之后的十几年皇后都冷淡于他,见面不是冷嘲热讽便是落井下石,南汝王自知未能履行诺言心中有愧,便一直让皇后处在上风,自己不敢言语。

    到年老了,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二世子白歌常年在外,三世子已娶亲封地,四五六公主也都联姻嫁人,后宫两妃嫔早年间都已病逝,如今皇后要是再离开他,他就真剩孤家寡人一个了。

    连续几日,皇帝称病未上朝,坊间更是传的厉害些,有的甚至说皇帝快不行了等言论。

    江知晚听闻此消息,想去劝劝白歌,白歌从不把悲情表于人前,无论心里是担忧还是伤心,都深藏于心底,待人时仍旧不露悲色笑意盈盈。

    江知晚缓缓开口道:“你应该也听说了,不论消息真假,明日你就进宫去吧,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能逼自己怎么样。”

    白歌收起眼底的一片落寞道:“可是回去,可能就再难出来了。”

    江知晚笑笑:“腿长在你身上,皇上皇后总不能为了不让你出宫把亲生儿子绑起来不成。”

    白歌沉默片刻道:“是会绑起来,但不是用绳子,而是用责任。这几年我除了四处寻你 寻轩辕晚,不回宫便是因为父王要传位于我,而我,生性淡薄,根本无心做什么皇帝。”

    “你也知道,人一旦无心做什么,别人想让做,那在心底就会产生抗拒,就会煎熬,就会成为心里的一根刺。”

    “我只想无忧无虑和喜欢的人在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情,平平淡淡一辈子,就很好。”

    江知晚心中理解,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自古人们抢破头都想要的位子,你早已看透,乙之蜜糖甲之砒霜,你不想一辈子被套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你想要的,是自由。”

    白歌抬眸看着江知晚的眼睛,她眼中尽是平静和淡然,似乎只要站在她身边,就可以抚慰一切的波动和杂念。

    江知晚又道:“可是大多数人追求的自由都是表面的自由,由恐惧催生的对自由的渴望,实际上是另一种无形的网。

    “而真正的自由,是心灵的自由,是心里真正的解放,是带着爱和宽容对待这个世界,是平静的内心和放松的灵魂,是做那个最好的自己,是无论何种境遇都知道自己是真正自由的。”

    白歌桀然一笑:“晚晚之言,我虽从未听过,但深觉心中宽慰。”

    江知晚亦一笑,二人在沉默中领会彼此。

    半月后,白歌仍未回宫。

    翌日一早,此间正坐在晚甜居的茶厅喝茶,江知晚坐在对面正写着新方子,晚甜居门前停下了一驾不甚惹眼的马车。

    马车车表由金质的雕花牡丹,车上四周挂着暗金色丝绸帐幔,帐幔被车中一妙玲女子从中掀开,四周众人皆能嗅到车内散出桂馥兰馨之气。

    妙龄女子既不像官家太太,也不像深宅小姐,见她伸手扶下一贵妇人下了马车,后面随之又下来一中年男子,气度不凡。

    这贵妇人头上只简单挽着一根云凤纹金簪,身着绛紫祥云纹软烟罗袖衣,虽不是一眼看上去奢华非凡,但一身行头,贵而不骄,奢而不靡。贵妇人面上不冷不淡,但眉眼间似乎颇有威严,即便是后面同行的男子也要落下她几分。

    一行人下马车后没有立刻走进来,反倒站在门前抬头望了望晚甜居的牌匾,以及对面望春楼的牌匾。

    江知晚在里边忙着,但也早就注意到了门前这场面,心道应是哪家府上的太太,于是起身亲自去迎客。

    白歌背对着门,倒也没在意后面谁人来,自顾自的继续品茶罢了。

    江知晚微微福身,柔中带笑,举止得体,示意让来客里面请。

    贵妇人几人随江知晚一道走进,远远的便认出了白歌的背影,只听他唤了声:“歌儿”

    白歌一时茫然,心中思绪纷乱,终是起身回头,眼中温润地低声唤了句:“父亲、母亲”

    皇后亦是眼中含泪,江知晚见状心中明了,便将几人引到雅间去了。

    皇后一行人落座后,她开始默默端详起一旁上茶饮甜果的江知晚。见她面容柔美,眼中清澈,明知他们身份却仍是不谄不媚,举止优雅进退有度,皇后和皇帝互看了一眼,双双心中暗许歌儿的眼光没有错。

    白歌见气氛有些尴尬,徐徐才开口道:“父亲,母亲,请喝茶。”

    皇后抿了口茶,见江知晚出去了,她把侍从也都谴下去了,对白歌展齿一笑道:“歌儿,你不思念母后吗,这几年你在外过的如何,你可知这为母的心日日牵挂你,你竟是回来了连家都不回”说着皇后有些哽咽。

    白歌闻言心中亦是动容:“母后恕罪,儿臣在外一切都好,父亲母亲可还好。”

    南汝王嗓音有些嘶哑道:“哼,自是还没病到起不来。”

    皇后又狠狠瞪他一眼,怒视道:“好不容易见到歌儿,你这老巴子开口就夹刀带棒,阴阳什么呢你,酸起人来颇有那个贱人的语气,听着我就来气。”

    南汝王一开口就被呲,想反驳又不敢反驳,索性在一旁喝喝茶饮吃吃甜果,不再言语。

    白歌实在不耐他们俩只要在一起就吵架这气势,便开门见山道:“父亲母亲今日来,是想让我回宫的吧。”

    皇后立马笑着柔声道:“歌儿还是不想回去吗,要是歌儿不想回去,母后陪你再玩几天。”

    白歌摇摇头,回道:“请容我再思量几天。”

    又道:“母亲你贵为一国之母,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君王,你怎的人前人后的待他这般不耐。

    “在中原内地,深宅主母都不会出内院,宫中女子更是一辈子难以出宫,我们南汝即便没有男尊女卑那般严重,但好歹,父亲也是您夫君,您也得礼让三分。”

    南汝王闻言儿子为自己说好话,心底不禁欣喜,假意拍了下桌子道:“就是,你看你现在对我像什么样子。”

    皇后见他拍桌,她又使劲拍了一下注视着他,南汝王只得把头转过去躲着。

    皇后看着白歌,悄声道:“歌儿看上的人,果然不错,母后和你父王都觉得甚好。”

    白歌汗颜,他知道父王母后定是误会自己和江知晚有了首尾,才宿在此处,正想解释一二,皇后便起身准备回宫,对他道:“歌儿你先考虑考虑,总之不管怎么样,三日后,我派人来接你入宫,我会永宁殿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白歌送南汝王和皇后离开,面带忧容,但江知晚说的那番话,他也是听到心里了,思量着种种不免也有了退让。

    究竟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他好像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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