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白小棘觉得一定是出门忘了拜自己,才一路这么心惊肉跳。
她俩虽机敏能打,但也架不住闻风而来的禁军,那雁霜月倒是神勇,看上去是个清淡优雅的姑娘,单手把一身富态的燕皇扛在身上也是毫不含糊。尤其是她将自己的素琵琶一把摔在地上,从里面竟然抽出一把长柄刀的时候,就更令人惊异了。
白小棘直呼:“这都行,刀很漂亮啊!”
那是把相当飒气的长柄牙白色的宝刀。
“诶,我把我的事跟你说了,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皇帝啊?”
正在一些冲天火光与刀枪中穿梭,白小棘还不忘抽空问出这个问题。
“家仇罢了,你不必知道。”
“呵,当皇帝当到这份上,果真是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白小棘抽出方才随手捡的一把剑,利落地将箭格挡开。
夜晚的宫廷,值守的禁军应该不下三千,怎么从这里出去倒真是一个技术活。
正在这骚乱的时候,正在宫城四处驻守的禁军终于听到了声响,纷纷往乱矢的中心走来。
其中一位身骑白马、扬鞭捉刀、威风凛凛的,正是几日前与白小棘在祭坑初识的徐协。
今日正是他当值,听到手下来报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女人行刺皇帝,便立即赶来。
“陛下呢?”
下属四顾茫然,都惊恐地盯着被其中一个女人背在身上的黄袍。
谁都不敢说那是皇帝。
徐协定睛一看,马鞭扫过下面弯弓搭箭的人:“快住手!你们没有看到她身上背的是谁吗?住手!”
白小棘抚摸被流矢不小心割破的肩膀,抬起下巴冲身边的女子说:“喂,不错嘛,没有拖我的后退!”
雁霜月:“我真是疯了,才会陪你一起干这勾当。”
“反正你也是来寻死的,咱们这样做,说不准还能有一线生机呢。”
徐协在下面瞧了半天,这才认出来房顶上站着的穿宫女装的家伙,不就是祭坑那个奸猾的小奴隶吗?
“大胆逆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他蹬着长靴的脚轻点马背,立即旋身而上。
却被凌空而来的一把短刀挡住了脚步。
“啧,别动!让我看看,原来是熟人,小将军你真是劳苦功高,大晚上的还在当值呢?你们那个国师都是睡了好几天,却让你一个凡人劳碌至此,实在是不应该啊!”
白小棘说话的声音轻佻,是徐协这几日接连梦到的可恨的声音,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提刀就朝她而去。
却没想到,身后的箭矢又飞扑而来。
他一边用刀缠上白小棘的剑,一边朝身后大骂:“让你们不要再放箭了,人话听不懂吗!”
“回小将军,这是贵妃娘娘下的命令啊,要务必防止贼人将陛下带出皇宫!”
“瞎指挥什么!”徐协怒气十足地挥刀截住她们的去路。
不少轻功好的禁军也都冲上屋顶。
白小棘又一次感慨雁霜月这无双的耐力和意志力,背着个大活人还能身轻如燕地挥刀自如。看来得重新评价这姑娘了,她不光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而且还是里面最利的一把刀,杀人真宛如采蘑菇那种。
相比之下,白小棘甚至都觉得自己这千年的生疏,使得她至少在杀招上,并不如雁霜月敏锐。
此刻的火光耀眼得近乎祭坑那日,无数兵士冲上来保护他们的陛下。
“你手法不错,他还没醒过来。”雁霜月看了一眼被她绑在背后的昏过去的人,用一把平平无奇的刀对上了徐协的银龙刀,不得不说神兵就是神兵,挥刀的力度实在是难以招架。
“你要想不出法子,我便在这里杀了皇帝了。”雁霜月说道。
白小棘瞥她:“然后再一刀自尽?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想着舍生取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小将军,别打了,咱们不如来聊会儿啊。你家传武学造诣如此深厚,怎么没有人让你去修行?”
这话就好比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武林盟主一样,徐协烦躁地打断她:“你别想再用上次的法子控制我,我平生最厌恶这些歪门邪道,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打!”
