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经历了差点掉进沙坑裂隙的险境之后，风沙似乎更紧了，往脸上打着生疼。白小棘时不时把小脑袋埋进雁霜月的肩头，惹得不少人对他们侧目而视。
“陶然亭那俩女的，为什么整得好像一对儿似的？”万玉成不阴不阳地在后头说着。
他哥哥万思秋在一旁解释：“听说他们两个曾经一起经历过燕国奉雨楼对李国师之战，虽说这俩人现在都并未修行。”
“呵，乌合之众！陶然亭可真有意思，来了四个人，有俩居然都是凡人。”万玉成冷冷看着前面两个相偎女孩的背影。
白小棘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阿霜，别太轴，我不知道你师父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但是修行一事，既然有天赋就别浪费嘛。”
雁霜月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是我根本就不是修行的料，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可以引灵入体的并没有几多。”
白小棘在心里叹气，阿霜这种人，就是心性太直，如果没有外力助推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不想走出加在身上的这道藩篱。
待到他们踏上最高处的时候，山之背面的景象终于得见遥遥一见。
温冰玉倒抽一口凉气：“群沙翻飞，沟壑千仞，其型诡谲，这里是……”
陈镜文低头审视着沙丘还有下面那沟壑的形状，终于确定了自己先前那荒谬的想法。
“前面是姑射海，我们站着的地方，就是穷极山。”
陈达的下巴都拖得老长，欺负陈镜文的时候还很挺拔的个头显得有些萎靡：“天哪，那条沟壑对面被一团迷雾笼罩看不清楚的地方，难道就是雁墟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立即炸锅，烛小英本来就蔫蔫的，这会儿更是惊恐万分地握住余斐的手：“师兄，我们为什么会到荒人的地方啊？我们回去吧师兄，不该到这里来的！”
白小棘看了看万明剑庄和琼华宫人无一例外都有几分惊恐的脸，暗想这群人到底是被什么吓着了，就算荒人那些年头仗着她还有灵脉的名号为非作歹，也不至于过了千年还威力尚存吧？
“你们先别怕，这里大概率并不是现实中的雁墟。”
白小棘这句发言并没有让他们平静下来。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何笑都问她：“在场应该没有人来过雁墟吧？据我所知，修行者是被禁止靠近这里的。难不成你们陶然亭犯禁啊？”
烛小英指着陈镜文：“他啊，他很小的时候就住在姑射海畔的，那个……你应该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雁墟吧”
烛小英刚刚差点就说了“疤头”这个她小时候用来霸凌陈镜文的称呼，但是一不小心瞥见白小棘抬着下巴望过来的眼神，陡然间心里生出一股惧意，就没说出来。待到她发现自己居然害怕一个凡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怎么回事？她堂堂琼华宫掌门之女，竟然被一个凡人威胁到了？
陈镜文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开口：“我对这里的记忆其实并不多，很小的时候便被烛家人带回了河西，但我依稀记得，姑射海之水好似从天上而来，日升日落之间有潮汐。白天时是万丈沟壑，只有到夜晚，才会变成有水之河。”
雁霜月的睫毛轻颤，白小棘早就知道她来自雁墟以北，因此也不奇怪了。只是这里肯定是没有人晓得白小棘才是雁墟以北的土著。甚至在流放三足雁之前，还没有什么所谓的雁墟呢。
白小棘走到最前面，掀开掩面的衣袖，朗声说道：“诸位身上可有金属重物和绳索？”
一时之间无人应答。
温冰玉疑惑：“小七，你要做什么？”
白小棘走到陈家双胞胎面前，却对着余斐说：“余少侠，借你们的鞭子一用。”
余斐自然是不好拒绝，陈达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线条流利的长鞭递上。
白小棘接过，又看了看其他人。
这时，那位戴着银色面具、身材颀长黑发柔亮的阿青忽然开口：“我这里有个铜珠，拿来把玩的，可以借你一用。”
白小棘与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那幽深的瞳眸让她联想到白天变成万丈沟壑的姑射海，有种让人失足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等着那人将从腰间解下的铜珠扔给她。
结果那人修长的白皙手指拖着铜珠，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小白姑娘，不是要铜珠吗？”
阿青的声音凉浸浸的好听，但是那句“小白”让白小棘有种被冰凉手指捏住后颈皮的错愕感，她微微皱眉，引得她身后的陈镜文将两人来回打量。
陈镜文先一步走上前，从那略上挑的手指上接过铜珠，轻轻放到白小棘手里。
阿青挑眉，那清透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单纯的好奇。
