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陛下！”李牧之皱眉敛神，面上看不出多么紧张，一身金色绸衫还是如同谪仙人一般。
白小棘将明晃晃的剑抵在几乎要虚脱的燕皇脖子上，再稍稍一用力便是白刃见血。
“是姐姐！”始终挤在一群修行者背后观战的，是挂念着白小棘的阿桑。
“天哪，恩人居然绑架了皇帝！”全身都是伤痕的流民，看到这场面也不禁战栗。
“这个白小棘，居然还活着？”站在流民最前面保护他们的，是凶神恶煞的元七。
他看着这个自己本以为要么连夜逃离孟京、要么已经被李牧之的人碎尸万段的小姑娘，一时之间面有异色。
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有几分能耐！
“乱臣贼子，竟敢挟持朕！”燕皇跳脚，双眼瞪得很大，如果不是白小棘懒懒地伸出一条腿撑着他，这叫嚣的皇帝此时应该已经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白小棘掀了掀眼皮，微微抬起左手，不偏不倚地指向那个目光阴鸷望着她的李牧之：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祭坑一别，已是好几日过去了，也不知道国师大人这几日休息得如何？被法阵反噬，可不是什么区区小事啊。”
白小棘笑得天真烂漫，令在场奉雨楼的人都心头一紧。
邵雍在用独有的方式和楼主交流着：
“楼主，这白姑娘果然是奉雨楼的变数。”
奉雨楼主却轻轻摇头：“如若拿皇帝做威胁，还远远不够，李牧之对皇帝的忠心，恐怕不及对姑山神女的一半。也不知道裁决司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李寒星就在李牧之旁边站着，此刻他也是心情复杂。白小棘那日在祭坑的异状，他并没有向国师说明，这女子身上谜团过多，令他也无法预测今日的走向。
李牧之一侧身，手同样指了指白小棘，那威压立刻如雷霆万钧一般向她袭来。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膝盖发出震悚的摩擦声。
一咬牙：“国师大人，您下手可需要仔细掂量几番，皇城数百人皆看到我们背着皇帝离开，您要是在这里不顾您陛下的死活就尽管出手，但他要是死在这里，天下人便都知道这是你的过错！”
原来白小棘特意让被劫持的皇帝在一群禁军面前露个脸，就是为了让皇帝被劫的消息在众人嘴里传播开来，之后她大喇喇地拽着雁霜月在街上走，也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她们要去哪里。
一旦李牧之执意不受威胁，这场血腥的清剿做成，那么白小棘就下手杀了皇帝，天下人便都知道国师背叛了皇帝。
以后他要想再在民间掀起波澜，便要问这些虔诚的子民是否买账。
毕竟燕国姑山氏皇权，是姑山神女的神权赋予的。这么多年来已经是分离不开，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牧之当然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但他只是觉得好笑，并且觉得非常荒谬。
他身后二十四位德高望重的大修行者，都屏气凝神，瞧着眼前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黄口小儿，赤手空拳毫无灵力的家伙，究竟是什么给你的勇气，让你敢威胁到我的头上！”李牧之斜睨着她，吼出了这番话，急剧缩小的瞳孔已经显示出他此刻出离的愤怒。
白小棘一笑，超旁边一瞥，喊了声：“喂，瞧见没有？堂堂燕国国师，被威胁了就只会龇牙瞪眼，屁话都说尽了就是不听我的人话，好一个大修行者啊哈哈哈哈！”
一直没有说话的雁霜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倒是元七笑得最起劲。
邵雍叹气：“这小姑娘怎么总是在老虎头上拔毛？说她聪明吧，她确实是有胆有谋，但说她武法精深，她又确实只能跟凡人一较高下，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啊？”
白小棘往奉雨楼人那边扫过一眼，看到探头探脑的阿桑心下一松，但是瞧着那奉雨楼主还有邵雍等一些楼内高手，面上都一股不豫之色。
糟了，因为两方实力目前过于悬殊，李牧之还有二十四神使直接封住了奉雨楼人的灵力。
白小棘与楼主对视一眼，恐怕刚刚只有楼主没有受到灵力的压制，但是她早先就猜到这楼主一定是身负有伤，不然李牧之还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白小棘喊道：“国师大人，今日莫不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皇帝的死活？”
国师褪下自己的黄杉，由李寒星捧在手里。
“神谕生而有燕国，大燕靠着神灵的庇佑，必将基业万代！”李牧之一挥袖子，一股雄浑的力量便直逼白小棘和皇帝而来。
雁霜月大喊：“小心！”
白小棘附在皇帝耳边轻笑说道：“昏君，听见没有，看见没有？你依仗的这位国师，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可叹啊，你眼中的神明老祖宗，现在变成了他李牧之一个人的神了。不论是神还是人，都不听你的话。”
皇帝大骇，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唇齿间战栗地吐出几个字：“国、国师……”
