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冲刺市场之柒 姚伟跳楼
电子厂采取措施强化薄弱环节，最终，也没有挽回厂长姚伟被开除的结局。姚伟因失职失责，造成直接损失三万余元，并对市场产生重大不良影响，被除名及扣发年薪中全部绩效考核奖金。电子厂改由原质检部部长任厂长。董助、稽核部徐部长兼任质检部部长。
上市前冲量，程家庚认准铁面老徐可护航。老徐放言：怕死不是共产党，怕得罪人不是徐部长。内部专业管理与外部严格质检双管齐下，程家庚相信，微电脑控制器质量可安。
姚伟在车间里督查了一个下午，工人们下班走尽独自回到办公室时，发现了办公桌上的除名文件，大脑立时一片空白。不仅梦想中的上市公司股东成了水中月，今年的大部分年薪也成泡影。手脚瘫软地呆坐半天，强打精神来到老板办公室。
“程总，我认识到错误了，也坚决改正了，怎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程家庚道：“给你机会，市场给我机会吗？销售上不去，上市上不了，损失不可想象！”
姚伟说：“既然下发了处理，就把过去不好说的原因也跟您说一说。我查验产品时有打掩护的，查出问题来还没对当事人作处理，说情的人就上来了，甚至还有匿名电话威胁，公司里的关系网太大了。就是平时同事们间也不敢多议论，说不上说话的人或者旁边的人，就是谁谁的家人亲戚。老板，你不知道我干具体工作有多难。”
程家庚明白，企业小的时候招人难，让员工们拉亲带友。这将近二十年下来，谁知道里边的关系网经经纬纬多密集。影响产品质量只是其一，带来的效率、官僚和帮派等问题，恐怕掰着手指头也数不过来，可哪个企业、哪个时刻能没有问题呢。搞企业，就是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的过程。
沉默片刻，姚伟请求道：“程总，除名我认了，但扣发年薪中全部绩效考核部分过重了。辛苦一年，年底拿不回家钱去，没法子面对老婆孩子啊。老板，高抬贵手吧。”
程家庚抬头，瞟了眼一直在老板台前站着的姚伟，道一句：“你回吧。”
挪步，沙发上坐了许久，见老板低头批阅文件不再言语，姚伟只好先回宾馆的宿舍。
姚伟没有离开，隔一天就到程家庚的办公室坐一坐，他期盼着老板心能软一软，发不了一半绩效薪资发十万也行，八万六万也认了。两手空空，没脸回家。在老板办公室，秘书不再给他倒水。走廊里，也少有同事跟他打招呼。从秋风萧瑟到寒风吹起，从穿羊毛衫到穿羽绒服，眨眼间，被除名后的姚伟游走办公楼和宾馆之间，已一个多月时间。
期间，介绍他来工作的焦冬余为他求情，但老板瞪一眼，焦冬余便止住话语。再多说，恐怕就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会说他瞎眼找肺头。李总工也跟老板念叨一回，给他几万块钱打发走了吧，省得他来你办公室，来客人不好看。程家庚以摇头回复。安强给老板写了三页纸，直言对姚伟处理过度，会降低干部员工对公司的认同感。仍如往常般，安强的信被扔在一边。他程老板决定了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那五十多家老客户货款入私账的事，程家庚就是一再坚持。这天焦冬余来老板办公室，本想就此产生的一个纠纷汇报，见老板跟安总也正在争论同样的问题。争来争去，还是老板占上风，焦冬余只好把问题原封不动地带回。