陈镜文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淡地说了声：“多谢这位少侠。”
这仨人诡异的气氛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思，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漏掉了哪里的细节。
待到白小棘僵直着背过身去，何笑戳了戳阿青低声道：“喂，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就像一个调戏姑娘的登徒子？”
阿青轻呵：“你人那么懒，想象力却很勤快。”
……
何笑暗想，你这厮难道就很勤快吗？等着人家小姑娘来你手上拿东西，给人扔过去或者送过去又怎么了？
白小棘就像一个勤劳的工匠一样，迅速地将长鞭稳稳地系在实心铜球的一端，然后随手招呼：“来个人……把它固定在空中吧。”
阿青又懒懒地抬脚准备走过来，却没想到陈镜文又一步抽出符纸随手一写，让那长鞭带着铜球升空。
他勾唇，这小子今天是专来跟他过不去的吗？
白小棘说着：“高一点，再低一点，对，让它可以接触到沙面。”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稍稍平静了，等到无风之时，白小棘将那铜球轻轻拉到一边，然而推了出去。
一群人围着这里看，万玉成嘲笑：“这是在做什么秋千吗？陪小孩玩过家家呢？真是笑话……”
白小棘：“思春闭嘴。”
……
万玉成怒气上头，但是温冰玉和陈镜文俩人虎视眈眈的，他也不好直接上去打人。
过了一会儿，白小棘示意大家看地面。
那里只有一条略深的被铜球划出来的沟痕。
白小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头顶的太阳，一直都没有变过位置。而这摆球，本应该划出很多条沟壑，但是现在却唯独一条。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这里根本不会有昼夜更替。”
陈达嗤笑：“你这是瞎说了些什么？”
余斐却抬头看着红日：“确实……太阳的位置，没有动过。”
一群人顿时没了气焰。
万玉成烦躁着指了指那摆：“你这是什么原理？”
白小棘轻咳，她该怎么说……这是古代科学家为证明地球自转使用的傅科摆？
“你不信也无妨。但我只说一次，方才你们也见到了，穷极山就是一个流动的地狱，我们只要在这里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沙里永不见天日。后退的地方根本无路，这秘境就是想让我们渡过姑射海。”
烛小英嚷嚷：“那我们就下去吧……我可不想掉进沙里！”
何笑哼了一声，道：“烛小姐，方才陶然亭陈少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白昼之时这姑射海是一道天堑，你下去便是跌入万丈深渊。只有夜晚之时才会有水，我们才能游过去。”
烛小英手一哆嗦。
温冰玉皱眉说道：“但是正如小七刚才证明的那样，这里没有昼夜更替，就算姑射海经历着昼夜轮转，但是我们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们仅凭肉眼无法判断姑射海是否有水，一旦那边是白昼，我们过去了，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白小棘就在这众人思考的间隙，不自觉地看了眼那铜球的主人，发现他正玩着面具边自己的头发，将看上去柔软的发丝在手指上打旋。
怎么……他这么淡定呢，一直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阿青仿佛感觉到在被观察似的，唇边微不可查地泛起一丝涟漪，绕发旋的速度慢了下来，就像专门给某人展示自己的头发。
白小棘冷着脸转过头，盯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姑射海。
此时浣花楼的长者们已经陷入了某种焦灼。
尤其是沈长淮，他见白小棘数次挑衅别的门派又发现了秘境中第一个坑，心里暗爽又觉得忧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烛晓阴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总觉得这厮心里打着其他的算盘。
“沈少侠，你们陶然亭这位小弟子，倒是个聪颖之人。”何文澜轻声赞叹。
沈长淮轻笑：“您家郎君也淡定得很，而且这位名叫阿青的少年……似乎也颇为惬意，他应该不只是令郎侍从吧，我观之气场不俗。”
何文澜眼神有些躲闪，呵呵道：“哦……最近刚来的，让你见笑了。”
万亿喝着酒，好像看戏似的：“烛掌门总说门中弟子优秀，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烛晓阴瞧着秘境中的徒弟们，笑道：“且慢慢看，我其实也好奇，姑射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呢。他们会不会……见到秘境中幻象出来的姑山神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