“啧小将军是不是没上过战场,都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
一支响哨冲上夜空,照亮了无边黑夜。
徐协望见那响哨到空中炸成一大团红色,惊道:“你是在搬救兵?你是不是和奉雨楼有勾结?”
白小棘耸耸肩:“算是吧,他们那儿可有不少修行者哦,你们这边全都是□□凡胎,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孟京明面上的修行者,几乎都编在国师李牧之名下,算是姑衡山门客,堂堂的皇帝寝宫这么好闯、人这么好抢、到现在还没有抓住两个绑匪,就是这个错误地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后果了。
李牧之想必也是为了自己的荣光,竟然就放任堂堂皇城防守这样空虚。
“小将军,下次再见!”
一声流氓哨吹响。
对上那挑逗的目光,徐协白净的脸皮泛起可疑的红,但更多是无边的怒气。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龙刀被白小棘劈开,掉在地上还被她踢了一脚,那人嘟囔道:“刀不错,可惜看样子笨重又丑不是我的菜。”
……
然后,白小棘向雁霜月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在那红光晦暗之处一前一后遁走,一时之间不知踪迹。
分头行动前白小棘特意嘱咐了待会儿会合的地点。
堂堂燕国第一武学世家之子、银龙刀的传人,再加上十几个上过战场的禁军,竟然没有打过两个丫头。
“小徐将军,贵妃娘娘差您前去问话!务必迅速!”一个身长的太监低头在檐下说道。
徐协低声骂了一句,就愤愤然拾起刀,往那不知天高地厚又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贵妃宫里走去。
两人分开又跑了很久,甩脱了所有搜寻的人,终于在刚刚悄默声约定好的地方见面,还是先前的寝殿。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帮手啊?”雁霜月喘了一小会儿,便恢复了平静,往那堪堪要转醒的燕皇脑门上补了一拳。
白小棘还在喘着,轻笑:“我有个鬼的帮手,我是被赶出来的,姐姐。”
“那响哨?”
“偷来防身用的。”她一掏口袋,还剩下三两个。
……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信你的鬼话。”雁霜月满脸阴鸷,看着那恨到骨髓里的燕皇。
“才不是鬼话,是金玉良言,月娘是个讲义气的性子,我喜欢得很,刚才你若带着皇帝自己跑了,我便是回天乏术。”
雁霜月轻呵:“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我不义气,也不信任你,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救你口中的可怜流民。数日前我在三丰街遇到过一对母子,是个叫刘姑的女人,孩子好像是叫阿桑,见到他俩我才知道世界上什么叫母亲,我还给了他们一顿饭吃,后来再去街上寻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原来是被皇帝拉去祭神。呵。”
白小棘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善良也是义气的一种。阿桑我认识的,只是他母亲……”
这迟疑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雁霜月咳嗽着:“快点说接下来如何做吧。”
白小棘抬头,在空寂的室内逡巡一会儿,望着那几位横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若有所思。
突然灵光一现,将白胖太监搬开,然后在那地上敲了几下,又宛如小贼一般在地上抠抠搜搜一阵。
雁霜月:“……你在干嘛?要打劫也不必在地上捡吧。”
“等等!”白小棘突然找到了位置,“借刀一用。”
雁霜月站着,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一刀下去,劈开了那地毯。
地板也塌陷了一块,还有一段回声。
“有密道?”
“呵,真不愧是姑山部族传下来的血统,这在屋内置密道的方位,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白小棘慵懒起身,抻了抻脖子。
“走吧大善人。”
“别叫我善人。”雁霜月搬着皇帝,板着脸。
“好的,咱们便顺着这路出去。哇好黑啊,举刀跟我近一点好吗?人家有点害怕呢,大善人,好不好嘛?”
“……”
“你明明能十招之内甩开那个禁军头头,为什么特意在那么多人面前停了那么久?”雁霜月问她。
“自然是为了向他们炫耀我绑架了皇帝啊!多么惊世骇俗的成就,奉雨楼至今都没有敢做的事,被我给做了诶。”
“……说人话。”
“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