江亭的梁滨是二零零六年代理铁佛太阳能的，西部边陲小城做得风生水起。前段时间，梁滨得知代理商提货扣点是三十八，而业务员只给到他三十六，他向焦冬余举报业务员纪峰贪污。由于很大一部分货款是打到业务员个人账户，再转交公司的。焦冬余核实，纪峰说有些资料费跟运费在里边。综合分析，纪峰的贪污问题大概率有的，但走私账牵扯因素多，时间又长，很难一时半会儿扒拉明白。本想建议老板改进收款方式，安总都争不过，自己也就罢了。一方面严加约束业务员纪峰，一方面对梁滨的提货扣点提升到三十九，算是对过去糊涂账的补偿。
终于一天夜幕时，失去耐心的姚伟在办公室里冲着程家庚嚷了起来，把一个男人的委屈、憋屈和冤屈全都嚷了出来。任尔百般说辞，程家庚稳坐老板台岿然不动。失望至极，姚伟一头撞向窗子，玻璃窗被撞出一个大洞，脑袋在窗子上穿越而出。窗外大雾弥漫，向下看蓬莱仙境，姚伟冲着楼下启秀北大道上大声喊叫：“大家来看啊，铁方董事长程家庚不给工钱，把我逼得跳楼了呀……”寒风凛冽，呼呼作响，吞噬了姚伟的喊声。
程家庚起身出门，走过外间时要秘书报警。李总工正走进门来，一边止住秘书报警，一边跑向窗边，小心翼翼地掐着姚伟的头从窗外搬了进来。脚跟不稳，姚伟摔倒，连打两个滚，嘴里嘟哝着，不活了、不活了呀。脸上和额头上的伤口染出一地血迹。
姚伟被架回宾馆宿舍，叫来厂医包扎伤口。李总工手机响起，接来，程家庚在电话里大声埋怨：“李总工你为啥不让报警？不压下他的气焰他还会闹，不压下他的气焰，别人也这么闹怎么办？”李总工不吭声，也许火气过了，老板就明白他的心思了。家丑不能外扬，报了警传到公司外面，好说不好听。安慰半天，着人给姚伟买来饭食，李总工告退。
半夜里，姚伟听到敲门声，半睁着眼起来开门，稽核部徐部长走了进来。不是问候却是逐客，老徐说姚伟你收拾下衣物，老板让你今天离开。姚伟头脑恢复了清醒，道是老徐事已至此，我也待不下去了，明早就走。徐部长摇头，说老姚还是走吧，老板说不想明天看到你。姚伟道徐部长你门口等我一下。老徐前脚出门，姚伟砰一声把门关上，反锁了。
嘴里骂着娘，姚伟回床上躺下。半个小时后，门口又有响声。起身，猫眼里看到老徐正带人开锁。回头拿出把锤子，冲着锁头铛铛两下。老徐带着开锁的人走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姚伟再次听到门外的动静。侧耳，像是什么设备的嗞嗞声。起身，复用锤头反向砸琐，推开门，见两个穿着工作服的车间工人，一个手提电线，一个正端着切割机，瞬时明了。姚伟抓过切割机，回身，甩手向窗户砸去，切割机砸破玻璃带着电线飞了出去。抽身抬脚，把门踢上。弯腰拾锤，冲着琐头又是咣咣两下。
回到窗边，向下瞅了瞅。徐部长正向上张望。开窗探头，姚伟哎了一声，说老徐你告诵姓程的，我就饿死在你们宾馆里了，我看他怎么收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丁当当过后，老徐带着两个工人破门而入。老徐说姚伟你是收拾下东西，还是这样把你架出去？寒风吹着刺耳的哨子，从破窗子上一阵又一阵地袭进屋来。
上市要求两年内不能有高管异动。赶在二零一二年到来之前，在一个深夜里，姚伟被逐出了铁方宾馆。今年内销外贸均是大幅增长，总销售二十五亿多元。明年市场惯性增长，再没有高管离职和触犯法律行为出现，那么后年上市无虞矣，天命之年三十亿资产无虞矣。
元旦过后，传出西北地区要推出退耕还林太阳能补贴政策。靠连锁专卖起家，铁方集团天生有渠道零售优势，乘“太阳能下乡”政策春风正是借力扬长，而这“退耕还林”是招投标性质的项目，却是一直以来的经营短板。西北太阳能资源丰富，乃市场重镇，看来，二零一二年这上市之前的最后一役，并不轻松了。伴随着大街上多日消散不去的雾霾，伴随着心头西北市场的一片阴云，程家庚迈进了四十七岁的门槛。