白小棘满意地一笑，心知自己这诛心之计，还是种在了这个昏君多疑惜命的心里。
那股力量来势汹汹，是李牧之对他俩下的杀手。
白小棘敏捷地抱着皇帝一个转身，在地上滚了几圈，将皇帝沉重的身躯推进了洞中奉雨楼人的身后，她对那里的人喊道：
“给我看住他！”
养尊处优的昏君掉进了洞窟，惊慌失措之中又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死，正在侥幸，就看见一群眼睛发着绿光的褴褛之人紧盯着他那身黄袍。
“你就是皇帝？”
燕皇觉得自己有必要拎起一点天潢贵胄的架子，立马昂起头：“朕便是！”
一记直拳冲他面门，打他的是一个抱着神女像的中年人，浑身都是烧伤和刀伤，面目不堪。
皇帝这辈子没被这么打过，痛骂：“刁民，你做什么！”
那人痛心问道：“给你交钱纳粮，为你当牛做马，我们遇灾了要向你讨口饭吃，你不给倒好，还要把我们当成牲畜给烧了祭神！”
“简直是猪狗不如！”
在烈火一般的愤怒眼光中，燕皇捂着胸口，心头大震：“反了这是……反了……”
不时地有一些拳脚加在他身上，但是一个小童扯开那些近乎疯狂的大人，摇摇头说道：
“白姐姐要我们看住他，没有让我们杀了他！”
中年男人犹疑道：“可是我们都恨极了这个昏君！”
阿桑继续摇头：“白姐姐不杀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们要相信她。”
燕皇目瞪口呆，他的命，几时需要一个幼童和一群奴隶来施舍了？
奉雨楼主压下心口的血气，缓缓开口，对还要冲白小棘发飙的李牧之说道：
“李牧之，放过无辜的人，有什么冲我来吧。”
“楼主！你眼下破境未成，不可冲动啊！”邵雍扯住她的衣袖。
“在裁决司来之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人。”奉雨楼主摇摇头。
“女皇不会让您冒这种险的！”
听到“女皇”这两个字，奉雨楼主面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温柔，轻笑：“如若为保护无辜者而死，女皇会为我而骄傲。”
说完，她毅然起身，她也是奉雨楼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灵力没有被李牧之和二十四神使压制的。
“楼主！”
奉雨楼人或悲伤或心痛或愤怒的眼神，让白小棘都觉得随着这情绪而动了。
李牧之收起灵力，轻呵：“你眼下不能破境，身残体破，你若想跟我打，我当然不会拒绝了。可惜了，陶然亭的二代武修、你师父最好的一个好徒儿，就要死在我的手上了。”
“李牧之，陶然亭，是你永远都难以肖想的存在，如若不是师父立志出世，你如今的样子，能活到现在？”奉雨楼主讥讽道。
陶然亭？这是什么地方？
白小棘思绪翻飞，盯着楼主手里的钝铁剑，若有所思。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她大声道。
她如愿以偿地震撼全场。
雁霜月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你一个凡人怎么跟修行者打？”
在场的人都回头看，谁这么不长眼？难道是有那个自信，打败奉雨楼主都打败不了的敌人？
原来是白小棘。
“你自己好好活着，别赶这浑水。”奉雨楼主虽心情复杂，也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阿桑却兴奋极了：“我白姐姐要打国师了！”
小小的他，尚且对凡人和修行者的云泥之别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白姐姐简直就像一个神人，总是能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白小棘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剑走过去，附在楼主耳边轻轻说话，这下还没忘避开那个会唇语的李寒星的视线。
片刻之后，李牧之让二十四神使后退半步，他要亲自上场一会这不知死活的俩人。
“苏月楼，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假装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来迷惑我，实际上你们干的事情就只有去东海搬救兵吧？让我猜猜，你们请了裁决司？”
白小棘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你叫苏月楼？”
奉雨楼主闭眼点点头：“这位燕国国师，算是我师叔。”
“裁决司是……三司中裁决不义修行者的？”白小棘想起之前奉雨楼人给她讲过的三司的事情。
苏月楼敛神：“李牧之，待会儿遇上了裁决司首席，你亲自同他忏悔吧！”
“哈哈哈哈可笑！裁决司首席，你说那个神人见鬼不见面的谢青雩？省省吧！他会到这地方来，管你们这污糟事？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我先拿你和这黄毛丫头祭我的法盘，再杀了你的人还有那群奴隶，就算是谢青雩亲自来了，我也不怕哈哈！”
苏月楼神情严肃，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拖一刻也是一刻。
不过可惜了白小棘，不知道哪里来的英雄气概。
刚刚，她还在自己耳边说可以助她灭了这李牧之。
兴许是天道太寂灭了，人都熬出了病吧。
“李牧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